卫玉

　　一路经砂城、鱼城、九环道、江右、江左，至枳城。
　　枳城是裴玦眼里，最有“现代感”的城市。不只是外部，而是它有着相对成熟的现代都市社会结构，枳城有鱼市，有商铺，有管理者，也有规模不大的军队。

　　这里的人是讲秩序的，秩序，通常就意味着开化。

　　裴玦被人带到最里处的前台处，她这才看见前台的旁边有几把高低不同的木凳，拼接在一起就成了木阶梯。
　　拉她的人闭口不言，只是指着她面前的阶梯，示意她走上去。

　　裴玦走上去站在前台的桌上，心里有些发怵。
　　上百人面无表情，身着统一的白色制服，却都不约而同肃穆地盯着她。

　　卫诺看着下面的场景，心里不禁焦灼。

　　待裴玦站定，底下终于有了动作。
　　所有人突然整齐划一地举起了右手，掌心向外，露出他们掌心的刀片，随着及其突兀的毫无感情的一声喊，同时抹开了脖子，“刺啦——”溅出赤红色的血液。

　　卫诺瞳孔瞬时睁大，他也不管其它事了，猛地从窗上跳下去，像是踩在屋顶上一样跳跃在许多攒动的人头上。
　　他踩上木桌，顺势跪在裴玦眼前，双手去抚摸她的脸。

　　“裴小姐，没事……”吧？

　　手里忽然一重。
　　沉甸甸的，卫诺以为是裴玦晕倒了，他捧着她的头，顺势接住她的身体。

　　身前却空落落。

　　卫诺闭上眼睛，又睁开，往自己的怀里看去。
　　周遭不时响起压抑的痛苦的呜咽，连空气都被这绝望的气氛凝滞。

　　他整个身体飘忽，却又异常沉重，仿佛和这木桌融为了一体。
　　他的眼睛空洞地、几近迷乱地凝视着自己手上捧着的东西，过了很久，他的睫毛也没有任何颤动。

　　周围没有任何东西可供他转移注意力，也没有任何事物可以将他的心神敛走。

　　“啊。”
　　短促的一声从自己的喉咙里溢出。

　　“不……不……啊……”
　　痛苦的、断断续续的音节，仿佛不是从他嘴里发出来的。

　　卫诺猛地站起身，小心谨慎地把手里的东西往面前这具身体上放，直至它贴合他也不敢松开手。

　　放上去，滚落。
　　放上去，滚落。
　　……
　　放上去，滚落。

　　他希望将自己从这机械的、重复的、刻板的动作中解救出来。

　　不知道过去多久，身边突然有人推了他一把，卫诺差点没拿稳，惊心动魄地抱着，抬头看上去。

　　“城里暴动了，带上裴玦的身体，快走！”
　　是商九言。
　　他浑身狼狈不堪，伤痕累累：“警察局底下有洞穴，那些洞穴应该是连到外面的。你步子快，带着裴玦即刻去。我去找邱朝。”

　　卫诺语言混乱：“……裴玦……裴玦，怎么把她带走，还是我在做梦，一定是在做梦……”
　　他低下头，确认自己手里这坚硬又柔软的头颅是真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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