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守望

　　在东京的街头，日色将暮未暮。
　　“枫，你可以将金色、红色这些热情的色调描绘得像这般冷艳吗？”说话的男子略长的额发，垂到眼睛上，整个人却俊美得近乎优雅。他跟同伴说着话，可整张脸都痴迷地沉醉在西边绚丽无比的云彩里。
　　“对美、对色彩都那么敏感，Ｊoy，你很适合画漫画呢，为什么不画？”他的同伴反问回去。
　　这时一个娇娇小小的女孩背着个夸张的行李袋冒冒失失地跑了过来，打断了这并不热烈的对话。
　　她的眼睛、笑容都纯净、璀璨，令人不忍追究她言行的莽撞。
　　“先生，想问你们‘画王’在哪里？”
　　“你手上拿的不就是吗？”枫盯着她手上的《画王》答得很是不客气。
　　“你是问《画王》漫画社在哪里对不对？”Ｊoy温和地替她解围。
　　女孩大力地点头。
　　Ｊoy又问：“你从外地来的？”
　　“你怎么知道？”女孩睁大本来就很大的眼睛。
　　Ｊoy仍是温和地笑笑。
　　枫受不了她的样子，直截了当：“因为东京人不会土得连‘画王’都不知道在哪里！”
　　女孩汕汕地笑笑：“我刚从中国来，想……”
　　“啊，你想找‘画王’的东条君和草那君对不对？”旁边一头发五颜六色的男孩插嘴道。
　　“对对对！你认识他们吗？”女孩本来就晶亮的双眸和笑容彻底放光，人也像兔子一样蹦到那个人面前。
　　“啊，是啊，是啊，我们跟他们很熟，是兄弟呢！”这回那个人的同伴也七最八舌地发言。
　　不一会，聊得热火朝天。那几个热情的东条与草那的朋友们便即刻要带女孩去见她的偶像。
　　女孩跳回木过去的枫和Ｊoy的面前，背起因与他们搭话暂时扔在地上的行李袋。
　　“有缘再见了，两位帅哥！”
　　两位帅哥没有理她，只用像发现新大陆一样的惊讶互相对着话：“枫，你……什么时候，跟他们很熟了？你跟他们，呃，是兄弟？”
　　女孩再白痴也有点迟疑了。
　　那几个看煮熟的鸭子要飞，忙催促：“叶扬，过来啊！”
　　“……”
　　Ｊoy温和地笑，忽然从身边枫的大衣口袋里掏出一个证件递到她面前：“看这个——草那枫。是你要找的人吗？”
　　枫手一长抢回证件，冷冷地：“无聊！”
　　女孩双眼闪闪发光，却盯着枫身边Ｊoy：“那你就是东条君对吗？”
　　那边几个意识到鸭子已经泡汤了，自然都迁怒到搅局的人的身上：“臭小子，很欠扁呢！”
　　女孩砖头看一眼逼过来的人，一下子挡在两个都比她高出一个头的男人面前：“别怕，我会保护你们的。”
　　枫和Ｊoy对望一眼，啼笑皆非，这……什么跟什么啊！
　　可他们笑容未敛，便凝于唇边：女孩拍拍手，从东倒西歪的不良少年中走过来，口中还嘟囔着：“才出三招，真不经打。”
　　看着两眼放光的女孩向自己跑过来，Ｊoy有点遗憾的笑：“叶扬对吗？很可惜我不是你喜欢的东条君呢！”

　　草那枫把叶扬的行李袋重重地扔到地上，闷闷的说：“你可以为了任何理由来日本，只是不要期待爱情。这里不会有你的梦想！”然后，也没有看叶扬一眼，进了自己的房间，“砰”地关上了房门。
　　不知道是因为他的话，还是过大的关门声，叶扬的脸色有点发白，Joy 便安慰她：“别在意。”
　　叶扬强自笑了笑，说：“你们……好象没有多余的房间。”
　　Joy看她一眼，说：“你跟我一间房。”
　　他笑，涩涩的、淡淡的，带点透明的伤感，让叶扬不由得想到泡菊花茶时旋转地开出水面的雏菊。
　　他说：“你不用担心我会袭击你，因为，我是个ＧＡＹ。”

　　叶扬尽量轻轻地翻身。
　　躺在一旁的简易床上的Ｊoy低低的问：“睡不着？”
　　叶扬按不住问：“草那枫，是那个与东条君齐名的漫画家对不对？”
　　Ｊoy静静地等她说下去。
　　“他也是草那集团的继承人对不对？他……怎么会住这里？”
　　“三年前，我像他检你一样把他捡了回来。”不等叶扬发问，他继续说：“你或许不知道吧，枫有一半的中国血统呢，当年，他来日本寻亲的。”
　　“喔……”叶扬只能发出这样的声音。
　　“草那集团是很大的产业啊，寻亲也就不能单纯了，只是，他的离去和重又归来，也此也有关系吧，对现实的失望。不过，最重要的因素，好像是与爱情有关。”
　　叶扬的好奇心被完全钓了起来，但Joy却就此刹住了话题：“睡吧，夜了。”

　　没过几天，叶扬自己就发现了，草那枫的沉郁与反常，不管是什么因素，但绝对与一个叫娜拉的女人有关。
　　那天是叶扬开的门，进来一个女子，楚楚动人，气质温柔婉约。
　　而正做在画厅里发呆的忽然暴怒起来：“滚！”
　　女子似是见惯不怪，不为所动，从包里拿出一达稿纸：“这个月，你得把这个故事画出来，１０号我来收搞。”
　　草那枫粗鲁地把她的手拍开，白花花的稿纸，纷纷扬扬，落了一地。那女子重重地咬着下唇，水晶般的泪涌出，叶扬直觉我见尤怜，草那枫却无动于衷，绝不妥协：“你做梦！”
　　女子一仰头忍住泪，也冷声说：“你签了５年的合约，尚未满期，到期不交稿，我会去告你！”
　　草那枫恨恨地瞪着她，半响，笑道：“好啊，我画。不过你赤木大美人不大搞援助外交都无法出版啊！”
　　这回轮到赤木大美人的眼内喷出火来。
　　叶扬不知道这一场战争是如何结束的，草那枫像头受伤的野兽冲了出去，屋内一片浪籍，叶扬收拾残局，把梨花带雨的美人送走，再回过头来整理房间，最后，把散落凌乱的稿纸一张张拾起，按顺序排好。
　　这时，joy回来了，他只淡淡的问：“娜拉来过了？”
　　这一夜，草那枫回来的时候，醉得比往日更厉害，而后，也睡得比往日更沉。叶扬却怎么也睡不着。
　　joy像释知她的心事，轻轻地开始叙说：“枫和娜拉，曾经是一对最甜蜜、最幸福的恋人。三年前，枫开始在日本漫画界迅速崛起，人气直逼‘画王’的东条。娜拉，是‘画王’社长的女儿，很美好的一对呢！那时，枫对父亲那边因为继承权你虞我诈很是反感，便把心都放在漫画和娜拉的身上，并与‘画王’签了５年的供稿合约。那时，他全不在意草那长子的继承权，一头栽进漫画世界里，爱情，也很甜蜜。”
　　“恩，他的作品我也看，不在……东条君之下呢。”
　　月色朦胧，但仍可看到叶扬脸颊上易忽寻常的红晕。
　　joy看她一眼，继续说：“可是，没多久……枫一下子消沉颓废得厉害，我都要以为，他活不了了。”
　　“啊——”
　　joy又笑了笑：“这样过了一段时间，他从这个房子里消失了。然后，我从报纸上看到草那集团的龙头老大病逝的消息，很意外的，枫分得了继承权。而后，他要垄断‘画王’的出版，‘画王’几乎无法生存，娜拉，撑得很辛苦吧。而枫，前些日子，又忽然回来了，但原来那个热情开朗、执迷漫画的枫，已经不见了。你可以看到，如果不是娜拉拿合约来逼他，他几乎不会做画，而他勉强作画不肯违约，也只是为了不给‘画王’任何喘息的机会。如此作画，质量自然……”joy的声音渐渐融入夜色，低不可闻。
　　叶扬听得动容，半响才回过神来，她呻吟地问：“joy，你爱过吗？”
　　“即使爱过，也终将会从记忆中淡去，淡成一个含糊的影子，然后，成为一生不敢触及的隐痛。在真实的生活中，爱一个人，也只能到这种程度吧。”joy的声音如春天的泉水，轻，而缓。
　　可是——那两个人，不能原谅、不能沟通、又无法放弃，到底是什么样的诱惑，让他们挣扎着互伤，宁愿让爱变成伤害、变成恨，也不肯选择遗忘？
　　joy轻轻的叹息如同安眠的歌谣，叶扬沉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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