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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胖子神经粗,他随便扫了扫闷油瓶,就想继续跟我讨论“小哥为什么不理小妞”,我却意识到,跟胖子这样压低了声音讲话,好像故意撇开闷油瓶似的。虽然我不认为闷油瓶会热心地加入这种话题的讨论,但从行为上来说,我和胖子显得很不地道。
就在胖子把这个话题进一步分为“色心”和“色胆”两个论点的时候,我故意大声对闷油瓶说:“我和胖子正在说,明天是不是得给你买两件换洗衣服?”
胖子奇怪地看我两眼,好在他性格比较豪爽,当下也没多问,直接就附和道:“也是,小哥你还得在医院里住两个星期呢,不能总不换衣服。”
一床的老头听见我们要出去,也表示赞同:“我看这位小兄弟伤的也不重,老躺在床上反而不好,是该出去走动走动,松松筋骨。”
闷油瓶来回看看我和胖子,淡淡地说了声“随便”,又躺回床上去了。
胖子也站起来,说:“那我也回去了。天真无邪同志,你好好照看小哥,明天你们俩出去买衣服,花销通通算胖爷我的。”
我一听赶紧拦住他:“等一等,这话什么意思?你他娘的别想轻轻松松就把自己划出去。”
胖子见我识破了他的诡计,立刻摆出一张苦瓜脸:“小妞才喜欢没事逛马路呢,胖爷我听见‘商场’两个字全身都疼。”
我拽住胖子不让他溜,骂道:“你当老子喜欢逛商场啊,这不是没办法吗,我和小哥对北京又不熟,你让我们两个外地人出去瞎逛悠,你他娘的在家里干坐着算怎么回事?”
胖子愁眉苦脸地又磨叽了一会儿,发现我坚决不肯放过他,这才勉强答应明天跟着一块儿去。
送走胖子,我折回病房,发现闷油瓶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躺在床上,也不知道睡着了没有。我不敢吵他,轻手轻脚地坐了下来,本想玩会儿游戏打发时间,却发现手机没电了。我没了辙,抬眼看看挂钟,刚过七点,也不知道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怎么打发。
发了会儿呆,我干脆两臂一抱,学着闷油瓶的样子瞪起天花板来。也不知道平时闷油瓶都从天花板上看出了点什么,能津津有味地连续看上那么久,反正我望了不到两分钟就打起了呵欠。
陪着三床小男孩的中年人见状递过来一份报纸:“今天的。看着打发时间。”
我谢了一声,接过报纸,还没等摊开,就听中年人问道:“二床的小哥是你什么人哪?”
我心说怎么现在连大老爷们儿也八卦起来了,本来懒得应酬,可手上还捏着人家的晚报,实在不能两眼一翻装大爷,于是勉强摆出营业用笑脸,回答:“朋友。”
中年人立刻激动起来,连声说这年头,肯这么为朋友尽心尽力的年轻人不多见了。
我打着哈哈谦虚两句,话头一转,指着正在玩变形金刚的小男孩说:“那是您儿子吧?小家伙挺有意思的。”
其实我才到医院半天,连那小子是圆是扁都没看清楚,不过只要把话题引到小孩子身上,接下来就不用小爷我操心了。
果然,提起儿子,中年人立即换上又爱又恨的表情,从这次怎么搞到受伤住院说起,一直往婴儿时期追溯。我不时虚应几声,实际已经开始神游了。
中年人滔滔不绝的倾诉了将近半小时,突然看看表,惊讶道:“都这个点啦?马上就过探视时间了,要不咱俩一块儿走吧?”
我正昏昏欲睡,这时一个激灵,下意识地回答:“不了,我在这儿过夜。”
中年人“哦”了一声,转脸叮嘱儿子两句,又冲我点个头就走了。
我本以为得到了片刻的安宁,可摊开报纸还没看上两版,护士就进来赶人。
我把凳子往闷油瓶的床边上靠了靠,打算心安理得地看报纸,却有人杵在面前挡住了光线。我抬起头,看见是白天那个漂亮的小护士,就冲她笑了笑,谁知小护士板着一张脸,严肃地通知我:“说你呢,探视时间已经过了,怎么还不走?你在这儿要影响病人休息的。”
我赶紧解释说我是在这里值夜的。
小护士看看闷油瓶,又看看我,再看看闷油瓶,终于没有刁难我。
我目送小护士出去,转头对闷油瓶的背影叹口气,心说还是您老的面子大。
等到熄灯的时候我才发现一个很窘迫的问题:我没有地方睡。
三床的小男孩看我转来转去,很机灵地说:“叔叔,上次我妈妈在这里陪我的时候,好像是睡在躺椅上的。”
我一拍脑袋,埋怨自己怎么这么笨,转身就往护士站跑,说要租一张躺椅,结果值班护士告诉我,躺椅已经全部租出去了。
我无可奈何地回到病房,想找几张凳子拼起来,凑合一晚。一弯腰,却突然发现闷油瓶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正静静地盯着我。我被吓了一跳,还以为我搬凳子的声音吵醒了他,刚想道歉,就听他说:“你回去吧。”
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醒的,反正他已经看出了我的打算,而且觉得很没有必要。客观上来说,闷油瓶的建议是比较实际的,可自从他在戈壁上跟阿宁他们一起行动被我撞见,还把我往回赶,我就特别不乐意听他跟我说“你回去吧”四个字,当下,我就立刻无视掉客观情况,摇摇头,继续摸黑找凳子。
闷油瓶也没坚持,闭上眼睛又睡了。
病房里总共只有三、四张凳子,说实话,就算全拼起来,以我的个头,能不能睡得下还是个问题,这会儿摸着黑,我更是只能找出两张来,怎么想也不可能在上面睡一觉。
我赌气地靠着床头柜坐下,心说大不了就在这儿坐一夜。
坐着坐着,我突然想起刚刚在护士站好像看见了那个漂亮的小护士,心念一动,就去看闷油瓶睡着了没有。
刚探个头,就听闷油瓶背对着我问:“干什么?”
“白天来巡房的那个小护士,你还记不记得?”
“不太记得。”
“……”我被闷油瓶直白的回答堵了一下,但还是继续说,“她今天好像也要值班。”
闷油瓶转过脸来看了我一眼。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因素,总觉得他平静如水的眼底有一丝……鄙视。
但我还是鼓足勇气请求:“你能不能按铃叫一下护士?”
闷油瓶半天没动静,就在我以为没希望的时候,他居然真的伸出手按了按铃。
不一会儿工夫,小护士果然走了进来。
“是这样的,”我抢着对小护士说,“我刚才到护士站……”
“躺椅没了。”小护士显然很清楚状况,我还没陈述完就遭到了抢白。
我陪着笑脸:“随便弄两张凳子也行,我就将就一晚。”想一想,再找补一句:“我也是在这里陪朋友。”
小护士沉默了很久,终于,闷油瓶的色相……不是,面子再一次发挥作用,她不知去哪翻腾了一会儿,给我拎回来一张快散架的躺椅,说:“这张椅子本来要扔了,不过凑合一个晚上估计还行。”我自然不敢讨价还价,千恩万谢地接了椅子。
小护士走后,闷油瓶突然转过身,眯起眼睛看了我一会儿,摇摇头,一个翻身又睡了。
我被看得很窝火,小爷我对一个小丫头片子点头哈腰的已经够憋屈了,你他娘的摇什么头啊!我郁闷地站了一会儿,发现闷油瓶始终睡得很安详,找不到由头跟他辩论,只能转身摆弄躺椅。
这张躺椅不愧已经被划入了“报废”的范围,人睡在上面,稍微一动就咯吱直响。我知道闷油瓶这人觉虽然多,但绝对浅眠,稍微有一点动静就能惊醒,所以睡在椅子上也不敢乱动。人就是这样,越不能动就越想挪个窝,那一夜,我几乎就没合眼,第二天起来只觉得全身都僵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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