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浅梦

　　（一）
　　出生在七月份的尾巴，他是狮子座。
　　出生在八月份的前奏，她是狮子座。

　　他是循规蹈矩的城市白领。八点准时出现在地铁站，八点半到达公司，开电脑，工作。下午六点半，一只手提着公文包，一只手插在裤袋，一脸倦容的他走出地铁。公文包里装着白天余下的工作和晚上的晚餐——面包，牛奶，咖啡。

　　她是生活在城市边缘的流浪歌手。六点半便起床，搭乘半小时的公车来到地铁站。木质的吉他挂在她清瘦的身体上显得笨重。她喜欢对着地铁站来去匆匆，形形色色的路人歌唱着自己的小小感受，她的声音干净，纯澈，与周围的嘈杂格格不入，自成一个世界。

　　他的生活是快节奏的磁悬浮列车，快速却规规矩矩，平淡无味。
　　她的生活是慢节奏的自行车，不急不慢地记录着生活的点点滴滴。
　　他们是紧紧挨着的平行线，却各不干扰。

　　相遇的时候是个意外。
　　那是一个雨天，天空是淡淡的灰色，雨点在水泥地上滴落着细密的节奏。
　　地铁站旁的咖啡馆里，她用铅笔在她的小本子上记录着今天的灵感：

　　还是这条街
　　还是这个小店
　　我坐在靠窗的座位
　　希望你能看得见
　　……
　　你有一个笔记本
　　总是放在你面前
　　有一天
　　我不小心把咖啡洒在上面
　　才发现
　　满满记载的都是对我的想念
　　（ ——曾轶可《白色秋天》）
　　她刚付了帐，拉开玻璃门，却跟正推门进来的他撞个满怀。她微微抬起头，偷瞟到到他皱着脸，手捂着额头，才反应过来自己背上的吉他撞到了他。
　　她急忙道歉：“对不起！”边说还边歉意地鞠了个躬。没想到又一次撞到了他。
　　她紧咬着下唇，脸因尴尬而红得可以榨出一点颜色来画画。刚抬眼看看他，怕被他看到又马上低下头，黑亮的眼珠在眼眶里快速的转着，找不到着落点。
　　他却享受般地看着她局促不安、无所适从的样子，脸上现出浅浅的弧度。
　　她猛地把门一拉逃也似的跑出去。
　　“喂，外面下雨！”他擦着脸上的雨珠，想提醒她。
　　她急速地跑着，任急促细密的雨珠打落在身上，短发在雨中淘气的轻甩着。

　　（二）
　　她一边刷牙，又一边情不自禁地回想到今天那一幕，镜子里那瘦小的脸又不争气地红了起来，心也止不住蹦蹦地跳。

　　在梦中，他的脸时而模糊时而清晰，模糊的时候努力想看清，看清了又不敢继续想。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歌声有些心不在焉，眼睛总是忍不住时不时往地铁出口望去，直到看到他如往常一般走出来心才定下来，继续歌唱。她从不敢直视他，总是低着头看他匆匆的脚步，心里默数着一、二、三……直到他消失在视野。

　　今天，她照旧数着黑色皮鞋稳健的步伐，一、二、三……可数着数着她的心跳却越来越快，因为那双黑皮鞋离自己越来越近了。终于，黑皮鞋在白布鞋前停了下来。

　　“my love cant wait too long
　　you’ll find me already gone
　　tomorrow...
　　tomorrow..
　　no tomorrow”
　　（——曾轶可《No Tomorrow》）
　　她的手停在吉他的第三根琴弦上。
　　前面的他鼓起掌来。
　　她很不争气的脸又红得像要烧起来，只得低着头看着自己和他极不搭调的两双鞋。
　　“那天……呃……对不起。”她终于把这句话挤了出来。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这个极容易害羞的女孩，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爽快地说：“那请我喝咖啡吧。”
　　虽然他的动作是轻微的，但她感受到的震动是巨大的。
　　她收好吉他，木然地跟在他的身后。

　　有事没事的时候她就会回忆起和他一起喝咖啡的那天，之后他们也时常一起晚餐喝茶。
　　原来他不像她想象的那么无趣，只是沉重的生活使他压抑，他也有那么幽默风趣的一面，心中也藏着和她一样的梦想，广阔的草原，碧蓝的海洋，高高的山巅，就这样想着想着笑容就已偷偷爬上了她的嘴角。

　　深夜，皓月当空。
　　她又失眠了，遇见他后，心总是无法平静入睡。
　　她披了一件外衣，抱着吉他坐到阳台上，轻轻拨动琴弦，轻轻地唱着心中的秘密，唱给月亮听，唱给不睡的猫头鹰听……

　　一个人的时候
　　不是不想你
　　一个人的时候
　　只是怕想你
　　一个人的时候
　　如果下起了雨
　　也会学你把伞
　　丢到一边
　　（——曾轶可《狮子座》）
　　（三）
　　是爱吗？好像是吧，那他是不是也有一样的感觉？还是只是自己一厢情愿？也许，不是吧，自己多想了？
　　每晚这个问题总是折磨着她，让她辗转反侧不成眠。

　　那天，看到黑皮鞋的旁边紧紧挨着一双细高跟鞋，她的眼神顿时呆滞，嘴上哼哼唱唱已不成调，看到他们走近，才急忙收神假装专注拨弄琴弦，心却无法忽视地在不规则地乱跳。

　　“嗨。”他一如往常温和地与她打招呼。
　　“嗨。”她依旧低着头，掩饰着自己的慌乱。
　　看到他们走远，她才有勇气抬起头，只看到高跟鞋的主人一头瀑布般飘逸黑亮的长发，一甩一甩击溃着她刚树立起的那一丁点勇气和对爱情的憧憬。

　　那女子的长发整日在她眼前晃来晃去，像梦靥般挥之不去。
　　她看着镜子里自己刚过耳垂的短发，一遍一遍地用手梳理着。短发像一首乐曲在不适当的地方戛然而止。
　　如果是长发，大概梳起来就会很惬意吧，她失落地想着。

　　站在理发店的门口，她踌躇不定。
　　是不是把头发接长了，一切就可以如她所愿呢？

　　死性不改
　　偏偏不敢用力的去爱
　　短发女人
　　也可以性感和可爱
　　人山又人海
　　别错过那一个等待
　　试一试去爱
　　伤害也比悲哀来的爽快
　　（——曾轶可《狮子座》）

　　她诧异地看着店门前的那个路边歌手，笑了。
　　一句句歌词把勇气与自信一点点地放回她心中。

　　她急速地奔跑着，穿过大街小巷，穿过路人不解的目光。

　　就这一次
　　我不想做一个歌颂者
　　如果可以
　　你也可以为我写首歌
　　——曾轶可《狮子座》

　　气喘吁吁的她在地铁站停了下来，双手撑着酸胀的膝盖。
　　地铁门刚好打开，久违的黑皮鞋映入眼帘，她慢慢的抬头，他的手里拿着一个装饰精美的小礼品盒，她不敢相信的望着他。
　　那一刻，他们露出的会心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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