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笑陪君-不诉离殇

　　笑容绽开在烟渚脸上，听见他朗声道：“师傅，烟渚回来了！”

　　老医师上上下下细细打量了他一番，开口道：“此行可否顺利？”

　　“尚可，”青衫男子全无了在洛州时的成熟稳重，仿佛完成任务的小孩子般自豪道，“师傅放心，烟渚不是小孩子了。”

　　老医师满意地看着自己胜似儿子的徒弟，欣慰地笑了。抓住他的手带他朝内室后厅走去，说道：“林嫂早已经准备好饭菜了。”

　　话音没落，拐角处就转出来一个妇人。普通的撒花绸布窄袖长褂，外套掐心对襟夹袄。正急急向外厅走来。她花白头发挽了个盘桓髻，却并无钗钿装饰。一副月牙弯的眼睛，黑白分明，眼角的皱纹更是为她平添一种亲切平和之感。现在，这眼角的纹路更深了。

　　“烟渚啊！你可算是回来了，我这几天可是老不放心呐。”林嫂开口就抱怨道。

　　“是，让林嫂挂念了。烟渚平安回来了。”对于这个林嫂，烟渚有着从心底的亲切和喜欢。

　　林嫂是逄医师找来的照顾自己和烟渚生活的老妇人，她一人丈夫早逝，女儿嫁做人妇，倒剩她一个人孤苦伶仃独自生活。正好烟渚年纪幼小，逄医师怕自己照顾不来，就找林嫂帮忙，大家也可互为照应。林嫂是个热心慈爱之人，烟渚年幼却知礼懂事，看着又讨人喜爱。这么一来二去就把烟渚当成了自己儿子似的，关心非凡。

　　“我可是烧了满满一桌子你爱吃的菜，这一段在外面都没好好吃饭吧？”林嫂唠唠叨叨，“一会儿可要多吃点！”

　　听着林嫂不停地话语，旁边师傅低低的笑声，弥漫在每个角落混着水气的药草的香味，烟渚感到无比的安心愉悦，这是他的家，他回家了。

　　饭桌上，林嫂捉着他问东问西，根本不放过一个细节。因为怕林嫂担心，烟渚刻意带过了遇见鲁二公子那段不愉快的经历。待到他边讲边吃，饭罢时已是半个时辰之后。

　　饭间还兴致勃勃拉着烟渚盘问的林嫂，又立刻将烟渚赶回房去休息。烟渚只得从命，缓缓向后院走去。

　　推开屋门，房内点尘不染，一看就是日日打扫过的。烟渚心中暖暖的，走到榉木书桌前，笔墨纸砚的摆放都不曾变动，还在自己最顺手的地方。绕过书桌，跨进内间。烟渚褪下外衫，青色的香囊掉了出来。烟渚俯身捡起，盯着它出了会儿神，随顺手将香囊放在架子上。如今已是十月深秋了，又是他回来复诊取药的时间。明天，去看看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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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烟渚早已走在了青石板路上，早晨的薄雾凝结成露水打湿了行人的衣摆。晨间的西塘仿佛从水里捞出来的卵石，温润厚重，静谧安逸。

　　再走过一座拱形石桥，向右转，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和平常人家没什么区别的小院。

　　“砰砰”烟渚叩响了小院的大门。

　　“嘎吱——”一声，门开了一条缝，绾着双髻的粉红衣裳的俏丫头伸出头来。

　　还没等烟渚开口，小丫头就叫嚷开了：“公子~公子~烟大夫来了！”

　　烟渚摇摇头，拿这个这个咋呼的小丫头没办法，“你家公子最近可好？”

　　小丫头一本正经地答道：“除了天天吃药，别的没什么不好。”

　　随着她刚刚走进院门，就瞥见一抹白衣匆匆而来。

　　“烟渚，你回来了？”白衣公子苍白清俊的面庞露出几分欣喜。

　　“嗯，昨个回来的。”烟渚盯着自己这个儿时玩伴又兼病人如今已扛起自己家族责任的男子，徐徐道“在扬州时，可曾有什么不适？”

　　“没什么大事，”白衣男子眉目间有些怅然，“我，都习惯了。”

　　这白衣男子乃是扬州城最大的丝绸商卫弘卫老爷子的独子卫绍。可惜从小体弱多病，八岁时又受风寒，病得险些命丧黄泉。也就是那时遇到了逄医师和烟渚，后随着在西塘购置了房产，一直由逄医师医治。因而也算是和烟渚一起长大，后来随着烟渚医术的长进，慢慢地就由烟渚来接手。十六岁那年，卫绍听从父母之命回扬州接管家业，但是每年十月都要回西塘，以看病之名行休息之实。

　　两人才进了大厅，粉红衣裳的小丫头就后脚端了茶点进来。麻利地给二人上茶，小丫头退到一旁，撅撅嘴，还是开了口：“烟大夫，你好好劝劝公子吧……”

　　“小桃！”白衣公子打断她的话，“你去看看广进回来没。”

　　知道公子故意支开自己，小桃撇撇嘴，转身退下了。

　　“怎么了，可是又熬夜辛苦，不顾及自己的身子了？”

　　“我这身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卫绍神色淡然，“小桃她太小题大做了。”

　　“她这可不是为你好吗？”烟渚拿起杯盏，“瞧这玄参麦冬茶，可都是人家的关心呐。”

　　“这还不是你告诉她的？”卫绍斜瞥他一眼，似是不满。

　　“那是她尽职尽责来问医求药，我身为医者，怎能不给？”烟渚含笑道。

　　“我这一生恐怕都无法摆脱病人这个身份了吧。”卫绍自嘲道。

　　“哎，”烟渚打断他，“说说你在扬州怎么样？”

　　“无非就是家族的事业，来回核对账目。”卫绍说得轻描淡写，哪里可以看得出他只用了两年时间就接手了家族的全部产业，并将利润增了三成这其中的辛苦操劳，呕心沥血？

　　“不过，”卫绍顿了顿，接着说道“我见到了一个女子。”

　　“哦？”烟渚提高了话音，这个儿时玩伴如今的挚友，至今都未曾提起过什么女子，所以无怪乎烟渚好奇。“她是怎样的？”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卫绍目光落向窗外，仿佛思绪也随之飘远。想起了元宵节灯火阑珊处初见，夏日荷塘边联诗的那个女子。

　　从未见过他这样形容一个女子，烟渚心中暗奇，遂又开口：“哪家女子？”

　　“扬州林家。”卫绍又补充道，“上个月，她刚刚出嫁。”

　　烟渚停了一下，低头抿了一口茶，续又道：“我去了白马寺。”

　　卫绍也是聪敏之人，知道烟渚试图打破这样的气氛，于是顺着话音说道，“可有什么好玩的？”

　　“你看！”只见烟渚从袖中拿出一个青色的香囊，递过来。还带有香火的气息和淡淡的体温。

　　“也不是什么好玩的，小东西罢了，算是香囊吧。”烟渚侧头，微微地笑着。

　　认得香囊上“平安”二字，卫绍修长的手指描绘着针脚的纹路，抬眸盯着烟渚，神色里有了一分温暖，道：“一直以来，烟渚，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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