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身非吾有

作者:一零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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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弑君


      深夜,火篁在床上慢慢睁开眼。
      他已醒过来,却像仍陷在梦里,眼前晃动着前天帝狰狞的脸,他一剑挥去,将他斩成两节。瞬间晴空昏暗,惊雷阵阵,暴雨倾盆。他杀了天帝,天界无主,一片混乱,笼罩天界的结界破碎,仿佛世界将要在那刻终结。
      两日后天帝之子瑞启即位,暴雨止歇,太阳重升,动荡的一切开始恢复往常。
      他念出那个人的名字:“瑞启…”
      他慢慢的叹气,起身站在窗前。窗外漆黑天际,无星,大雨随风进,顷刻间湿透他的衣裳。他亦不避,火红的眼眸定定望着院里池塘。池中跃起金鳞的鱼,耀眼的金色在暗沉天地中如此困顿无力。
      前天帝说他在火族中藏了能提高方圆千里人战力的宝物,要找他交出那东西,他交不出就带了十万兵马要灭他火族全族。
      他一直坦荡以为自己没有那等宝物,更不要说藏。
      直到昨日看了屋里架上的《幽都秘录》才知道,那宝物他确实有。
      他坐回桌前,桌上的《幽都秘录》还是他看的那页。
      《幽都秘录》火族篇末尾,小字记述,生有红莲之火的火族之人,其心与四支凤凰翎羽以红莲火炼制可得赤珠,配之方圆千里人战力加倍,恢复力加倍。
      他再看一遍,从未发抖过的手指不住的发颤。
      热血堵在心口,他几乎喘不过气,指尖上火气缭绕,按在书上,却怎么也烧不着那张薄纸。他恼恨的将书掷在地上,呆望着桌上几天前他无聊时写的词。
      现在看起来真是可笑之极。

      陋屋里,灯花怎堪急雨。遍地碎叶无人扫,枝头新红垂。
      曾忆直上九霄,敢问重天多少。长恨此身池中困,空看河海流。

      他他还以为自己是天帝最看重的将军,意气风发,所向披靡。他还以为瑞启不以弑君罪名杀他,封他法力将他囚在宫中,是早晚有天会重用他,让他再上战场,挥剑大杀四方。
      原来不过是他天真妄想。
      那人想要的,也不过是自己一颗活生生的心。
      他紧紧将那纸攥在手心,生平第一次感到寒冷。

      “我倒头回知道,你写的东西也很不错。”
      火篁朦胧睡梦里听见极耳熟的声音,不由笑了,低沉温柔的说:“瑞启,你做什么又嘲笑我,我哪里写过什么东西…”
      说着睁开眼,看见瑞启端坐在桌旁,手里握着张纸,极冷极冷的看着他。
      他靠在床头,想了一会儿,才明白此刻状况,自然不能再笑,垂眼答他:“我以为你不会来见我。”
      “…我当然不愿来见你,你杀了我父亲,该知道我多恨…”瑞启声音里含着显而易见的痛恨,“不过看了这个,我倒非来不可,‘曾忆直上九霄,敢问重天多少。长恨此身池中困…’,你是很不愿意被关在这里,想逃走了,是不是?”
      火篁无奈分辩道:“你在这院子周围布的诸神阵,我法力强盛也出不去,何况现在…”
      瑞启看着手里的纸,上面满是被团起又重展开的皱痕,冷声道:“你可是火篁,是火族族长,战功累累,威名远扬,谁知你有什么手段能出去。”
      一时两人都无言。
      却再不复当年相爱时沉默相望的脉脉温情。
      火篁低低“哦”一声,对他的猜忌无言以对。
      瑞启声音忽然又柔和:“不过我想了个法子,你就算走了,也哪里都去不了。谁见了你,第一眼都知道你犯了重罪,要将你送回来。”
      火篁听着他温柔声音,一时恍然不知身在何处,也未注意他话中深意,应道:“我总没想过逃,你不愿信,如今既然你有能让你安心的法子,那也好。”
      瑞启定定看他,好似不信他竟如此驯服,他看一眼瑞启如铁石般的脸,心口热血翻涌,却没有话说。
      事已至此,他父亲要杀他,他为求自保,为了千万火族性命,杀了他父亲,他并不后悔,只是无限遗憾。

      瑞启扬声道:“进来吧。”
      有人推门进来,面孔熟悉仿佛曾见过。那人穿着太医的衣服,也许是哪次他战胜归来给他疗伤的人,他从来不屑记这些。
      “左右脸,你想刺在哪边?”
      他看向瑞启,眼神里是迷惑不解:“什么意思?”
      “在你脸上刺字,让你选刺左脸还是右脸。”
      火篁沉默下来,看着那个太医从身上箱子里拿出针和颜料。
      那天他认罪伏法,好像也是这样,瑞启问他,你是选雷阵还是刀阵。他站了半天,走向刀阵天罚台。万刀锥心剜骨,血肉横飞,他疼痛难忍,不断挣扎,红莲火烧的手上脚上铁链红如熔浆。他心里还念着,绝不能叫瑞启,绝不能让他难做。
      而瑞启站在台下,负手看天,没有表情。
      俨然一派帝王气度。
      一如今天。瑞启坐在那里,已不看他,面色如覆冰霜。
      瑞启竟这样辱他,他像在油锅里煎熬,万难忍受,且不知何时是尽头。
      瑞启凝视窗外,开口讥讽他:“怎么不说话,这样爱惜你这张脸?”
      他低头,长长红发覆面,喉咙涌上血的腥味,他强咽下去,低低笑几声,答道:“脸当然是人人爱惜的,不过其实也没什么要紧…倒是你,觉得我那边脸好看一些?”
      瑞启一震,尚未答话,忽然一个活泼泼的声音道:“瑞启瑞启,你大早晨就跑这儿来,害我好找。”
      话音未落,一个人推门,蹦跳着进来,毫无顾忌的扑到瑞启背上,黄色衣袖有些短,露出白生生的胳膊,搂在瑞启脖颈上:“也不告诉人家一声,人家担心死了。”
      瑞启将那人抱到腿上坐着,脸色柔和下来,嘴边也带着一丝春风般的笑意:“我看你睡得香,不愿吵你,毕竟不是什么有意思的事,很快就完了。”
      “那人家也要陪着你嘛。”
      那个人在瑞启胸口捶打几下,瑞启攥住他的拳头,笑道:“那都依你,留在这儿陪我看着吧。”
      火篁看着他们柔情蜜意,心里头凄惶不可置信,再听瑞启说要留那人看着自己被刺字,血气翻涌更甚,咽也咽不下,他连忙拿衣袖去掩。血渗在红衣上,看不分明。
      他低低笑几声,声音暗哑,对已走到床前等待的太医说:“…右脸吧。你且等一会儿,我将头发束起来,不然你也不方便。”
      他绕过那两个搂做一团的人,走到窗前,刚伸手出去折下一段树枝,就听瑞启冷声问:“你做什么?”
      他就着那段粗糙树枝将头发挽起,并不答话。
      那个瑞启怀里的人骄横道:“你怎这么放肆,天帝问话竟敢不答?”
      火篁长长的呼吸一次,低声答他:“…对不住。我在折树枝,用它挽头发。”
      他不曾想过人生到此境地,对一个他从未想到会有的天帝宠爱的人如此卑躬屈膝。但事出有因。
      他若未杀前天帝,也不至于如此。
      哪怕当初叫前天帝把心剜了,也比如今要好上千百倍。
      只可惜覆水难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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