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孙的秘密小屋

　　“大人，出事了！”女祭司冉冉一脸惶色，急急奔来，裹挟在身上的毛毯险险地绊了她一脚，得亏是缪川眼疾手快扶住了她，这才没出洋相。冉冉面上一红，随即不着痕迹地挣开了缪川的手：“大人，您刚起身，还不知道昨夜在客栈里出了一桩命案。”
　　缪川顺势收了手，英气的剑眉轻轻一挑，示意她继续说下去。嗯，能让女祭司这么慌了手脚的命案，看来还不是想象的那么简单啊。
　　冉冉压低了声音道：“大人有所不知，那‘暴毙’的人正是观星祭司手下的一位文书。”
　　所谓文书，事实上就是祭祀之位之中的末级，平时只是负责抄写神术文献，保存和记录葬礼仪式，发布神寺的神旨，维护神寺内的档案记录。原先当洛城还在秦国手中的时候，文书是一个非常受人尊敬的职位，甚至可以得到祭祀高层内部的优待，因为那时候的文字还很原始，文书通常要耗费数年去撰写这些麻烦冗长的档案，以及那些繁琐复杂的仪式，可谓是劳苦功高。可是后来，文字在几百年前经演变已经简化了许多，洛城又辗转到墨国的手里，政权和宗教完全剥离开来，这文书也就是个空架子了。
　　空架子也还是架子！即使文书现在越来越清闲了，但是，那还是祭祀一级的神职，不可令人小觑。现如今，这观星祭司手下的文书居然——
　　“早上的时候客栈的伙计报了官府，官家就派了捕头来，观星祭司已经派人说明了咱们的身份，这倒是不打紧的，他们的嘴巴也比较严，对外宣称那人是暴毙身亡。只是，大人，这件事来得太突然了，我担心有人蓄意杀害了那位文书。”冉冉眼底一抹忧戚之色自然是显露无疑。缪川干笑两声，道：“冉大人不必犯难，既然你我想不到，那只好用眼睛去看看喽。”
　　相似的一间上等客房里，身体早已冰冷的文书两眼空洞地趴在软榻上，手边还有一杯碰撒了的茶，染得软榻上的金蚕锦缎一大片茶渍，用手摸上去，还湿润润的。
　　“大人，这就是观星祭司的文书折绶了。”冉冉似是平时和此人比较熟稔，不忍见他这副狼狈的死相，红着眼圈出了屋子，只留下了观星祭司、缪川和墨云卿三人。
　　墨云卿和缪川对视了一眼，径自忍着笑意。你叫“折绶”？那你不领便当谁领呀？！
　　观星祭司就是三位高级祭司的其中一位，天生得一张冷脸，俊逸的五官偏偏跟冻了一层冰霜似的，硬邦邦的。当然啊，观星祭司一直都没给缪川什么好脸色，其中的缘由暂时按下不表，只待后续。观星祭司嘴角微微抽搐，却从身上摸出一支小巧光滑的象牙笔杆，轻轻一旋尾部，笔尖便露了出来，墨是已经沾好了的。他又从袖中抽出一张纸来，龙飞凤舞地写下了几个字，递给缪川看。之间那上面写的是：大人，折绶死因有异。
　　缪川佯装迷惑地抓了抓下巴，问道：“如何有异啊？”
　　观星祭司又抽出一张纸，写道：折绶睁目而死，居然丝毫没有反击的痕迹，此为一；折绶全身既不见伤口，也不见勒痕，更没有中毒的征兆，他的死因无迹可寻，此为二；我昨晚住在折绶的隔壁，并没有听到任何人潜入的声音，此为三。大人有何高见？
　　缪川并不答话，几步走到窗户边缘，仰着头端详了一番。确实是没有人攀爬的痕迹，即使是轻功再好的人也必定会留下蛛丝马迹的，除了——神。当然了，神不可能做这种事。
　　“诶，这是什么？”缪川不经意地一瞥，注意到了窗沿的浅浅血迹，似是什么弯钩状的东西钩在上面留下的痕迹，“不对呀，这难道是潜入之人负伤逃离之时留下的？”
　　“大人，要不要请气味祭司鉴别一下？”观星祭司又写了一句。
　　缪川用食指捻了捻刚刚凝结的血迹，又凑到鼻下嗅了嗅，无可奈何地叹道：“不必麻烦了，我已经知道这是谁留下的血了。”
　　冉冉推开门，妖娆的脸蛋儿上带着不相称的戾气：“大人，请您告诉我，这是谁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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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找到了，找到了！”李页乐颠颠地提了一个不明物体奔上楼来，咣咣咣的脚步声震得年久失修的木楼梯摇摇欲坠。女祭司冉冉情不自禁地皱了皱眉头，暗自思忖道，这样大老粗的人当初是怎么进得神寺当神官的，不行，回头得去给礼仪祭司说道说道。等她看清李页手中之物时，忍不住骂道：“你一个最最低等的神官居然敢如此戏弄我们三位祭司大人，你安的是什么心！”那东西不是别的，是一只死鸽子，右腿被一支利箭所贯穿。
　　“姐姐息怒，这是我叫他找的物证，”缪川知道她肚子里一通邪火没出发，为了平平她的怒气，居然连“姐姐”这么亲切的称呼都用上了，“姐姐适才不是想知道这是谁的血么？正是这只信鸽。依我推测，这只信鸽是来送信的，途中却遭人暗袭，右腿中了一箭，得亏是平时训练有素，这才带着伤，流尽了血飞到了这里。窗沿上留下的血迹便是这信鸽的。”
　　冉冉错愕地看着缪川：“不可能啊，鸽子死了，可……折绶怎么会死呢？”
　　“他早就该是死人了。”接引祭司拿了一把不加点缀却锋利无比的银刀，一刀捅进了折绶的左胸，也就是心脏的位置。冉冉不禁惊呼，他怎么能这样破坏折绶的遗体呢？可是她的手刚伸出去，就僵在了那里。折绶的心脏那里，没有血，甚至没有一滴血流出来。
　　缪川点点头，说道：“这正是我要说的，折绶应该从十年前就不是活人了，而是一名活死人。所谓活死人，就是利用强大的巫术，强迫灵魂禁锢在鲜活的身躯之内，既非死，亦非生，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况且一般的巫术也就只能持续一刀两个月而已，像折绶这样能不显山不露水一瞒瞒上个十年的实在是少数。据我估计，给他定魂的人对于巫术的造诣已是深不可测了。”
　　众人听了忍不住变了脸色，虽然以观星祭司为首的祭司和元老们对于缪川这个默认的主祭司心怀不满，可是在见识了他作为神之子的力量之后，他们心中还是多了几分忌惮和敬畏的。现如今，主祭司都说这人的巫术了得了，那——
　　“咦，这也不对呀？”缪川摇了摇头，突然灵机一动道，“接引祭司，你的银刀请借我一用。”接引祭司先是一愣，随后大刺刺地把银刀从折绶的心脏拔了出来，递给缪川，缪川接过银刀，却是又把刀捅向折绶，这次却是胸骨正中靠下的胃部，不仅多刀划破，并且将之剖开。冉冉的身体摇摇欲坠，女孩子家家的，看见这么亵渎尸体的一幕，实在是……啧啧。
　　众人目瞪口呆之下，缪川堂而皇之地把折绶的胃给剖开了，居然还把手伸了进去，似是在找寻着什么，忽然摸到了什么，掏出来一看，竟是指甲盖大小的密封好了的密信！接引祭司从头发里摸出一根闪闪发亮的银针，针尖似是淬了剧毒，拿过那小巧的密信，将针小心翼翼地穿过顶部的针孔，细细□□了一阵，那一层坚硬的密封层才得以脱落。接引祭司又把银针插回到浓密的乌发内，只是偶尔的银光一闪提示着它的危险。接引祭司展开了那密信，只看了一行就脸色发青，随即念道：“自五日前起，秦国境内的探子几乎全部被灭口，各自死亡时间不同，死因离奇，与当年晋国的‘上神的诅咒’如出一辙，现在仍在查找是何方势力所为。几位祭司大人谨慎为妙。”
　　气味祭司，又名品尝祭司怒不可遏地说道：“何人如此大胆地挑衅我神廷，亵渎上神，实是罪不可恕！主祭司大人，请您一定查明这大胆鼠辈，替折绶做主啊！”
　　缪川拿着那杯残留着茶水的茶杯闻了闻，又给了品尝祭司：“这是散魂香的气味，一定是有人把散魂香溶在这茶水里，折绶喝了之后，定魂之术失效，魂魄和躯体脱离开来，变成了现如今的无血死人的模样。我估计这是给他下巫术的高人所为。”
　　观星祭司蹙了蹙眉。施行神术的人一般是不屑这种害人的巫术的，乍一听到这么多歪门邪道的定魂离魂之术，心头自然而然涌起反感之意。缪川无暇去理会这些人的花花心思，口风一转，肃然道：“谁是最后一个来过这屋的人？”
　　观星祭司继续写道：“我一直在走廊观星，而折绶一直在屋内整理文件，他一向睡得晚，到了午夜依旧亮着灯，巡夜的老头路过折绶房间的时候，折绶叫那老者添了一回茶水，可是后来提水上来的却是一个单薄的年轻人，我记得他是酒楼的账房先生，送完水，他就打着哈欠下楼睡觉去了。这倒是没有什么异常。直到今天清晨，进去服侍的小厮才发现折绶已死。”
　　给折绶下散魂香的幕后之人究竟是谁，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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