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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恨绵绵无绝期
泥石流冲下来将孟平与他隔开,像是站在忘川的两岸,只需要一转身,就是下一辈子,可是穆莳依还是没走掉,他又救了一个人。那个人在慌不择路中舍近求远跑向了自己这面山脊,泥石巨蟒在他身后席卷而来,在他快抓住一棵树时咬住了他的腿,穆莳依到底没狠下心伸手搭住了他的手。
灾难像是一个闹脾气的小孩子来如炸雷去如闪电,泥浆里好多生命已经冰冷僵硬了,穆莳依只当那些是石头,埋头扒着一个被糊住半截的身体,胃里仍是一阵翻腾。这也不过是个孩子吧,脸庞还那么青涩,只是因为强大的压力憋得发紫,嘴角噙着一丝血。
穆莳依感觉手上的肉都快掉完了,也许只剩下骨头架了,呵呵,白森森的手指骨挖着一座半截坟,真像是恐怖片啊,一双泥手伸了过来,成为生力军,少年胸口的泥浆终于挖下去了,那双泥手托住他的脖子,从脖子一直用力拂到腹部,然后用极快的手法在他胸腹捶按几次,少年一口血沫吐出来,紫色渐渐从脸上褪去。
穆莳依意外的看了几眼自己刚救的那个人道:“你是医生?”“是。”那人抬头微微一笑,两人面面相觑,呼吸可闻,穆莳依在他眼睛里捕捉到一丝毫不掩盖的疑惑,心下一凛,正好有几个人跋泥涉水的过来救援,穆莳依很自然的退到一边,往孟平那边艰难的去了。
下意识的用眼四处搜寻,却不知道到底是在找什么,同一帐的刘大哥看见他老远的就跑过来,一把将他提出泥糊,激动的拍着他的肩膀语无伦次的说着:“你没死,你真的没死!”穆莳依被他拍的站也站不稳,可是全身都热乎乎的,那些温暖仿佛要化成液体从眼里奔出来。
穆莳依使劲的点着头,哑着喉咙问起其他兄弟的情况,刘大哥一阵黯然,终于还是要失去,我们的手太无力,留不住。孟平还在忙碌,满脸的泥土给雨水冲成道道沟壑,露出他紧皱的眉头满是血丝的双眼,穆莳依决定再也不诱拐他了,让他不受干涉的选择自己的路,当世界太乱时只有让双手强有力才能不被满是尖刃的漩涡卷的粉碎,每个人都在寻找自己的安全感,不能分享,也就无需勉强。
出山的路被冲垮,军队在重整后决定绕道从山上翻过去,清点完人数,全军默哀,每个人身边都有位置空出再也填不上了,一千人马死伤过半,完好者不足一都,军长,营长都将马匹让给伤员,不要别人搀扶自己步行,手伤的架着腿伤的,腿伤的替手伤的背着兵械,除了昏迷不醒的,所有人都靠自己的力量跟上了部队,穆莳依不禁对这支微弱而有韧性的队伍生出一些敬佩。
雨一直没有停歇的意思,众人只怕再有这样的山神之怒,即使爬也不敢停下来歇息。终于到了山顶一块比较平坦的地方,这里的土质似乎比较坚硬,下面是岩石的可能性比较大。军主下令全军停歇,在原地过夜,顿时瘫倒一大片。这次人们吸取了前车之鉴,都在树边靠着,有的蜷缩在沟壑地坎里,将蓑衣顶在头上任雨水噼噼啪啪打着。
穆莳依在一条山间小溪边倚着一棵树,一旦水混了就叫大家撒丫子跑,孟平和几个人集合了全军的干粮给大家分配,穆莳依怀里还揣着点没上交完,别说我自私,我交的最多了,还不准我留点老底,心里不踏实脚下能走稳吗?也不想想这从侧面充分反映了这人窝藏公物最多。吃完干粮自然就要喝水,穆莳依眼看着一个士兵在这溪流里掬了些水喝下没多会就倒下了,满地打滚,一群人过去扶住他,军主和营长也闻讯赶过来,那名军医挤过去两指搭在他的腕上,满面肃然。
穆莳依脑子里灵光一闪,想起了什么,忽的站起来哎呦一声也倒下了,孟平一个箭步冲过来,将他扶在怀里,穆莳依要到就是这效果,装作翻滚将嘴伸到孟平耳边悄声说道:“地上流的水都不能喝,有毒,喝雨水!”
话刚说完,就感觉到两只冰凉的手指往自己手腕上探来,穆莳依一个翻滚从孟平怀里滚出来,也闪过了那两只手指,用强忍着痛苦的声音问道:“医生,你看我跟那位兄弟是怎么了?”
军医沉声道:“那位弟兄的样子似乎是中毒了,你……”说完手又往他伸来。
穆莳依急忙抱住孟平的腿道:“孟平……”穆莳依眼睛使劲闭上又使劲睁开,似乎痛苦难忍的样子,其实他心里急得恨不得照这看不懂眼色的笨驴腿上咬一口,孟平终于会了意,转身冲全军叫道:“地上流的水都不要喝,有毒,渴了接雨水喝!”孟平在刚才的泥石流救援中已经让人信服,此话一出,军主召他问了,立刻让各营各都务必吩咐到每个人。
穆莳依好歹松了口气,都怪自己想起来的太晚。还没爬起来,那军医锲而不舍的又将手伸了过来,你NND,大色狼,小心告你性骚扰!穆莳依刚要挥手说没事,想起来自己也是中毒,在军医握住他手腕后才有气无力的问道:“医生,您有药吗?”
那人一愣,道:“没有,药箱被刚才的山神暴怒冲走了。”
穆莳依接着道:“没有您看了不也是白搭,还是省些力气。”为更让信服,又加上一句委婉的,“我这会好多了,可能是只喝了一口的缘故,估计歇一歇就没事了,您去看看那位兄弟吧。”军医虽有些不放心,还是赞赏了他几句过去了。
穆莳依闭目静坐,四周渐渐静悄悄的,哗啦啦的雨声中竟然间或有几声香甜的鼾声,穆莳依真是想说I服了U了,这浑身没一片干的,跟泡在水里一样,还能睡着,真乃强人呀。寂静中感觉有人在身边坐下,也靠在自己这棵树上,以为是孟平,随口说道:“你不睡啊。”
“睡不着。”意料之外,是成熟的磁性嗓音,含着一抹晚歌般的忧伤,穆莳依脑子里瞬间只想到一句话:仿佛远处高楼上渺茫的歌声。自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声音迷恋者,用当下时髦的话就是嗓音控,这一瞬间他觉得自己被诱惑了,下意识就想逃,一睁开眼睛,玫瑰色的泡泡啪,破了,黑暗冰冷的夜不适合旖旎。
“没关系,正常人都睡不着。”穆莳依言指环境。
“见过天然之怒的人才知道在战场上的拼杀多么可笑,多么……”军医明显意为心境。
穆莳依从来没有跟陌生人讨论过内在的东西,这是一口井,他从来都绕着走,现在也不准备跳下去。“在大自然面前,谁都会不自觉感到渺小,战场上殚精竭虑的杀敌过万,在自然这里不过是出口气跺跺脚的问题,不过你也不必觉得沮丧,并不是每天都有这事,过去了反而是种收获。”
“收获?”
“是啊,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不是吗?”穆莳依试图将话题引回正常。
“此是自然生,此是自然灭,不由生者生,不由灭者灭。你说的自然是这个意思吧?人所无能无力的就是自然?”军医的眼睛在阴暗里亮若星子,穆莳依只听懂后面两句,支吾几声:“是,是吧。”扭过头去有些烦躁。
“在下百里筠笙,还未请教恩人尊姓大名。”
“不敢,免尊姓穆,名莳依,左禾穆,花草莳,依……一人一衣。”穆莳依没想到真用上了这些唱戏般的酸文,前面一顺出口,后面经常用的自我介绍一下子全带出来了,这时才感觉这个依字有些女气,一迟疑间还是不习惯扯谎。
百里筠笙没想到他这么……利索,也有模有样的学着再介绍了一次:“在下复姓百里,竹之筠,竹之笙。”百里筠笙只听穆莳依说的文雅简单,以为对方也是个闻弦歌而知雅意的雅人,谁知听在穆莳依耳里立刻就想到了猪之歌,呵呵干笑两声,赞道好名字好名字,名字是爹妈取的,百里筠笙没敢说哪里哪里,也回拍了几句马屁。
这顿寒暄把穆莳依心里那一点不正常全扒拉没了,□□里“你叫什么名字?你是哪里人?你几岁了?”这三句简直就是无敌必杀技,就是说出来就要被杀的那种,百里筠笙肯定不是这种无聊人,可是穆莳依间歇性是,这会正好犯了一杀,谈话到此中断,穆莳依准备打坐到天亮,忽然听耳边又传来一句:“穆兄的喉咙再不医治只怕会有失声之险。”
穆莳依霍的扭过头,用再说一句就灭口的眼神看着他道:“不劳费心,在下这是天生的,无药可医。”硬邦邦的话任谁都能感觉到砸人,百里筠笙不明白这人怎么如此善变,但是思及每人都有些心底之事,好脾气的不与他计较,也闭目歇了,一股带着隐私被戳穿的燥怒的火药味在寂静的雨夜里找不到怨主,也渐渐的寂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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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点击第一章,很开心,谢谢路过的~~这几天重新玩祖玛,以前第六级都过不去,现在过到第九级了,原来一定要全神贯注于过程才可以,不管离洞口有多近,哪怕是悬空也有机会拉回来,感觉很好,我要努力过到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