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弦,思华年
满桌珍馐摆齐,章云苏在百里筠笙身边坐了,高兴的仿佛过年,小孩子一样闻闻这个,嗅嗅那个。百里筠笙看她馋嘴的样子好笑,摆了摆手要旁边布菜的侍女退下,抬抬筷子道:“云苏,想吃哪个我夹给你。”
云苏的脸颊飞红,嗔道:“哥哥,我早不是小孩子了!”
百里筠笙浅笑:“既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还是这副想吃不敢动筷的馋样?”
“我!”章云苏脱口而出,又戛然而止,眼神闪烁的看着百里筠笙小心翼翼道:“哥哥,我叫嫂嫂过来好吧,她……”
她说不出来了,百里筠笙看着她,目光好似月夜下的静潭,深深浅浅,章云苏因这薄薄的明暗感到丝压抑,眼中的光彩黯淡了些,缓缓低下头去。
“好。”
章云苏猛的抬起头,眼中光芒炫目,欣喜若狂的盯着百里筠笙的薄唇,“哥哥,你……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哥哥最好了,怎么会看不透?我这就去叫嫂嫂过来!”欢呼雀跃着,紫色衣衫一闪就消失在厅外。
东岚握着的拳头紧了紧,上前一步还未出声,百里筠笙招招手:“东岚,一起吧。”东岚颊肉微动,僵直坐下。
厅中花架上洁白的茉莉仿佛轻盈香雪卧于翠叶柔枝间,清香淡雅,弥弥满庭。
柳娘正在房中呆坐,章云苏像一只云雀般欢快的飞了进来:“嫂嫂,快走,哥哥叫你一起去用餐!”
柳娘转过头来,卸去伪装的脸上绝色动人心魄,章云苏迎面之下恍若回到很久以前的时光,情不自禁喃喃道:“嫂嫂,你真美呀!”
柳娘低头一笑,恰似白莲扶风,章云苏大叫:“对啊对啊,就是这样笑,哥哥待会看到肯定饭都顾不得吃了!”
“云苏!女儿家怎么这样口无遮拦!”柳娘大窘,嗔道。
“哎呀,好嫂嫂,这三年行走江湖习惯了,一时改不过来,你别生气嘛!”人说长嫂如母,章云苏在比她大没几岁的嫂嫂前,还真的老有这样的感觉,连撒娇也习惯了,恐怕一辈子也改不过来。
“你呀,在你哥哥面前莫要这样,他不喜欢。”提起百里筠笙,柳娘便黯然。
“嫂嫂,今天我好高兴,哥哥也很高兴,你也开心起来吧,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们既然已经回来就不用再想着路上,所以, ……”章云苏忽然拉起柳娘,转了个圈,唱道:
“今日良辰如花开,灼灼美景在眼前,在手掌,在热乎乎开怀胸间,管它旧日凄凄似叶凋,冷冷清清在身后,在脚下,在千里外水云间,只要我抖抖衣衫,昨日随它去,明朝在眼前~~~”
嫩生生的一曲唱完,柳娘身上已给披了件绯红散花水雾的绣袍,章云苏上下打量一番道:“嗯,就是这个了,哥哥今日穿的青衣,嫂嫂再着绯红,恰恰好的一对璧人。”
柳娘显出些神往,渴望间眼中仿佛游弋着星辰,伸手摸着身上的锦袍,低头不语。
“去啊去啊,嫂嫂,快些换了去吃饭,我早都饿了,哥哥等着你呢!”
哥哥等着你呢,等着你呢……这句话忽然在她脑中撞出巨大的回响,仿佛深厚的湖中被抛进去一块磁铁,恰恰好的,湖底沉睡着另一块,两两相吸,撞出巨大疼痛时,那块睡着的磁铁才明白,原来自己也是块磁铁,不是铁,不是铜,不是任何其他,这种特质永不能改变,便是睡着了,也是块磁铁。
那年云苏也是这样欢喜的对她说:柳姐姐,快去,哥哥等着你呢!
可是她却去了另一个地方,她以为那不过是一次方向的选择,可是她今生也走不回来了,时间像一支箭将她钉在失足踏入的车轮上,越转越远,永远的和幸福背道而驰。她往回奔跑了五年,原以为回得去,今日这句相同的话却让胸口瞬间崩开,鲜血汩汩,骨肉撕痛。
那支箭,还在。
可以自由奔跑,来回穿梭的,只有云苏。
“不用换了,走吧。”
“可是绯红衬得嫂嫂皮肤多白呀!”云苏还是不甘心的嘟囔。
傻孩子,就是会衬得更白,我才不愿意,他会不喜欢。“走罢,晚饭已经上好了吧?”柳娘温婉的道。
“这倒是,也不能要哥哥等太久……可是,嫂嫂你也不能总穿白衫吧?改天一定要换换呀!”
云苏还在簌簌叨叨,柳娘挽着她的手眼角忍不住渗出泪来。
白衣服,是因为初见啊……
花厅中百里筠笙和东岚两个人静坐着,一个悠闲静雅,一个沉如山岳,茉莉的清香缭绕着棂窗画柱往室外的月色中溶去,忽然一个紫色的身影闪进来,香气一滞,在后面雾白的身影面前缠绵不散。
她那样颔首敛袖的自廊间转进来,溶溶月色洒在她身上,山眉水目也笼着柔光,门口的微微迟疑,如轻云之蔽日,待到轻提裙裾抬足进来,那飘然之姿便是流风之回雪。
章云苏一直小心看着百里筠笙的脸色,见他仍是笑意温和,平静眼神,稍稍放下心来,却又有些气馁。这样美,哥哥看不出来吗?还是看习惯了,不觉得?
“坐吧,就等你们了。”百里筠笙抬抬手,侍女揭下菜肴上的笼罩,躬身退下。柳娘一直未曾抬头,在章云苏身边,挨着椅子边坐下。
百里筠笙先抬筷,章云苏先下筷,刷刷刷迅速异常的给每个人碗里夹了一大块水晶肘子。百里筠笙有些讶然,章云苏自己也是一愣,赧然道:“我,我忘记了,还以为是在外面,一人一块,一会别给人抢没了……”
百里筠笙的眼眸一深,将自己碗里的肘子夹出来放在一旁碟子里:“没人会跟你抢了,最后一块在哥哥这里,慢慢吃吧。”
章云苏呵呵一笑,扭头道:“嫂嫂,你也快吃呀,以前都是你留给我,今天我留给你。”
柳娘勉强一笑,刚拿起筷子,东岚腾的站起来,脸色铁青,硬声道:“公子,属下突感不适,请容先行告退。”说完转身而去。
百里筠笙脸色凝重,却终于没说出什么,章云苏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嗫嚅道:“哥哥,是不是我说了什么话,惹柳大哥生气……”
百里筠笙展颜一笑,仿佛云消雾霁,映的一室光华:“不关你的事,是你柳大哥最近身体不适,要先服些药剂才好。”
章云苏哦了一声,偷眼看看她的嫂嫂却再不敢多问,她的脸色那样白,好像把月光拢了起来,在水里泡了,再拿棒槌捣碎,皂角揉搓,最后去了皎洁,没了莹莹,只剩下霜一样的惨白,章云苏生怕自己一开口她就碎了。
柳娘垂着眼睫仿佛一尊蜡像,忽然一双玉筷夹了一段玉笋放到她的碟子里。
“夕颜,云苏这几年,辛苦你了。”
柳夕颜浑身一颤,心中好像裂开一个口,那些历尽风霜而不减的悲伤如巨浪袭来,重重击在她的心扉,瓣瓣心香化作泪水滚滚而下。
章云苏大喜,这和她所听过的故事多像,犯了错只要悔改就可以得到原谅,只要得到原谅幸福就可以继续,一家人还是一家人,从此快快乐乐的生活在一起。她揽住柳夕颜的肩头欢喜的道:“嫂嫂,你看,我说过哥哥不会怪你的,我们还可以像以前那样在一起,高高兴兴的!”
无人回答,只有满厅茉莉清香浮动,缭绕过百里筠笙淡笑的唇边,缭绕过柳夕颜脉脉的泪眼,化作沉沉苦涩缱绻。
溶溶的月色下,月光扬起银纱,清凉夜色中轻舞着淡淡微粒,沉寂中似乎隐约有慵懒女子的低吟:夏夜的凉风中,有无尽的回想。即使我停下来,也无路可去。
柳园假山的青石上,仰头伫立的黑衣人忽然剑指苍穹,剑气激荡,纵身狂舞之间,柳枝纷扬,柳叶如雨。
纵使浪淘沙尽,终究意难平。
浮华一生,淡忘一季。空有回忆,打乱缠绵。笑容不见,落寞万千。弦,思华年。那些年华,恍然如梦。亦如,流水,一去不返。不泣离别,不诉终殇。
千里之外的一条官道,两匹马儿一前一后悠悠的走着,后面那匹白马白衣尤为显眼,皎皎之色飘逸出尘,只是看到马上骑士的脸,这些出尘气质立刻被大风刮走,只剩下尘。这人也是天生一副俊美模样,只是那清澈眼眸配上嘴边叼着的稻草,着实股天然污气。
前面棕红色马儿上的骑士倒是剑眉朗目,只是仰望着天空明月,深思迷茫。薄薄月色下,这条路蜿蜒无尽。“一直走下去会是哪里……”他忽然喃喃道。
不过是自言自语,声音轻不可闻,后面的骑士却颠颠的凑上来道:“是雍州啊。”
那人却仍是兀自发呆,白衣骑士又道:“是洛阳。”
那人还是发呆,半晌又喃喃道:“转身呢,转身会走到哪里?”
白衣骑士立刻道:“先到浅水湾,再到暮江城!”
雍州,洛阳;浅水湾,暮江城……这些又是哪里?如果去到哪里都是虚无,那还有没有奔赴的意义?他缓缓停下来,仰头凝视着茫茫夜空,隐隐层霄横空好像雪后的街道,是不是一定要站到天上去,才找得到来时的路和方向?
“走不走了?”面前突然出现一张放大的俊脸。
“不想走……”
“那找个地方歇吧,那边有个树林……”白衣骑士跃下马,四顾后牵马往路侧而去。
“……也得走,就算这是别人的游戏,但是……我的感情是真的,无路可走,就顺着心走!”那人忽然似醍醐灌顶,脸上迷茫一扫而空,两只眼睛亮如星火,一扬鞭竟然纵马而去。
“哎,哎!你!”白衣骑士气急败坏,打马急追,怒吼声被风调皮的扩散开来:“穆—莳—依!我发誓,再也不会跟你夜里赶路了!!”
插入书签
关于悲哀之情我不善描写,特别是这个柔弱女子的悲哀,难办,咱都不曾柔弱过,也不曾因此事悲哀过,啧啧,难办~~·~~
各位觉得哪里需改一定要说,我标了记号,大修!多谢,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