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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章
11.
第二天,我被早上设置的闹铃吵得头昏脑胀。看了一眼时间7点20分。
作为一个保姆,还是要矜矜业业一些,不能比客人起得晚。
但是长久以来形成的生物钟,还是让我有些不适应。
我半散着头发,哈着气,出了客房。
刚开始,我和小哥哥一起住的时候,还会打扮一下。
时间长了,再加上他看不见,我就肆无忌惮,如若无人地进进出出。
他起的又比我早,正在窗台看盲文书。
我当作昨天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装得轻松的样子,拢了拢头发,过去和他打招呼。
他抬了抬眼睫,又低下头翻书。
“你多翻了一页。”我提醒他。
他慌乱地翻回去一页,用指腹摩挲着盲文,头又向下低了几分。
我将头发用橡皮筋缠紧,问他:“吃不吃早饭?”
“吃过了。”
我长长地哦了一声,便坐在他身边看小说。
没过一会儿,他问:“你不吃吗?”
我正看得入迷,啊了一声抬头:“我不吃早饭的,连着中午一起吃。”
“坏习惯。”他说。
我笑了笑,双手像花一样托在下巴:“仙女是不吃早饭的。”
他停下手:“仙女的闹钟响了七八遍都闹不醒的吗?”
我觉得又羞又恼,你懂什么!抬杠倒是挺在行,尽说一些让人下不来台的话。
我嘴角一拉,朝他翻了翻白眼,反正他也看不见。
想着明天早上一定要早起,把冰箱里的速冻馒头蒸给他吃。
12.
临近中午的时候,我下厨房准备午餐。
“于伯您在这家几年了?”我将手里择干净的菜放在篮子里。
于伯一脸疑惑:“一直都在啊。”
我点点头,于伯一定是家里的管家,小哥哥是小少爷。言情小说里,管家和少爷是标配。
那汪二叔看着一本正经,说不定是白切黑,要在暗处谋害小少爷。
等了几天,都没等到汪二叔的下一步指示。他是不是把我给忘了?
还叫我不要多问。肯定有事!
正在心里盘算着接下来会有什么惊天大阴谋的时候,于伯问:“小刘,你好好干,过年过节少不了你的。”
“啊?”少不了我的?
“给你开的工资还满意吗?”于伯问我。
“您在说什么?”我迅速地眨了眨眼。
“汪二没和你细说吗?一年二三十万少不了,四万块是定金。照顾小俊是辛苦了点,以前的保姆来几天就不干了。”
真的是照顾残疾人啊?
枉我在脑补了一场狗血的家庭伦理剧,亲人反目,兄弟相杀,腥风血雨,简直不要太刺激。
“那您是?”
于伯将蒸鱼豉油滴入鱼身,在上面盖了几片姜丝:“我是他大伯。”
“呃。”我挠了挠头,又重复了一遍:“大伯啊。”
他点点头,将鱼放在锅里:“小俊自从看不见以后,脾气就不太好,你多担待些。这个市里的家政公司,都,都,多说了,你知道就好。”
我思索几秒才回过神:“好说,好说。”
没想到现在做保姆这么赚钱,不过转念一想,做的都是伺候人的事情,工资高一点也说得过去。
我这几年下来,除去吃的用的,也攒了几十万。虽然不算太多,但也挺满足。
KTV里经常会遇到难缠的客人,提出过分的要求。
这么一想,小哥哥这点脾气,也算不上特别让人难堪了。
“老李说你人不错,我就叫汪二去寻你,本以为你做一天就走了,没想到,你还在。”
“老李?”
“不是认识吗?李群英。”
我在脑子里狂搜这个名字,到底是哪个田螺姑娘,给我接的好生意。
“她说她有一次被痰卡住喉咙,吸不上来又咽不下去,快要被过气了,你帮她弄的。”于伯切了点香肠,准备炒荷兰豆。
我终于想起这人了。她五十好几,没事就去跳广场舞。
有一次,一起跳舞的老阿姨嘴碎她老头死了,穿的花枝招展和别人眉来眼去,一看就不是什么体面人,气得她喘不上来。
啊,这个,眉来眼去的人,就站在身边。
大写的尴尬。
13.
下午的时候,小哥哥说,让我陪他出门拿几本盲文书。
路上,我问他要不要坐地铁,换乘站里面有一家店的东西特别好吃。
他刚开始没答应。
我软磨硬泡,保证肯定会扶好他,让他别担心。
“你真是干这个的?”
“当然了!”我底气不足,嚷嚷地很大声。
他沉默几秒后,才问我:“那,你为什么做这个?”
“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做这个,应付了事就说:“我家里穷,还有个弟弟。在学校的读书的时候,成绩很好的,但是为了养家,就早早出来谋生了。”
这是在KTV的小姐妹教我的,客人问起为什么当公主,就这么说。
一般来说,客人会觉得我又软又可怜,一下子衬托出客人的不凡了。
男人的爱来源于怜惜。
“对不起。”他握住我的手,刚开始覆在我的手背上,慢慢地将我的手翻过来,十指紧扣。
我有点不知所措,不是有意骗他的。
我没有家,家里人早就不管我了。
“没,没事。”我感受他掌心的温度一寸寸地蔓延到心脏。
心跳得好快,一下一下地撞击胸口。
“我爸爸妈妈车祸去世的。”他顿了顿又说,“十五岁的时候,视网膜病变,看不见了。”
我有些难过。他不用揭开自己伤口,不用告诉我这些伤心事的。
“那时候,满脑子都想着怎么死才好。也想过从车站,跳。”
他声音低低的,但是我听得一清二楚。
我想起那年冬天被人欺负,站在桥头望着黑漆漆的河面。
河水又脏又臭,我也又脏又臭。
风打在脸上,从一开始的生疼,到最后麻木。
我踮起脚,身子往前移动。本来静淌的河水,突然生出一个巨大的漩涡,在不停地翻腾汇聚,像要把我拉进去。
我吓坏了,大喘着气跌了回去。
始终下不了决心跳下去,最后还是回到那个地方。
只想好死不如赖活着。
说出来自己都觉得可笑。镣铐戴得久了,摘了之后,还觉得有锁链。
我不太会安慰别人,只是握紧他的手。
“你看,我比你惨多了。”他笑了笑。
“你和我比惨干什么?”
“不是看到别人比你惨,就会觉得舒服一点吗?”
我没好气,推了他一把:“你这人不会说话,就少说几句!”
“嗯。”他点点头,眼睫忽闪忽闪,一副说错话的窘迫。
还是第一次,我感觉被揉的皱巴巴的心脏,被烫平了。
我的手被他捏得汗津津的,眼睛不敢去看他,只用手肘支了支他的胳膊。
“小哥哥”
“吃不吃糖?”
14.
小哥哥要去的地方在市中心,刚好在地铁边上。
上了大楼13层,是一间盲文教室,里面装饰地五颜六色。
我心想,都看不见,弄得花里胡哨做什么。
我扶着他,一路到了老师办公室。
老师见到我,脸上有些奇怪的表情。竟分不清楚是惊讶,还是纳闷。
她对我微笑着点点头,又朝向小哥哥:“小俊来上课了。”
“嗯。”
“那我们进去吧?”说着老师去扶他的手,“这位小妹妹,在外面等我们吧。”
一瞬间,我觉得手又被拽紧了几分,都有些疼了。
“她,也一起去。”
我疑惑地转头,只见他绷紧了下巴,不自觉地抿了抿嘴唇。
我还第一次上盲文课,支着下巴,看他用指尖触摸纸张上的小点点。
老师很温柔,也很耐心,教小哥哥的间隙,她问:“小妹妹,叫什么名字啊?”
我直了直身体,刚想回答。
小哥哥抢先一步:“美娜。”
老师对我笑了笑:“啊,很好听的名字啊。”
我都被她说得脸红,其实也连这个名字都是假的。
我的真名叫刘盼儿,美娜只是我在KTV起的花名。
KTV的小姐妹都不叫自己真名的,只有傻子才会把自己的真名告诉客人。
心脏有点刺刺的疼痛,像小针在扎一般。
我尴尬地舔了舔嘴角:“我是来照顾小哥哥的。”
老师的声音暖的不像话:“这么小,就那么懂事,真是不容易啊。”
我摆摆手:“没有,没有的事,小哥哥之前还嫌我做得不好,要赶我走的。”
“我哪有!”汪俊猛地坐直身体,僵硬地埂住脖子,大声说。
老师咯咯地笑:“小俊,学习不能分心的。”
我也难为情地低着头,玩自己的手指。
本来就是嘛,刚开始对我大吼大叫的,头发都被拽掉好几根。
课后,老师拿了几本盲文书给我:“下周的课一定要来,拖了很久了,上课是一件持之以恒的事情,要坚持。”
我听她这意思,原来小哥哥经常逃课啊。
哎,没想到脸看着乖,思想那么叛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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