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王败后

　　“无易！你可好了！”风风火火，血气方刚，方敬壹果真将军做派，看着四十多岁，这大步流星的劲头，说二十岁都嫌多了。
　　难怪如此疼爱外甥能疼到天昏地暗的程度，希望他别挑我毛病。
　　“舅舅……”为了少说两句话，我特地装出一副虚弱的样子，恳切地唤一句，作势要拜——严格按照居乔教我的办法来，不多走一步。
　　方敬壹赶紧扶住我，按回去：“看你苍白的模样，还逞能！想当年你在秦朵勒一身箭伤也没憔悴到这地步！你这孩子就是不让人省心！”看来方敬壹不打算多问我什么，才安抚过我就转向居乔，“查出来是什么毒了？”
　　“将军，下面人无能，并未查出。但府上的大夫寻了一颗救阴丹出来，可解百毒。”这说辞，居乔是要隐瞒钧无易死过一回。
　　“这大夫好，好好赏他！”啥？这么一句话就骗过方敬壹了？我悄悄打量这位将军，跟钧无易差不多的身形，大约又是“胸大无脑”的男人典范，依赖居乔，那是说一不二的，“那钧天谕真是个冷漠的爹！无易两日休养，他连一声问候都没有，提都不提，尽拉着我帮他操练禁卫跟城防，连个喘气的机会都不给，别说跑出来看看无易，传递消息都不准！还好钧无夕往宫里报信的人给我截住有个对证，否则不知道又要瞒我多久！”
　　方敬壹咄咄逼人一串咒骂，我听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原来是在骂皇帝。钧天谕，钧无易的父皇，居乔说要不是这两天有他拦着，方敬壹必定知道钧无易的死讯了。
　　……莫非这皇帝早料到钧无易必死无疑才强留方敬壹的？这，这叫我怎么不会怀疑钧无夕毒害钧无易背后是皇帝老儿在撑腰啊！？这位王爷不仅兄弟们要害他，连父皇都要害他——这可比苦菜花还苦比小白菜还惨啊！
　　居乔对方敬壹的言行很是适应，压低声音道：“今天探了老三口气……”“怎么样？是他？”“他说皇上派他去启德院三日，我看可能是提早一日回来，这毒是他下的。”“你说皇上早不派晚不派，非要这个时候派走钧无夕，这不给他个机会，有皇上口谕，逃脱罪责嘛！”“钧无夕或许就是抓住这个机会，才提前了计划，倒是下一步，我们要……”
　　看居乔跟方敬壹两人嘀咕，果然是串在一起的蚂蚱。方敬壹家底雄厚，若能将钧无易托上皇位，那必定是独揽朝政的；不过以他这个脾气，不一定是个会做人的主儿，居乔跟着这边，以后在钧无易的朝廷里，肯定能占个先，有的是好处。
　　说不定钧无易原本都不想抢着皇位，他只要自己自在就好，后来被舅舅和自小的好友一撺掇，就硬着头皮去夺了。可惜了一个宅在家的好机会啊……不过，听他们这种种说法，难道钧无易的死跟皇上真的没关系吗？这皇帝钧天谕越来越可疑啊。
　　连钧无易醒了的消息都是老三负责传进宫，怎么看老三都像是皇上的心腹，绝对有所勾结。
　　命途多磨难，这里真是场皇族勾心斗角的实战演习了，我现在听他们说着，越听越糊涂，满心想着就算要穿越干嘛不穿到种田的卖酒的身上，过着担惊受怕的日子，多累啊……
　　“……下次我倒要问问钧天谕，他对无易到底存着什么心！就算姐姐不在，方家也远胜于章家，不仅立了章家的为后，还立了老六当太子……还，还放出那种话来，分明是不把方家放在眼里！”方敬壹真是心直口快，说起话来生冷不忌，真想象不出他在皇帝面前是如何放低姿态的。其实我有点在意他话里那个“那种话”，这皇帝到底说过什么了？看方敬壹表情，像是皇上把钧无易跟他一起侮辱了似的，奇怪。
　　方敬壹是真心疼爱钧无易，走时又是一阵过火的问候体贴，大概是觉得钧无易从小死了娘，爹又是个混账，他这个舅舅既当爹又当娘大包大揽了。有这样的舅舅撑着，朝里是没有人敢动他——不争皇位多好，作威作福鱼肉乡里，一生快活，钧无易，你干嘛这么想不开呢？
　　“这样，就算应付过去了？”见方敬壹走了，我松了口气。
　　“方将军自然是最好骗的，往后还要见皇上。”
　　“刚才他说的事情……皇上对钧无易是不是特别不好？或者有什么偏见？”是好是歹，居乔应该清楚，要扮演这个钧无易，看来我需要补的课程还很多。
　　一提这话，居乔居然噗嗤笑出来。
　　“我倒觉得皇上挺宠钧无易的，就方敬壹跟钧无易不把皇上的重视当回事儿。”居乔脸上漾着笑意，“历朝历代争起皇位来都是手足相残朝不保夕的，皇上担心钧无易这个脾性吃亏，一旦争不到，私下里先给他保证一个高位，也是保方家地位。”
　　保证个高位？什么高位？
　　“皇上怎么说？”有点意思，我好奇了。
　　“嘿嘿，”居乔弯着眼睛笑着靠近，吊人胃口的欠扁模样，“四个字，所谓，‘成王败后’。”
　　“……是成王败寇吧。”纠正纠正，最不待见乱改成语。
　　“不，不，‘成王败后’。若钧无易争到皇位，那便是皇上，若钧无易争不到皇位，那不论谁是皇帝，钧无易都占定后位不动了。”居乔把“成王败后”一词解释清楚，“不仅保住了钧无易地位，也保着方家权势——皇上很是偏爱钧无易啊！”
　　“当皇后也不错嘛……”哦，原来是输了还能当皇后啊……等等，当皇后？钧无易？这身板？哦，不，身材是另外一回事，这钧无易是男人啊！
　　难道说……这里……
　　“钧无易是男人啊！”我不敢往下想，先吼出来。
　　“皇上的长皇子，这是自然。”居乔说得理所当然，“怎么，你是女人？”
　　“虽然是个宅，但我当然是女人啦！”我前面应该好好自我介绍一番才不会引起居乔误会……不，现在不是说我是男人女人的时候，“你们，你们这里男人跟男人通婚的？”不要这样，我只是个宅，还没彻底腐，你们不能逼我往腐的方向上走啊！
　　“自古亲事不论性别，看的都是两家利益——你是从哪儿来的？……原来还是个女人啊！”居乔理直气壮，说到后来还将我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像在研究我内在的性别似的。
　　“我们……你们……”我都憋不出多少字了，这样的情况我实在说不出什么来，“成王败后”，真是疯狂，就算我腐了，我也腐不出来钧无易这种身材的男后啊，“钧无易……我……这怎么能当皇后啊！”
　　“的确，这只是皇上的说法而已。”居乔也不顾我的纠结，面露难色，“钧无易的脾气天下人都知道，兄弟里面也没有谁有胆立他为后的吧？我看都是想要在自己当上皇帝前找机会除掉钧无易的。”
　　先把有关能不能立男后的别扭放到一边，居乔的话我听懂了。
　　“……所以钧无易要夺太子之位？”为了“成王败后”？
　　“恩，所以钧无易一定要坐上皇位。”居乔笑眯眯。
　　钧无易，你要想上位，真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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