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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3
莲华回去的时候，依娜正把披风挂到客厅的衣架上。
“我正想出去找你。”听到声音，她心不在焉的回头道，“一大早跑到哪里去了？”
莲华注意到她鞋子上的露水，忽然眼眶便有些酸。
“对不起，我马上就做早饭。”
依娜“嗯”了一声，已经向卧室走过去，背着身对她挥了挥手，“做好了再叫我，我睡个回笼觉。”
“嗯。”
“对了，我给你请了个新家教。”进了卧室依娜又走出来，“不过那人很大牌，吃过早饭我带你去拜访他，别忘了把自己收拾得漂亮一些。”
即使没有海姆瑞的校园开放日，没有英俊迷人的新晋军官们，没有帝都女孩自发组成的少女相亲团，国王大街也依旧保持了魔法商业街应有的繁华热闹。
除了两侧琳琅满目的炼金房、道具店之类的，国王大街宽敞的青石路面两侧还摆出了地摊。地摊的商品很驳杂，武器、宝石、材料、皮革、装备、用久的书本，什么东西都有。摆摊的有邋遢又精悍的冒险者，有看上去就很奸诈的商人，有和蔼的老奶奶，也有穿着红黑相间的厚重法袍的海姆瑞学生。
依娜几次被地摊上的东西夺走目光，又几次克制住诱惑回过神来。
“这些东西都很稀罕吗？”
“倒没有特别难得的东西……只能说真不愧是在海姆瑞。”依娜咬着嘴唇，语气微妙，“都是能用得着的最实惠的东西，比如说那把匕首，”依娜终于停住脚步，问，“老板，拿给我看看。”
老板是一个一身混搭衣服，披着脏兮兮的黑披风的冒险者，左脸上有一道很长的刀疤，他拾起匕首丢过去。
依娜用两指夹住。
“你可以看一下做工。”依娜拨开匕首上缠得厚厚的油乎乎的绷带，绷带边缘还残了些破旧的皮革，里面露出来的刀刃甚至没经过基本的磨砂，表面还有突出的金属颗粒，“铸造师甚至都没有花功夫在把手上，刀背和刀身上的血槽也很随意。”依娜手指一翻，匕首绕着她的指尖转了几圈，最后把手落在她的虎口，“但是造型够流畅、平衡性无可挑剔。精铁矿石经过三锻三淬、以荒原魔狼的血和红莲药剂淬炼，附魔火之密语。可有可无的全部省掉，该有的一样没少。无可挑剔，但是也……老板，一口价，20纳尔第。”
老板刀疤脸上展开一个并不友好的笑，“你的出价跟这匕首一样鸡肋。”
依娜不置可否的挑挑眉。
“成交。”老板又补充道。
“无可挑剔，但是也没有吸引人的地方。”依娜付过钱，把它插入皮鞘，俯身插在莲华腿侧的皮扣上，“就像是一个人手臂的延伸，它不会给你多余的帮助，却是成为行家的必经之路。一个初学者敢佩带这样的武器，女儿，一定别让他成为你的敌人。”
莲华默然，“这也是讨好哪位大人物的手段吗？”
依娜黑线——莲华打扮得就像个女刺客，头发紧紧的扎成马尾，手臂和小腿等打斗中经常碰撞的部位绑了硝化的皮护，脚上蹬着一双小皮靴，靴跟还有翅膀一样的修饰。一身红黑色的上下套小皮甲相当的贴身，而且……布料简约。虽然并不暴露，但是很流畅的修饰出身体的曲线。本来依娜还想让她佩带造型漂亮的魔力限制器，可惜那些首饰一样的东西虽然更修饰出女孩子犀利漂亮的身体，但对莲华而言明显多余了。
“是，所以老老实实带着。”依娜别过脸去，耳根发红。
莲华摸了摸匕首……觉得这好像是一件礼物。
“谢谢……”但是她目前并没有放弃魔法之路，“我们要去见的，难道是以为大游侠？”
“不，是一位大魔法师。”
“那位大魔法师……”是个色老头吗？
“什么？”
“没，没什么。”
海姆瑞并没有用墙围出一座学院，但是走到国王大街的中央，拐入一条笔直宽阔的路之后，莲华瞬间就知道自己进入了这个学院。
——国王大街的店铺到海姆瑞中世纪城堡一样的教学楼之间，是一片宽阔得可以当跑马场的草坪，莲华怀疑坐马车过去都要花上整整10分钟才能到。
地产商们看到了一定会流泪的……想到自己当初考进去的大学，明明有着响亮的名号，却因为四周是各种古代遗迹园林和昂贵的商业地皮而无奈的蜷缩在一个小小的街区里，只能贴补丁一样建教学楼而被外人骂不懂规划……莲华也忍不住想要叹息。
依娜拉着她进了传送阵，走出来的时候，她们就进了一个小院子。
院子是内嵌的，前面是一栋高大的青石建筑，背阴面并没有太多的修饰。另外三面是呈半圆形的单层建筑，建筑风格跟太阳神殿有些像，到处都是柱子，但柱子后的回廊另一侧，有墙壁、窗子和精美的雕花木门，是封闭的房间。正是清晨，院子里草木杂错，鲜花盛开，中间喷泉在阳光下闪耀着彩虹的辉光，很有些生机盎然。
依娜吸了口气，对莲华说：“海姆瑞是聚餐制，学生和导师们定时共同用餐，他应该不会这么早回来……我们再等等。”
依娜正说着，回廊里已经有人走出来，“是依娜小姐吗？”
莲华抬头望着他，眨了眨眼睛。
他穿着红黑色的厚重法袍，法袍里面露出衬衫一样的衣领，看上去很得体和规矩。
“是，请问您是？”依娜说。
“校长让我来告诉你，他一时没有办法回来。”
原来不是本尊，应该是海姆瑞的学生，莲华想——这种学生会长一样长相白净、表情冷淡、气质禁欲的男人还真是到处都有。
他带着金丝细框的眼睛，隔着镜子片，细碎的茶色头发下那双微微细长的眼睛看上去异常不友好，色泽美丽的薄嘴唇微微勾起，有些看不起人的意思，“校长请你们去第六礼堂，哪里有一场小小的测试。”
依娜拉起莲华的手，说，“走吧。”
莲华点点头。
那个男人转身在前面带路，回头的瞬间眼睛轻蔑的一眨。
依娜和莲华都看得清清楚楚
他个子很高，天生的衣架子身材——海姆瑞的校服宽松厚重，看上去有些累赘，但是他步伐军人一样坚定稳健，那身衣服也让他穿出不可侵犯的凛然气质来。
莲华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觉得自己就像个皮猴子。她认不住想要对这个让他自惭形秽的男人残忍的恶作剧，看他气急败坏的样子。
依娜跟她一样盯着信差同学的屁股，邪恶的幻想那里着火的样子，忍笑忍到面目狰狞。
莲华她们到的时候，第六礼堂里的测试已经开始了。
里面有七八个跟莲华一般大的孩子，个个衣着华美，姿态端正，一看就出身良好。
他们正挥笔急书。
礼堂前面的讲台上坐着个带着老花镜读书的和蔼中年人……也许是老人，他的头发已经发白了，目光也是饱经沧桑的老人才会有的淡然和慈祥。
信差同学对他微微躬身，他微笑着打了个手势示意他出去。然后指了指一个空着的座位，对莲华点点头。莲华安静的走过去。
“那就是你说的孩子？”利奥在讲台前设了风障，而后问道。
依娜点点头，“给您添麻烦了。”
“或许真会有些小麻烦。”利奥笑道，“她这个年纪，不添麻烦反倒没趣了。”
题目比拉昂给她布置的家庭作业要难很多，也要客观很多。
没有理论性的东西，考的全是魔法阵。里面最简单的题目是火焰护盾的魔法阵。莲华之所以判断它最简单，是因为它的分值是20分，而其他的都是30分。
这几乎是莲华见过的最刁钻的考题，理论上的难度媲美依娜跟她讨论过的风球。
然而风球好歹可以通过无限精微的法术来实现，可是你怎么让火焰变得可以抵挡物理刀剑的穿透？
莲华想了想……让它像风一样高速流动起来，也许可行。
但是火和水并不是以速度见长的魔法……那么就以密度取胜吧。
孩子们渐渐都交卷离开，只有莲华一个人还在桌前耕耘。
也许是她答得太慢的关系，利奥从讲台旁的楼梯上走下来，慢慢的踱步到她的身后，安静的观看。
与莲华想得恰恰相反，利奥布置的题目很简单。
他只是想看看这帮孩子眼界如何，所以选了些很著名的案例里涉及到的魔法阵，让他们写出来。这些魔法阵都以巧妙著称，但事实上很少会用到。
每个魔法阵的发明者都是魔法界不世出的天才，所以这些法阵在民间传说和睡前故事中广为流传。利奥让这些孩子写出来，一方面考察他们记忆法阵的能力，另一方面也是想破除他们从小养成的对天才的迷信。
——因为这些精妙的法阵很快就会在下一轮测试中，败于最简单粗暴的火焰轰炸之下。
利奥怀疑莲华为什么这么久还没写完，就来看她的完成情况。
他看见莲华正仔细的在草纸上推算密商，目光转向了她已经完成的法阵，她写的是语法严格的古代如尼咒文，咒文流畅得就像是她自己的母语。
莲华推算好最后一个密商，认真的往法阵上填写。利奥捻起她手臂旁的草纸检视了一遍，眼睛慢慢的眯起来。
——如尼的魔力来自于字母本身，而不是严格的语法，古代的魔导学便已经发现了这一点，因此千百年来，魔法阵上的如尼咒文一直很随便，有的甚至只写关键词。古如尼语只剩一些老学究还在钻研，虽没失传，却已经是死掉的语言了。
而魔法阵上的密商写得再准确和严格，魔导士在实际操作中也不可能分毫不差，虽然会影响魔法的威力，但是无伤大雅。因此很多人的密商都只写一个大致的范围。
那些天才们留下的魔法阵，大多也都是这种情形。可是莲华的法阵严格的无隙可钻，而且其中一个法阵她用了五芒星的支架，与答案完全不同。
利奥并不知道——莲华并不是在这个世界长大的，她只读过这个世界的正史和义务教育的课本。这个世界的孩子耳熟能详的东西，对她而言全然陌生。所以她写在试卷上的每个法阵都是自己推算出来的。
利奥沉默了一会儿。
“别忘了写上你的名字？”他指了指试卷上方的空白
莲华填好了试卷，脑子还没从刚才的计算中走出来，脸颊带着疲倦的粉红，疑惑的抬头看向利奥。
“我写了。”
利奥重新找了一遍，看到试卷上方中央位置两个奇形怪状的方块字。
“那是你的名字？”
“嗯，莲华。”
利奥顿了顿，用手指将那字迹抹掉，然后重新在上面写下莲华的名字，“以后用这种写法。”莲华并没看出两种有多大的区别，但还是懵懂的点了点头。
莲华走出第六礼堂的时候，已经接近下午了。提前答完试卷的孩子们也已经吃过午饭，跟着导师去了战术演练室，进行下一步的测验。
海姆瑞的学生们正三三两两的夹着书本走向各个地方。海姆瑞空旷得出奇的校园里，竟然一时也热闹起来。不时有学生聊着聊着，双手一旋，面前就凝出了元素法阵，然后周围的人指着法阵上的字符，边走边讨论。
很平和热烈的学术环境，莲华眼神里不觉透出些羡慕来。
——要是她没有被卷到这个世界，现在应该正是刚进大学的新鲜人。她不是有亲和力的人，大概依旧形单影只不会有太多朋友，但是抱着书走在校园里的心情，应该跟他们是一样的吧。
不过如果她不来，大概还会以为莲衣终于开始追求自己的幸福跟海默尔私奔了，而不会知道她正一个人在这个世界受苦。所以，幸好她也来了。
莲华的肚子咕的叫了一声。她自己恍若不觉，只望着利奥，等他下一步的指示。利奥却微笑着问：“饿了？”
莲华有些迟疑的摇摇头，“没关系。”
利奥蓝眼睛闪了闪，望向莲华，又问：“是不饿，还是饿了也没关系？”
莲华有些无措，饿上一两顿对她而言实在是太平常的事，她不太明白利奥为什么会纠结这个问题。她甚至开始想到底哪个答案更能讨他的欢心。
利奥看她眼神闪烁，带着些猫咪一般的戒备，已经明白了她的想法。
“我正好有些问题想问你，我们可以边吃边聊。”
“可是其他人都在进行第二场考试。”
“啊，这个你不用担心。”利奥笑着指了指远处的水晶房，里面人影闪烁，魔法的效果绚烂璀璨，“第二场考试是模拟实战，你考不考都是一样的。”
显然依娜已经告诉他莲华不能用魔法的事了。
莲华远远的看了一会儿，问：“您愿意收一个不能用魔法的学生吗？”
利奥几乎是完全没有犹豫的就回答：“我欠了人情，就算不愿意也会收下你，所以你不用担心。”
莲华这才送了口气，她点点头，说：“对不起，谢谢。”
利奥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一面推着他走，一面伸手结了个法阵，说：“艾拉，送两份学院套餐到校长室。”
莲华伸手拽了一下他的衣袖，抬头问：“校长室是依娜带我去的那个院子吗？”
利奥一面听着艾拉他指令里的“学院套餐”有多含糊，一面抽空对莲华点了点头。
莲华说：“那边离演练室太远了。”
利奥停下脚步：“你想去演练室？”
“嗯。”莲华点点头，“虽然我不会魔法，但是这场考试我能通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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