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舞琴箫

作者:Miss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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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奇毒


      无涯自屠城那夜与吟朗袒露心声后,便日夜思念不止。这相思之情一动便持续了整整百年之长。
      百年之内又发生了许多事……
      吴垠大肆扩充兵力,将人间驻地建筑得固若金汤,与此同时,又在神界西南两方筑起了无数道机关屏障,易守难攻。
      因抵押吟朗而换来的十年和平,为神界创造了喘息机会。此后的百年中,以应如啸、楚承霜为首的新鲜力量渐成气候,与魔界形成了强强对峙的形势。
      神魔两界虽摩擦不断,却从未有过大战。明显,双方都在养精蓄锐。
      吟朗做了狂战军副领以来,一直清闲至今,除了每日例行操练便再无他事。每逢神魔交手,明王从未令其出战,此举无疑招来了满朝神众的质疑,狂战军内部尤为甚之。久而久之,她也习惯了这一切,反倒在一片非议中逍遥度日,乐得自在。

      一日清晨,沉静的伏龙山被一阵嘈杂的马蹄声唤醒了。
      探子马不停蹄的赶上了议事厅,连忙向吴垠复命。
      只听得一个声音道:“她可曾答应?”
      探子连忙叩头应道:“恭喜大王,贺喜大王,那女首领答应了。”
      “哦?”吴垠心底掠过一丝窃喜,又问:“她可有何条件?”
      “那女首领说,大王须得每年帮她建设荒漠营地,并且……”说着,探子盯着地上,不敢再言。
      吴垠见其言语支吾,大为怒火道:“并且什么,快说!”
      探子赶紧说道:“她还要大王亲率百万大军前去相迎,并在众将士前拜她为二大王。”
      吴垠立即说道:“回本王旨意,她的要求都答应,三月初一,也就是两月后的今天准时到此相迎。”
      探子走后,吴垠大喜不已,心想:本王力邀她整整百年,若无诚意怎能坚持百年之久。亲迎此等小事何足挂齿,让她做二大王亦是我本意。这一切都来的太顺意,可见这百年没有白等。
      原来,百年前,人界荒漠突然出现一支强大魔族,实力可与天抗衡。吴垠得此消息,立即派人向那魔族结盟,一连邀请了百年,终于在今日得到了首肯。自此,叛军势力更加强大了。

      荒漠中的魔族行踪诡异,加上本身地域复杂更难以寻觅。寒门曾多次派兵前去围剿,尽是无功而返,魔族每每奇袭却总能得手。一则法力高强,二则行军神出鬼没,全无踪迹。无人知晓那魔兵的相貌,因为看见的人无一生还。
      不知何时起,寒门损失的兵马逐年递增,无法可止。寒申忍无可忍,只得奏请明王派出狂战军除魔。可惜,神魔双方对峙已久,谁也不愿先行出兵卖给对方破绽,除魔之事只得搁置一旁。事已至此,寒申不得不无奈的回到人界职守。
      当晚的夜有些清冷。
      寒申布置好一切事物后,带着寒音在城中巡查起来。已是深夜,月朗星稀,城里一片安详,四周皆是静悄悄的。
      自从魔族侵犯寒城以来,打更人的声音便再也没有出现过。夜里的风凛冽刺骨,吹来好一阵萧瑟。
      “咳,咳……”
      寒申的老毛病又犯了,一受风寒便咳嗽不止。
      寒音连忙为其拍着后背道:“父王,您先回去吧,孩儿一人巡夜便是。”
      “你不行的……咳咳……”
      “父王……”
      寒申打断了她,忍不住又咳嗽了一阵,望着星空叹道:“父王老了,不中用了。”
      寒音赶紧接道:“父王,您年轻着呢。”
      “呵呵”,寒申笑了笑,“这老毛病还是父王自找的。都怪当年不好好学艺,连护心诀都没学会……咳咳……寒毒在体内生了根了……”
      寒音连忙安慰道:“这也不能怪父王,要怪也只能怪那冰雪法术不适合您。”
      “呵呵……”
      寒音望着他,一脸担忧的说道:“父王,您回去吧!”
      寒申知道女儿向来孝顺,自己若再不走,女儿会一直担心。不得已,他长叹一声道:“父王老了,这就交给你了,千万当心!”
      寒音点了点头,目送其离去,直至他的背影消失在夜里。
      街道上只剩下一人的脚步声清脆作响,月光洒在肩上,有些凌乱,落寞。
      “哇……哇……”
      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像婴儿的啼哭,又像野猫的嚎叫,细听起来,却又都不是了。那究竟是何物?
      寒音迅速走去,怪声忽强忽弱,仿佛有意将人引来。经过一扇门前,那声音突然停止了。里面传出一阵奇怪动静,像极了有人贪嘴偷食。事有蹊跷,她拔出剑来小心翼翼的轻推开了门。
      “哇……”
      叫声突然响起,寒音顿时被吓了一跳,眼前的景象更是令人毛骨悚然。只见一个奇丑的人满口鲜血,正直直的盯着自己。地上一具尸体散发出阵阵血腥,脖子已被啃掉了大半。
      “呀!”
      一声大喝,寒音执剑劈来,只一剑便将那人头颅削落在地。但见那头颅在地上滚了几圈,嘴巴一张一合又开始叫起来。
      “哇……哇……”
      突然,四下里窜出许多妖魔将寒音团团围住,情势紧急,她立即伸手向腰间去摸烟火。说时迟那时快,一个身影闪过,抢下了烟火径直冲入魔群之中。望着逐渐逼近的妖魔,寒音缓缓向门口退去,谁料大门竟自己合上了。不得已,她向后跑了几步一跃而起。
      刹那间,一只手猛的将她拽了下来,整个身子重重的砸在地上。
      “哇……”
      叫声还在继续,城中响动越来越大。显然,那声音是报信的,妖魔尽数扑了上来。寒音看准了地上的人头,左挥右砍拼尽全力冲过去,一剑向那人头砍下。谁料,人头突然飞起回到了项上。那奇丑之人一个挺身竟然站了起来,痊愈如初。
      寒音大骇不已,再次飞升逃了出来。一边跑,一边祭起紫硝剑,令道:“去!撞钟!”
      一声令下,紫硝剑灵光闪耀,转眼间飞远了。
      见妖魔一涌而来,寒音只得拔出腰间匕首,硬着头皮冲了上去。

      城楼上。
      守将突然看见城外飞沙走石,遮天蔽日,于是立即派出卫兵前往王宫报信。只见卫兵慌忙下了城,跃上马背,没命的向王宫奔去。
      “放箭!”
      一声令下,城上守兵弯弓搭箭,纷纷往沙尘里射去。漫天的飞箭,犹如一面墙倾倒而下。顷刻间,城外又恢复了平静。
      “哈哈……我道是什么厉害角色,这等杂牌也敢出来现眼。”守将望着卫兵得意道:“那些守将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怎能比得上大爷我。到了我这,什么妖魔鬼怪管叫他有来无回。”话音未落,卫兵尽皆十万惊恐的望着他。
      未及回头,守将已然身首异处。
      顿时,铺天盖地的刀光剑影将卫兵杀得一个不留。
      “逃了一个,追!”说完,魔兵以骇人的速度向城内追去。

      “铛!铛!铛……”
      紫硝剑猛烈撞钟的巨响惊醒了全城。顿时,星星点点的灯火陆续点亮。
      “不好,音儿出事了。”
      寒申大惊之下,连忙召集兵马向城内增援。
      卫兵一路飞驰,亲眼目睹了城上全军覆没,而魔兵也离自己越来越近。突然,前方仿佛出现了寒音的身影。在乱刀即将挨着身体之前,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大喊道:“公主,魔兵进犯!”
      只一瞬间,卫兵被砍成了肉酱。
      寒音听得大喊,连忙赶来。只见数百身着白衣,缠头蒙面,只露出一双眼睛的怪人正直直的盯着自己。
      不好……
      一个念头闪过,密密麻麻的刀光铺天盖地而来。
      “紫硝!”
      刹那间,光芒闪现,宝剑回到了她手中,紫色霞光在黑夜里划出一道道不灭的光影。
      一人仗剑哪能顾得上首尾,挡住了前方攻势,后面又有破绽。本是女流,气力自是比不过男子,很快,寒音便被团团紧围,在如雨乱刀中苦苦挣扎。
      寒申率兵追随紫硝光芒而来,待赶到时,只见寒音已然倒在血泊中,魔兵消失了踪影……

      第二天,寒音重伤垂危的消息震惊了整个神界,寒申再次派人上奏,请求明王发兵增援。事态严重,所有神仙皆赶来听旨,殿外被堵得水泄不通。
      明王一番恼火后,心想:如他所说,无人得见魔兵相貌,想必魔兵是以速度见长,而其法力亦不可低估。狂战军兵种齐全,战力最强,但吟朗从未征战,恐有闪失。何况神界不能无防,倘若派出了兵力,吴垠大军袭来,又作何抵抗。
      见明王忧心忡忡,面露难色,吟朗上前道:“父王,儿臣有一策。”
      明王将信将疑道:“说说看。”
      “儿臣愿率八百将士下界除魔。”
      一辰见状,连忙上前奏道:“皇伯父,小臣愿与皇妹同往。”
      明王思虑再三,虽极不放心,但还是狠下了心说道:“准奏!”心想:连寒音这等高手都被伤的气息奄奄,他们去了恐有性命之危。散朝后,遂召来蓝铃面授机宜,令三人同行。
      进入寒门,一片萧条的景象映入眼帘,晴天白日竟见风扫落叶,极显凄凉。城内各户门窗紧闭,街上人踪绝迹。三人循着大道匆匆赶到了北王宫,只见寒音房中陆续进出十数个侍女,个个捧着金盆,神色慌张。
      吟朗上前一瞧,竟见满满一盆血水,再看其他尽皆如此,顿时心寒不已。
      一辰不由得叹道:“寒王叔也真是的,好好的神界不住,非要在人间行宫职守。这下可好,苦了寒音了。”
      吟朗顿时不满道:“这能怨他吗,职责所在,换做是谁都会如此。”
      轻敲房门,过了好一阵才听得一串沉重的脚步声走近。
      门“吱呀”一声开了,寒申阴沉的脸上挂着一丝颓丧与绝望。他太累了。当看见女儿倒在血泊中时,他毫无理智的冲着随身侍卫好一阵嚣叫;当遍请天下名医被告知无策时,他瘫倒在女儿床边痛哭,狠狠的扇自己的脸。他太爱女儿,因为同样深爱的刻骨铭心的青儿……
      青儿与寒申的相识,皆因年少时桃花林间的偶遇,一场邂逅,注定了两人相守一生的情缘。然而好景不长,当女王知晓这段情事后,便派人查访青儿的身世,惊天的秘密示于人前竟是那样轰动。
      原来,青儿是蛮荒一族的小公主,深受蛮王喜爱,是公认的王位继承人。因此,也招来了王兄的嫉恨。
      当蛮人得知这段孽缘时,青儿的王兄率先在全族掀起了诛灭内奸的浪潮,将矛头直指亲妹。蛮王一怒之下将青儿锁入牢中,并派兵袭杀寒申。谁料短短数日后,青儿趁夜而逃,留书一封与蛮族断绝关系便来到了寒门。
      寒申不顾众人反对,执意要与青儿成婚。二人冲破一切世俗束缚,在所有人的非议声中生活了下去。天长日久,青儿的善良纯真渐为人所知,众人纷纷接受了她。此后,再无非议声入耳,直至玄和六年……
      玄和六年冬,吟朗被抵作人质的第三月后,一场大劫让整个王朝山河动荡。
      青儿的王兄胁迫老蛮王退位,发动兵变成为了新君。不久后,神界女王暴毙而终,世间再无人忌惮她的神威。因此,蛮王一举整兵踏入人界,从极南之地直攻楚门。寒申、青儿从北方火速前来支援,待赶到时,战神楚士已被暗箭射中以身殉国。万恶之母得此消息,顿时急血攻心产下一女,随即不顾身体疲乏,毅然冲上了战场。
      一时间,神界谣言四起,青儿已无法容身,而蛮族更是有王兄追命。委屈之下,她当即在两军阵前挥剑自刎。寒申本欲赴死相随,但念尚有女儿在世,不得不苟延性命。
      大哀之下,寒申、万恶之母两位承受生死别离的至痛之人,尽起复仇之兵大败蛮荒,将其逐出了人界。
      战后,万恶之母心智迷乱,从此再不见人。寒申忍受着悲痛,独自抚养起寒音。眼见她一天天长大,容貌越发像母亲青儿,由此更是对她疼爱有加……
      望着病床上奄奄一息的寒音,简直是当年青儿死时的场景重现。寒申心灰意冷瘫坐在她床边,再也说不出什么。
      太像了,跟她母亲的容貌一模一样。如果不是这般,或许他尚不至于如此悲痛。
      蓝铃见寒音格外伤重,连忙上前轻声道:“北王,让小仙为公主把脉如何?”
      寒申望着她半晌,突然想起她是神界医术最高明的神仙,顿时,仿佛看见了生的光芒,显露出急切渴望道:“快请,快请。”
      蓝铃上前观察了一番,只见寒音面如纸色,偶有几缕血丝在脸上来回浮现。
      吟朗轻拽一辰道:“你先回避一会。”
      “嗯,有事叫我便是。”
      掀开棉被,只见寒音遍体鳞伤,周身淌血不止。蓝铃连忙封穴止血,谁料竟完全无用,心想:这般淌血可如何了得,再不止住,恐回天乏力。随之,轻挽其手,仔细把起脉来。
      奇怪了……蓝铃心下生疑:如此重伤,脉象竟比常人还强上百倍,偶有一丝奇异波动回荡在体内,却无其他异象。这究竟是什么?
      见她诊脉半晌动也不动,寒申急的坐立难安,来回踱步不止。
      过了好一阵,蓝铃松开了诊脉的手,心事重重的离开床边。
      寒申连忙上前问道:“蓝郡主,小女可有救了?”
      蓝铃见他如此问津,心里没底,竟愣了一下,但又不愿见他悲痛欲绝,只得说道:“小仙依稀记得古书上记载的诊治之方,请容小仙回去翻阅一下古籍。”
      寒申有些将信将疑,连忙说道:“请蓝郡主务必好生回忆,如有需要,寒某赴汤蹈火亦再所不辞。”
      蓝铃匆匆向外走去,不经意间,吟朗发现她的脸上不知怎的竟蒙上了一层惨淡,心想:骗能骗的过几时。于是,径自走上前去,仔细查看了一番。只见寒音苍白如纸的脸上不时闪现出几缕红色血丝。
      好熟悉的景象,仿佛在哪见过……
      拾起她的手来,一丝冰凉沁入心脾。吟朗不禁闭上双眼,努力回想起来,冰凉之感顿时充斥全身。猛地,她睁开眼睛,大为惊喜道:“我想到了,音姐姐有救了。”
      寒申闻言激动不已,连忙上前道:“怎么救法?”
      “她是中了蛊毒,这不难办。”吟朗转而有些发愁道:“只是,音姐姐的百年修为怕是保不住了。”
      寒申大喜道:“不碍事,有救便是好的。百年修为没了,待她伤好,我再传她一千年的。”
      吟朗笑了笑,说道:“这我便放心了,不过,音姐姐还是要吃些苦头的。”
      寒申连忙道:“你只管施法,无妨。”
      “好。”吟朗一边运功,一边道:“她体内法力正与蛊毒抗衡,因此流血不止,我先吸干她的法力。”说完,伸出手掌按住了她的胸口。只见源源不断的能量灌入了手臂,最后沉入腹中与无量元气化为一体。
      法力吸尽,吟朗轻转指尖,封住了寒音的穴位,血流顿时止住了。
      见此情形,寒申连连点头,心下甚欢。
      “我要将音姐姐冰冻起来,抑制蛊毒发作。”说完,她掌心聚寒,轻拂过寒音的身体。但见手掌过处,坚冰已然成形。不一会儿,寒音变为了冰人。
      “好了。”吟朗望着寒申道:“寒叔叔,我知道如何解毒,这便去找解药。”
      “何处去寻?”
      吟朗想了想,一脸严肃道:“打伤音姐姐的定是妖魔首领,只有找到魔族所在才能讨回解药。”
      寒申闻言顿时皱起了眉头,说道:“这何其艰险,我这便召集兵马与你同去。”
      “不,你留下来照看音姐姐,我自己去。”见他一脸愁容,吟朗笑了笑,连忙劝道:“寒叔叔放心,有我吟朗出马,铲平他魔族绰绰有余,区区解药又有何难?”
      寒申叹了口气道:“我寒门兵马尽皆听你调遣,只是,你可千万要当心。”
      “不用兵马!”
      寒申大为吃惊,打量了她一番道:“你是何意?”
      吟朗伸出一根手指道:“我一人足矣。”说完,也不等他言语便作揖离开了。
      寒申愕然愣在了原地,盯着床上偌大的冰人道:“看来我这师妹果然资质不凡。这冰冻之法,我终究是没学会。”随后,他又抚着冰人道:“音儿,别怕,你的病很快就能治好了。”
      见吟朗径直走远,一辰赶紧追上去问道:“你去哪?”
      “找魔族。”
      一辰想了想,说道:“我这就去点兵……”
      还未等他说完,吟朗便挥手打断了他,说道:“我一人就行,人多反倒碍事。”
      一辰大吃一惊,连忙挡在她身前道:“那怎么行?”
      “听我的没错。你安排寒门兵马分头在城外八方驻守,前后五里一岗,以烟火为号。一旦有情况,你立刻率狂战兵火速前去,只可跟随,不可剿灭。”
      “好。”一辰又问,“蓝铃怎么办?”
      “让她留在城里救治伤员。”说完,吟朗飞快的离开了。
      望着她远去的背影,一辰喊道:“妹妹,小心啊。”
      吟朗没有回头,只是招了招手,背影便从视线中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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