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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昌八年·那少年
六
淳阳未露,池间小荷才露尖尖角,岸旁随风摇曳的柳枝轻扬着亦无法抚平来人焦躁的情绪。
重重的脚步踩在鹅卵石上,圆润的石尖磨着他厚实的官鞋底,行色匆忙到差点踩住那五色锦丝编绣的袍摆;相比较领路的太监却反而气若神闲,根本不在乎身后的人焦躁的气焰。
身着华丽官服的中年男子,口气略重的问了声,“江公公,本王那不肖的儿子可在陛下身旁?”
“回王爷,陛下正在映雨亭习字。”
诚王默点了头,估计自己的不肖子就在陛下身旁,不然江顺定会如实禀报。可是,当他走进凉亭时,看见里面的情景还是胸口一震,差点没气晕过去。
先入凉亭的江顺,朝坐椅上的人恭敬地叩拜,“起禀圣上,诚王在外候见。”
诚王见到帝淮匡点了点头,撩起衣摆正欲跪拜,却被一声打断——
“免了。”
帝淮匡未抬头,依旧把持着怀中人儿的手,那紫毫笔依着他一笔一划在纸上落下笔锋苍细的字迹;坐于他怀里的人却咯咯笑着,目光虽盯着落字的绢纸,但一点也都不显得专注。
诚王忽视着帝淮匡怀中的人,深吸了一口气,不等帝淮匡开口询问,就径直埋怨起来,“圣上,您何时还朝?阁老大臣们都无法再忍受姬缨婷那女人了。”
“诚王所言,是指朕管教疏忽嘛?”他执起笔于身旁人正匀墨的砚台中,轻忽地触了触笔尖,口气依旧的满不在乎。“还是说,诚王有其他事找朕?”
“老臣,只想要陛下早日还朝。”
帝淮匡呵呵笑了声,抬起头来,反到对不肯松口的诚王开门见山地说道,“听闻,姬与王叔为洛水珍珠一事,在朝上吵得不可开交,毫不顾各自形象,怎么了?吵不过就要朕出马嘛?……”
“陛下,我国与洛水交壤并非坏事,国库空虚多年,老臣要是不把握这个机会,且不是对不起列祖列宗,更对不起把国家托付给陛下的先王陛下了。”
轻篾地哼了声,帝淮匡可一点不觉得先帝有给自己留下什么好东西,“与洛水邦交是好,诚王可有想过,与此夏侯雷煜且不会善罢甘休,你是觉得与郁陵交恶是非常妥善的事情嘛?”
“可国库因此充裕,对百姓对朝廷都是件好事,陛下,你可知国家正因腐败而国库赤字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情,而无法求助他国捐助,只能活在强国眼中的痛苦又是何等的残忍?老夫,自先帝以来见过太多的家破人亡,老夫也觉得,在这件事上,还需要陛下酌情而论。”一心为国的诚王激动地阐述着自己的观点,只希望这个在他眼里还不至于昏庸到无药可救的皇帝能听进一点一滴。
“还有如果让帝姬继续掌管朝政,难保有□□政会再次落入异姓族手中,陛下将有何脸面去见黄泉之下的列祖列宗,镇西将军和甫阳公主?”
“你胆子越来越大了啊……诚王,那么朕问你——”因谈论到夜晟与蝶迦而薄怒的帝淮匡,冷哼了声,“你的珍珠如何得来的?”
“当然是光明正大地争来的。”
“越权允了洛水与流殇的通商嘛?朕记得可未予你这个权利吧?还是你……成这个国家国主?”
“臣不胜惶恐……”诚王突然跪拜在地上,他实在没有想到久不理朝政的帝淮匡居能知道的这么清楚,而且还……
“至于姬那里,知情不报,因私欲而不顾国家兴旺之事……”帝淮匡扯了扯唇,轻笑着,“诚王就不需操心了。”
“陛下……”
“此事就到此为止,不希望再有这类的事发生,打扰朕的兴致……”
“可是……”诚王还是不太服气,他抓起袍又欲反驳,“可是,帝姬那里……”
“王叔,通商之事以后还需与姬商议,如再遇此类事情,绝不能如今次般欠了分寸,斟酌再三也不迟。”给足了诚王面子与台阶的帝淮匡却不想,诚王竟还想搏击……
“但是……”
“好了啦……老爹……你烦不烦哪……人家好好得和主上在练字,你来搅和什么~!!!”帝淮匡怀中的尉迟冥灭这时候蹙了眉头,噘着嘴,矫情地叫道。
被儿子突然打断的诚王,怒瞪着桌后的不肖兔崽子。
“你好回去了啦~~!!老爹……哪哪哪……人家明早就回去……你别太想我啊……”自帝淮匡握着的手中松开的右手挥了挥,“好了好了好了……别在那里当蜡烛了……有事回府说……老爹……我爱你…………”
正这时,在亭外等候多时的紫杉女子,轻扬了嗓子叫道,“看茶……”
早气地说不出话来的诚王,拂了拂袖,连跪安都没有,就转身离开,而在经过那女子身旁时,他停了停,用自非常小的声音,喃了句‘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姬缨婷侧了眸,斜斜地瞥着急于离开的诚王,淡漠讥讽地还是轻勾了下唇角。
亭中,收了笔交给身后侍卫的帝淮匡,抬目对上已换了身粉紫桃纱衣的姬缨婷,撇撇了唇,问道“站了很久了吧。”
她似没听到他的问话,目光投向他的身后,帝淮匡于是又瞥了下那处,瞄到有人正努力擦着一支紫毫毛笔。
顿了顿,姬缨婷轻笑了下,回了帝淮匡的话,“不久。”再顿了顿,她清面颜,正声问道,“君上,会如何处置姬与诚王?”
目光瞅视着侍卫面无表情地将笔丢入池中,扑通声,帝淮匡随之轻笑,更搂紧怀中的尉迟冥灭了,却侃笑起女人。“爱姬做予何事需与诚王一同论处呢?”
而亭外,姬缨婷却苍白了一张俏脸,这个久不闻朝政的男人,一直的玩世不恭,好色如命,可一旦生起气来连她都觉得恐怖。就似乎是头等待时机的野兽,稍不小心就被他端正的外貌欺骗了过去,不玩死敌人绝对不甘休。
所以她不动声色,等待着帝淮匡将下的判决。
却不料,男人笑地更加的轻柔,甚至还能见到他微微扬起唇角,“如诚王所言,与洛水交壤并非恶事,撇去郁陵不谈,珍珠交易也确实能充盈国库,不过,由于诚王越权插手兵部一事在先,你气不过也情有可原……那就由爱姬与诚王两人一同处理洛水一事吧……”
这可是最讽刺最严厉的处罚了,对与诚王交恶的姬缨婷来说,帝淮匡的处决如晴空霹雳一般,可她又不能说请他再判的严厉一点也可以,哪怕叫她待几天大牢也行,也好过跟那老东西处一块。女人咬了咬牙,还是俯身接受了这个决定。
“妾尊旨。”
然,至始至终帝淮匡怀中的尉迟冥灭都未开口,而他的目光恰巧就侧过环着自己的胸膛落向背后,别有意味地笑了声,转回头才回复原本的嬉笑面孔。
“主上……”尉迟冥灭忽然娇缠住帝淮匡,他仰着小脸娇呤,“人家渴了。”
“就喝你爹的茶吧。”
“人家不要嘛…他喝的是送客茶…人家想要喝的是那里的茶……”笑弯了眼,娇了面的尉迟冥灭更窝入帝淮匡的怀中,看他抖颤的肩膀似在偷笑着什么。
那帝淮匡居然容许他的娇宠,拍拍问着,“你昨晚上喝的还不够多嘛!”昨天他可是抛弃了自己,去当花少爷了,但最后要不是这小鬼解围,自己也不会这么容易走了。
“不要啦……人家和辛美人约好了,他说一定向主上丢脸的事情赔罪……啊……我说什么了?……哈哈……”突然发现自己说溜了嘴的尉迟冥灭忙两眼珠转悠,朝朝右看,又朝朝左看。
可女人却乘机抓了那声‘丢脸’,开口询问道,“让君上丢脸了?”她蹙了蹙眉头,转正目光对上帝淮匡身后不离半步的侍卫,“你怎么当差的?居然让君上出丑。”
“这事与他无关。”帝淮匡倏冷地开口,在全亭的注目下,明显的在袒护对方,而后,他未再多言低着头又持了笔习起字。
“君上,你乃一国之君,姬说过几次了,不务朝政还可以由旁人代劳,但你的品行威严不是别人能塑造的?请君上……以后也不要再做出这么样的事情了。”
“好了,朕也只是要你跟诚王同谋大计,你念他人老体衰,别在计较他越觊你的兵权了。”帝淮匡故左而言于其他,可半侧下的脸却清冷不羁的很。
“老爹哪里老啦……”尉迟冥灭磨着身子叫着,“……主上今天到底去不去那里啊……”
“不去。”倏冷下的面孔,帝淮匡死不会再去那个地方,突觉得自己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窘迫,忙转转了口。“……一个都不带……”
“主上好狡猾……自己去都不带我们去,难道您看上那个叫高傲阳的小茶童了嘛?人家不依啦……人家也要看美人啦…………”尉迟冥灭此时也表现地死活不答应的模样,就这么在帝淮匡的怀中扭来扭去。
“不带……”死活不去。
“高傲阳?”姬缨婷忽然拔高声音,皱皱了眉头,略有所思,“鱼翅,你说的辛美人不会叫辛水妍吧!近水阁的辛水妍……”
“啊啊……嗯嗯……就是那个辛美人……”尉迟冥灭的嘴裂地大大的,还忙点头。“人家跟辛美人约好了……嘿嘿……美人啊……大美人啊…………人家还是花魁类~~~!!”
女人的脸色迅速变脸,狠狠地瞪了眼那个在耍宝的家伙,似乎在说‘为什么这件事情你昨晚没告诉我?’,相对的尉迟冥灭笑的欢快,瞧她的目光却在道着‘你昨天也没问我啊……’。
“你们当着朕在眉来眼去什么?”帝淮匡冷冷地问道。
姬缨婷则非常正声的回道,“姬定要一同前往。”
注视着女人略藏什么的目光片刻,帝淮匡稍有半刻思虑,半晌,竟笑着点头,“那就一起去吧。”
“耶~~~~美人本少爷来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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