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为人夫（女尊）

　　“你问我‘夫’字为什么出头?此字为何不删去，现在还在用?”

　　寇权惊呼，扭头不去看妹妹：“呵！他且只会偷窃、盗用，什么‘夫乃女子之天’，可笑至极！”

　　却也是没个准答案。

　　寇格出了东大院门，路旁的树林里有几个人影，他们和夜色融合在一起，若不细看恐怕会被认作畜类。

　　“你知道那花某人吗”“这个谁不知道”……
　　她回头朝声源走去，几个瘦黑的男虜在忘乎所以地唠扯，见寇格过来，又止住了声音。
　　“瞧着黄心柏树，寇宅不大，但也能容下几棵。”寇格见他们个个闭嘴，内心很满意。
　　“二小姐说的是。”最远处的的男虜微微低头，此刻他的脸部正好在明处，寇格认出他是他族人，应该属于寇本衍太姥留下的虜隶。

　　男虜很高。从这个装饰普通的异类男虜身上，寇格仿佛看见了一个普通女性才拥有的年轻健壮。
　　寇格认真地打量起这个与男弟寇小郎属于同样性别的男人。

　　“你多大了?”
　　“小虜今年刚过十六。”
　　“你母亲是哪位?来寇宅有无三代了?”

　　“回二小姐，将军怜悯太母，授其职。按规矩，我不可知母亲名讳。到小虜确实已有三代。”

　　难以置信，一个十六岁的男虜为什么会拥有和她一样的身高和体格?寇宅对下人很好，男虜吃得不会差，再加上……
　　寇格内心的震惊和她脸上的表情一致。
　　她愣了好久，一言不发。几名男虜见状也不敢动。
　　再加上……他族制度留下的后果。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被他族抢走驯化的奴妻如此矮小的原因吗？这是进行严格组织化的压迫、□□。她们无法获得口粮，无法吃到一丁点公平分得的肉，无法获取任何营养，她们或是饿死，或是变得弱小。

　　“好了，继续做事吧。”寇格说完，马上差人叫回家的李瑞过来。时不我待，必须要改变这一切。

　　李瑞应时就来了，今儿上午本轮到她休假，听见小姐叫她过去，却也不恼，反而快活极了。紫檀通报时，寇格正在主厅里，两人寒暄过后，开始进入正题。

　　“春会前，我就求阿姊在世子前替我美言几句，这过去小半年也没任何风吹草动。”
　　“小姐何故烦恼呢？用人之时，世子自然会主动拜访。”李瑞说，“何况，她若是不敢，也正表明她不能成大事。”
　　“有时候等待的时间太长，反而会适得其反。”反客为主是上上策。
　　“我这就出去安排马车。”李瑞听懂了。

　　寇格伸手准备唤来红云，正在这时一个年老男仆带着后家二小郎进来，一眼望去，是两个美丽的少男，身上穿着修身华贵的衣服，高雅的气质多少让人动容。

　　寇格反而无来由的感到不舒服。只是光光看见他们，寇格就心烦。
　　三人进来，向寇格行礼。
　　男仆说：“家主有言 ，后家二郎一路从南方赶来，初次入京或许有些不适，有劳小姐在次期间监护二位小郎。”

　　“小郎柔弱需要细心呵护。”男仆走前还不忘对寇格强调。寇格没放在心上，一番操作后，两位小郎被红云送到了寇小郎那做客。
　　“总算清净了，那后女王可真能事啊！”李瑞感慨。

　　马车内。
　　“你能帮我把扶手下内置的木箱取出来吗？”
　　李瑞循着寇格的目光瞧去，只见这目光落在她身旁的老旧木板上。
　　她伸出右手敲了敲，上下移动，木板移开了，露出一块白玉方印。
　　李瑞双手缓缓拿出，转过光洁一面，对着阴刻文字念道：“寇衍记印。”
　　这是寇本衍将军的私印！

　　马车内一片寂静。李瑞求助地看着寇格看，寇格摇了摇头：
　　“生长，这辆马车也归你管很久了。”
　　“我……不知道”李瑞纳闷，如此重要的东西为什么藏在老式马车上，“难道小姐是准备瞒着家主和大小姐，偷偷……”
　　“打住啊，不是我藏的。不过，那块不平的地方一直让我很在意，今日一探果然内有玄机。”寇格说。

　　马车并没有因为小插曲而停下，与王府还有一段距离。
　　世子府邸位于城东，从寇宅出发必要过闹市。
　　卖瓜果、饼子的呦呵声不时传进马车内两人耳中。
　　“确实挺香的。”李瑞说。
　　“饿了?”
　　李瑞不好意思起来。寇格了然，生长小妹自幼就率真随性，在宗堂时不论小姐还是伴读都喜欢和她玩笑。这些年，她的性格又发生了点变化，但本质上还是没变。
　　“快去吧。”寇格道。
　　李瑞支支吾吾说“前面有卖糖墩儿的。”
　　寇格轻笑，掀开一半帘子，向外看。
　　马车行走在皇帝登基时新添的砖块路上。不远处，几个扎着羊角辫子的孩童围着糖葫芦架子在玩耍。
　　再远点的是一间大茶铺，四面八方的旅客聚集在凉棚下。侧面是一小片翠竹林 ，底下碎石漫成甬路，通往里处。
　　李瑞首先下车，寇格思考过后也跟了过去。
　　寇格站在茶铺外看着佣人忙前忙后。那聚集了一大帮人，她猜测可能是遇见着“吃讲茶”的民间纠纷。

　　“贵人从哪来的?”热切的声音突然传来。

　　说话人是个年轻女子，有点清瘦。

　　寇格没有回答。她自幼活动于宗族，培育于宗族，即使相识过权力中心的人物，但还没有与民间组织成员打过交道。

　　女人见她沉默 ，靠近寇格耳朵小声说：“名字。”
　　该回什么？编个假名吗？恐怕有违她们帮派规矩。
　　“小人姓寇，是母亲第二子。”寇格诚实回答。
　　女人听完带着笑意朝佣人大声说：“寇姊记在我名下。”

　　茶铺里熙熙攘攘，唱曲打杂声太多。那佣人点了点头，并没有其她动作。
　　“记在名下”只是为了抬高寇格的地位而已，并不真的作数，佣人也不会当真。

　　寇格就着女人对面坐下。女子用目光示意寇格取茶。
　　桌上共有茶四杯，前三杯一列，独留第四杯茶在旁。
　　寇格：“还有一人未到，让她抉择。”
　　“她好像找不到你呢。”女人的目光没有停下。的确如此，李瑞买玩果子，回头没发现寇格，只能站在马车边候着。从寇格的位置，她能清晰看到李瑞不停搜寻的背影。

　　寇格只得将第四杯茶移到前三杯所在的一列中去。

　　“还算机敏！只不过，我不是来和你来摆茶阵的，现在不兴这东西。”女人说，“我姑母姓姜，叫我姜砚就行。据说，你和柳河风关系很好?”
　　“家中男弟已傢于她。”
　　“这我知道，看来她没向你提及过我啊。”
　　“柳姊谈论江东之事不多。”寇格认为还是其实有些多的，但为了照顾对方面子，话要说得好听些。
　　“这可不像她的性格。她可是很有想法的人啊。”

　　李瑞的搜寻始终不朝着茶铺，寇格有些想笑，又怕她干着急：
　　“我现在还有急事，姜姊你也看见我那同伴很是不安，今日何不就到此为止?哪日我们再商讨。”
　　“说过了，你既然入了我的阵就必须按照规矩行事。”姜砚说，“这里可是江湖啊！寇家二小姐。”

　　是的，这里是江湖。
　　一瞬间寇格感觉茶铺外延聚拢的人群全都转过头看向寇格，她们的表情仿佛要吃掉她这个冒犯者。然而事实并非如此，那边的“吃讲茶”仍然在进行，没有任何人分心。

　　“吃茶。”
　　寇格照办。略微一会，女人又补充：
　　“过两日你再来这里，记住要把柳河风一起带来。”
　　寇格点头表示同意。
　　“既然是老熟人，亲自拜访不是更好吗?”
　　姜砚没说话，又给寇格倒了一碗茶。她是左撇子，逆时针斟了三圈，动作如行云流水。
　　姜砚是在打发寇格走。寇格深吸一口气，起身

　　寇格刚出茶铺，李瑞就向她跑来：
　　“小姐去哪了?别像幼时那样调皮乱跑啊。”
　　“嘿，我早就过完葵礼，也不是小郎们，你别监护到我身上。”寇格故意说。
　　“我不是担心嘛。小姐是大女人，是独立的人，当然不需要监护。”
　　李瑞说着话，转头的瞬间，一个不小心竟然越过寇格的肩膀与茶铺中的姜砚意外对视。
　　“那人我见过。”李瑞回过头，慢慢回忆，“寇小郎的昏礼上，我见过她。”

　　马车载着两人的疑惑继续向城东驰去。
　　下车后，得知世子在府后，主仆二人终于顺利地进入王府。

　　一番谈话下，世子对寇格越发敬重，悔恨未早日见面。寇格谦虚过后便谢恩告辞。

　　世子与寇格约莫岁数，平常人嘴上都是姐姐妹妹的亲热，但因为尊卑有别，两人从未有过深交。

　　毕竟，世子那是极其尊贵的人物。

　　再加上那些有名的圣帝明王，有好几个都是从世子这个位子坐上去的。

　　即便大巫女早已选下王储人选，可是谁又能说清楚呢?
　　往前数，辅国二圣降世时星陨如雨，俩人长大后应了大巫女妙语，姊妹友爱和睦，水乳交融，最终竟无一人想登高位。
　　开国媓姥就将帝位传给了当时的世子，也就是后来赫赫有名的宣文帝。

　　再说如今圣上，是先帝幼妹之女，先帝素嫌男子粗苯，一生未碰过男子，就传位给当今圣上。
　　先帝能力出众，似人间客，在她的治理下四海升平、国富力强，给当如今打下坚实基础。

　　不过今上这些年犯了老毛病，对几个贵人颇为宠爱。男人本性不佳，一旦获得权力，就会骄奢淫逸，欺凌霸弱，导致“男祸”。那董贵人在春会上口出狂言、骄恣过度，被忌恨已久的朝官太姥狠狠地记上一笔，将他过去的烂言恶行全部上报，在朝堂与皇帝公开对峙。

　　众臣在今上幼年隐隐露出对男人的宽恕时，就觉得苗头不对，担心今上会犯叛国罪。
　　于是一齐去求先帝三思，换个人选。可先帝精明一世却在继位人选上固执己见，不以为然，觉得今上慈悲为怀，长大就会明事理、懂历史。

　　眼前的董贵人一事，皇帝对此迟迟不肯表态，背地里在和近臣找办法希望从轻发落。这引得朝臣太姥完全失望。

　　“百年基业，一朝毁之。真的要重返当年舜禹之状吗？”朝臣感叹。

　　大概是从去年开始，各路英雌豪杰开始移居京都，各个王侯将相座下门客充盈。
　　有些东西一旦改变就再也回不来了。
　　皇帝失了民心。

　　江东年前就有些暴乱，领头的女人来自深山，民间舆论传作是神女降世。她也自称为先帝在天界的姐妹，先帝要派她下凡普度众生、了却龙椅上的祸虫。

　　地方的兴风作浪惹不到京城，表面上安定祥和，民间活动却在暗处滋生、逐渐扩大。
　　就比如世子府中的其她“拜访者”，寇格能够认出半数。前朝的皇权旁落，就落在这些家族手中。
　　她们本来可以一辈子做养尊处优、锦衣玉食的大小姐，却仍然选择成为宗族眼中的反叛者。她们背叛了自己的家庭、宗族，选择去明处或暗处，保护来之不易的女国。

　　“受过极端教养的孩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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