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浮光

　　许知知叫出租车停在大门口，没让进到院内。

　　刚一下车，冷风扑面而来。
　　她穿的不算厚，只能双臂交叉的搓搓自己胳膊，让自己暖和起来。

　　时间已经很晚了，天色彻底暗了下来。
　　云层很厚，月色被洇晕的模糊。

　　她走在偌大的路上，路灯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
　　形单影只，看起来有点可怜。

　　也是奇怪，平时她扔个垃圾都能看到三两个散步锻炼的人，今天居然一个都没遇到。

　　她再拿出手机一瞧。
　　原来已经快十一点了。
　　怪不得没人。

　　她加快了自己的脚步。

　　许是被风吹到，她的不适感加重。
　　头疼的厉害，还有点发晕。

　　现在只想赶快回家躺下。

　　手机响了。
　　她正好走到家门口，正要拿钥匙开门。
　　神经绷紧。

　　看了眼备注。
　　是顾炀。
　　她又松口气，没有犹豫的滑动接通。

　　顾炀的声音轻快：“姐姐，你睡了吗，我没打扰到你吧？”

　　他的声音仿佛有种莫名魔力，许知知的心情也莫名跟着欢快不少。

　　她蹲下|身子，用肩膀和耳朵夹着手机，边解鞋带边说：“没呢，才到家。而且我睡觉的时候手机会放静音，什么都听不到，打扰不到我的。”

　　对方轻笑了声：“原来是这样啊。”

　　她问：“你这么晚给我打电话，是有什么事吗？”

　　“嗯，关于毕设，我有了些新的灵感，所以想问问姐姐什么时候有时间，我想当面和姐姐商量。”

　　鞋带解开，她站起来：“啊，我都可以...”

　　话音未落，她忽然头晕目眩，紧接着眼前一黑，身体不受控的朝地面栽去。

　　失去意识前，她听到听筒里顾炀焦急的声音：“喂？姐姐，姐姐！”

　　-

　　许知知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她又回到了兵荒马乱的小时候。

　　那时许承恩刚出生没多久。

　　因为她过生日想吃巧克力蛋糕，父亲在十字路口想加速过黄灯，结果和另一个想要直行的车撞在一起。

　　没能抢救过来。

　　从此她从天堂掉进地狱。

　　每当她做的有任何不顺刘芬的意，那些如诅咒般的话就会被她重复一遍又一遍。

　　“你就是个害人精，把你爸害死了，现在还不想让我好过！”

　　“我做了什么孽，刚给你们老许家添了儿子续香火，本来以为能过上好日子，结果遇到这档子事！”

　　“你就是个灾星，就是来克我，克我们许家的！”

　　“为什么非要吃蛋糕，为什么死的不是你啊！”

　　她以为是因为妈妈接受不了爸爸去世而受到刺激。

　　可是她偏偏又对许承恩特别好。

　　她那时不懂为什么刘芬这么恨自己。

　　明明在许承恩出生前，她也是被他们捧在手心上的，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后来她长大，才知道这种行为叫重男轻女。

　　她恨过许承恩。
　　觉得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的出生。

　　是他抢走了原本属于自己的爱。

　　她曾有过偷偷把他掐死的想法。
　　只要没了他，母亲也许还能继续重新爱自己。

　　可是她刚走到婴儿床边，许承恩提溜着漆黑双眸直直看她。
　　然后倏地笑了。
　　张着双臂咿咿呀呀的，似乎是想要她抱抱。

　　她猛然清醒过来，头也不回的逃跑。

　　从那之后，她明白弟弟和妈妈是不同的。

　　事实证明，许承恩确实如此。

　　不管刘芬如何说，如何给他洗脑，他对许知知一直很好。

　　即便许知知对他不冷不热，他还是愿意跟在她屁股后面来回跑。

　　后来大些，一日上学回来，他趁刘芬不在，敲响她的房门。

　　得到她回应后，他站在门口，攥着衣角都皱成一团，小心翼翼又郑重其事的对她说，

　　“姐，对不起。”

　　对许承恩最后的那点埋怨也没有了。

　　那天她蜷缩在被子里默默哭了好久。

　　她以为自己得到救赎，可刘芬却变本加厉的继续打压她。

　　直到现在。

　　刘芬要她嫁给陈铭泽。

　　好像也不能算嫁，只是想把她包装成一个商品，卖出好价钱。

　　心脏又开始疼，疼的她眼泪横流。

　　好想死啊。

　　或者，来人救救她。

　　-

　　顾炀拎着热水壶回来，看到的便是许知知双眼无神的打开窗户，半个身子已经探出窗外。

　　他吓得把水壶扔到一旁，急匆匆扑过去，拽住她的手腕往后猛退。

　　结果一个踉跄，两个人都摔倒在地。

　　顾炀把她的头紧紧贴在自己胸口护着。
　　起来的第一时间就是看她有没有受伤。

　　见没什么事，他松了口气，板起脸难得发火：“你到底在干什么！”

　　女孩目光呆滞。
　　他的声音在空荡的单人病房内甚至有回音，她却置若罔闻，似是没听见。

　　他终于察觉到不对劲。
　　伸手在许知知的眼前晃了晃：“姐姐？”

　　没有回应。

　　他这才忽然想起来，在醉酒那天早上，她好像说过睡觉会梦游。

　　难不成现在是在梦游？

　　他来不及细想，许知知有了下一步动作。

　　她蓦地伸手抚上他的脸颊。
　　空洞的双眸露出两行泪水，泪珠砸向地面，只留下濡湿的痕迹。

　　她突然开口，一字一顿的吐出五个字，

　　“求你，救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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