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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滴雨
如果没有明天，妳会做些什么？
梅米无法跟上青年的速度，她几乎连走都懒得走也走不动了。那陌生的英俊青年挑挑眉，把梅米抱起来继续赶路。
一路风雪，梅米很想直接睡着，那青年虽有些不耐烦，还是一直用温热的火系魔法呼唤她不让她睡着，最后他们终于抵达一处宅邸。
那宅邸不属于影军，结界的防护什么却比影军的更加精良缜密。青年一句话也没说，把梅米放到一间房间的床上就离开了。
梅米则楞楞地看着已经等在房间的那个人。
杰维尔已经褪下黑色的风衣，里面是简便的黑衬衫和合身背心，一双黄眸正温和的望着梅米。梅米看着那样熟悉又温柔的杰维尔，眼泪就自动掉下来了，她扑进杰维尔怀里开始大哭。
“我知道，梅米，百莉儿都告诉我了，妳的伤……”杰维尔拉起梅米袖管检视着，他稍稍转动梅米的手腕，”虽然现在还无法正常使用，将来好好复健一定可以恢复灵活的。”
“我没有将来！我如果有将来，你为什么要等在这里见我？为什么这里没有影军说好要替我解咒的其他人！”梅米紧紧抱住杰维尔的腰歇斯底里的大哭，”我不想死！杰维尔！我不想死！”
“我们说好的！我们要一直一起活下去，就算不能常常在一起，还是要一起活着……”
梅米的哭声渐渐弱下去了，手上微微散发沉睡魔法光芒的杰维尔平静而温柔的看着她，将梅米抱回床上，让她靠在自己的胸口。
杰维尔搂着她，顺着她的发抚摸，偶尔亲吻她的发或眉眼，眼中是无法割舍的痛觉。梅米安静的在他怀中沉睡，像只睡熟的毛茸茸小动物毫无防备又安祥，胸口微微起伏呼吸着。
时间流逝着，杰维尔几乎是贪婪的看着梅米的睡颜，彷佛一刻也不愿移开目光。没有人打扰他们，杰维尔安静的垂眸望着怀中少女。
杰维尔静静搂着梅米，转头出神望着窗外不知何时已经升起的月亮，他生命中的最后一晚月亮。
今晚月亮是满月，杰维尔想起梅米总是说他的眸色如月，想起梅米和他两人牵手共度的所有岁月光阴，或哭或笑或喜或悲，那些深植灵魂的深情与一切都是今日他这样做的理由。
他不后悔，也不在乎旁人是否理解。
杰维尔低头亲吻了梅米，轻声附在梅米耳边说道：“我一直都爱着妳。”
杰维尔最后对梅米说了“我爱妳”，亲吻了她，只是梅米再也没有机会亲自问杰维尔他的爱到底是哪种爱。
亲吻额和亲吻唇，天知道那对梅米而言是何其大的差距？那决定了梅米想起杰维尔时的痛楚、亏欠感以及罪恶感到底有多少。
爱情可以有很多种，但是，是哪一种？
＊＊＊＊＊
百莉儿来到那房间时就看到那样的景象。
黑衬衫的棕发青年温柔到无法再温柔的将沉睡的梅米拥在怀中，一双黄眸跟敞开的窗外那轮满月是同样凄冷的黄。
“你准备好了吗？杰维尔？”百莉儿几乎不忍问，彷佛唯恐惊醒了那有着悲哀神情青年的美梦。
“好了，”杰维尔抬眸定定的看着百莉儿，眼中几乎是恳求，他静静问道：””可不可以请妳帮我完成两个仅剩的心愿？”
百莉儿知道杰维尔替她做的事情只足够支付她等下要做的事，可是她没有拒绝这多出来的两个心愿。
任何人都无法拒绝眼前这个垂死又悲伤，神情如心一般破碎的漂亮青年。
漫漫长夜，百莉儿完成了她很早之前就和杰维尔约好的事。
百莉儿杀了杰维尔。
＊＊＊＊＊
早晨，梅米房里传来一声百莉儿他们意料中的，漫长又凄厉的尖叫。
那声音之凄厉，彷佛受伤的野兽被划开咽喉，又像是动物垂死前那最绝望最恐惧最撕心裂肺的惨叫。
百莉儿进到那个房间，梅米紧抱着杰维尔的尸首痛哭到无法自己，肩膀剧烈的颤抖着。杰维尔尸体上没有任何伤口只是脸色苍白，彷佛只是睡着一样。
彷佛还是梅米心中那个完完整整、她深爱了一个多世纪的杰维尔。
梅米哑声愤怒的对百莉儿哭喊：“是谁杀了他？昨天明明还好好的，为什么？为什么？”
“杰维尔死去是为了让妳活下去。”
“我才不听这种鬼话！”
百莉儿不理会进入混乱状态的梅米，径自说下去：“杰维尔中了和妳一模一样的死咒，但解除诅咒的方法只有一份。”
梅米不敢置信的抬头，脸上布满泪迹，“不可能！他有这种事怎么会不跟我说？桃乐丝也只说阿昆是她杀的！”
“因为那死咒不是桃乐私下的，是别人。杰维尔瞒着妳，整个影军都瞒妳，因为妳和杰维尔里注定只有一个能活下来。”
梅米愣愣的停止了哭泣，心中一股混杂绝望的不祥感开始蔓延。
“你们要的材料虽然很难找，但对我而言还不算问题，问题是最关键的一份材料──两千份一百五十岁以上长生者的内脏。”百莉儿在梅米床前一张椅子上坐下，“要知道一百五十岁长生者大部分都有自己的军队和侍者，不好对付而且又不能滥杀无辜，那些恶徒的内脏符合资格的，你们影军自今不过收了几百副。”
“但还有一个方法，那就是需解咒者挚爱之人的全副内脏，那一副可以抵上两千副，但是死咒解开后需解咒者还是会部份残废，严不严重而已。”
所以杰维尔和她各是对方的解药？梅米嘴唇止不住的发抖，接下来的一句话她几乎无法问出口。梅米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巍巍颤颤问道：
“影军高层决定，本来该死的我，对不对？”
百莉儿没有说话只是用一双明亮的眸子望着梅米，亚岱尔伸出手来握住百莉儿的手，梅米可以看见百莉儿漆黑的指甲上满是咒文。
其实百莉儿不回答梅米也都知道。
杰维尔和梅米既然都要死一个，谁伤残之后谁对影军比较有用？梅米将不能再飞行，出席社交晚宴也极容易被暗杀，过往的人脉几乎没用了，只能留在影军指导商人或飞行师后辈。
杰维尔就不一样了，丰富的战场经验将让他变成一个优秀的战略指挥高层，就像提娜大姐一样。梅米的确也可以指挥商人们拟定策略，可是那部份已经有狄果可以接手了。
梅米一点都不怪影军，真的一点都不怪！那才是正确的选择！梅米怪的是杰维尔！他怎么可以这么自私一走了之，宁愿自己活着也不为影军的利益着想？又怎么可以留下自己面对这一切？
梅米宁愿死的是自己！
杰维尔，你明明知道我会有多痛、却还这么做吗？你明明知道我爱你跟你爱我一样多！你怎么可以？梅米发出所有人都不忍听的悲鸣，把自己的脸和泪水都埋到杰维尔胸口。
“如果没有明天，妳会做些什么？”
在还没遇见瓦尔柏前，杰维尔曾这样低头问梅米。梅米那时微笑着拥住杰维尔的腰，信誓旦旦的告诉杰维尔，””当然是跟你在一起！”
原来没有明天的，是你，杰维尔，不是自怨自怜的我。
且我说了谎，在我们两个最后的日子里，我并没有跟你在一起，而是跟瓦尔柏。
我真该死！杰维尔，你竟然用你的全部来深爱我这么一个卑鄙又愚蠢的骗子！
梅米想起那个字眼Destiny，想起她生命中无数人跟她提起命运，好多人提过，杰克提过、桃乐丝提过，但原来那些都是自欺欺人的谎言！
梅米曾经是相信命运的，但现在，看看现在！命运把她带了这么样一个绝望的境地！
数万个日子的记忆如雪片飞来层层将梅米掩埋，几乎无法呼吸，为什么她要活那么久？久到此刻跟本无法承受这百年多来的记忆！
过去那些清晰的彷佛就在眼前一样。
有着恶臭的拥挤奴隶车，杰维尔在夜里为梅米轻哼家乡的摇篮曲；梅米快病死时，被怎么样折磨几乎都不哭的杰维尔落在她身上的滚烫泪滴；杰维尔拉着她的手说不会让她死去，他们要一起逃走；杰维尔将梅米一把抱起，跟杰克说要带她一起去育幼院，还有他们第一次穿上华美衣物一同共舞的那个时刻……
幼时杰维尔为梅米在井边吹叶笛的温柔乐音彷佛还在耳边，画面却一转来到梅米身中死咒后的歇斯底里。
她大哭着说她不想死要跟杰维尔一直在一起，哭闹着要杰维尔一定要救她，却不知杰维尔身上有着和她一样的死咒，还一再的那样折磨他！
杰维尔一定早就计划好了，却一直不说只是那样温柔的佯装着跟梅米走完最后一段。
自己究竟错过多少关键的时刻？究竟做错了多少决定？造成了多少杰维尔的痛苦和遗憾？
自己竟然那样报答杰维尔不顾一切的深爱。
杰维尔为她所做的，超过了家人、朋友、伙伴甚至是恋人，他是用怎么样强烈的执着在深爱连血缘都没有的自己？自己对他在影军的牵绊中顶多是最珍贵的妹妹，杰维尔却愿意赔上性命。
看来杰维尔还走不出他们童年同生共死的那份深刻，梅米凝视着双眼紧闭的杰维尔，以手抚摸他已经凉了的双颊。
既然杰维尔还没走出那一份执着，自己又怎么可以这样一走了之？
“梅米，把杰维尔放下吧，我们需要妳配合一同念咒才能完成解咒，时间不多了。”百莉儿提醒着，却意外发现梅米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魔杖，梅米的神情更是让人有不祥的预感。
梅米不要杰维尔成为她生命中的回忆。
“我不要乖乖听你们的，我的命是杰维尔给的，我要跟他一起死、一起下葬。”梅米的声音平静的吓人，彷佛只是在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
“我要陪他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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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杰维尔的死，我想先对喜欢他的人道歉
我一直以为瓦尔柏这么吃香，杰党大概不会出现，就算杰维尔曾经在梅米最脆弱时陪她走上最关键的一段，物质匮乏坎坷却也温柔静好的一段，但优荷云听说喜欢杰维尔也一路留言支持，真的让我很开心：）
但我也觉得很对不起，因为杰维尔是一个漂亮的、温柔的悲剧性角色，这几乎是我很早就确定好的路线；（
所以一路上写下来都有点难过
但故事还没结束，我说这是温柔风甜文，相信不会让大家失望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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