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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滴雨
多塞特之雨
零武装的飞行师商人，战地的青色时雨──梅米
在这个世界，有战争、或重要的地区领空，都会施加””封锁飞行”的魔法，一般人是无法像平常一样乘着飞行道具通过的。而所谓飞行师，就是对此类””封锁飞行魔法”完全免疫的人，可以自由飞行于任何地区。
飞行师的能力是一种不常见的天赋，几乎都被各国雇用来做轰炸攻击、运输或勘查，而执行这些任务时都采最安全稳种得重武装，所以零武装的梅米整个就是一个异类。
为了保护零武装商人的她，梅米的后援组织””影军”在她手掌中镶入了几个珍稀的魔法石，赋予她能够穿过墙面、结界，和跳跃时空的能力，没有这些辅助能力，就算梅米速度再快，也很危险。
虽然梅米能做的时空跳跃距离极短，又很随机，但至少逃出了那群飞行师的围攻。被称为””多塞特”的少女──也就是梅米，一脸不屑的打开怀中地图。
妈的，追不到她就要有点自知之明呀！不要每次都追不到只能一直纠缠，最后又害她非得随机时空跳跃，跑到一个莫名其妙的地方，还要重新认路。
这到底又是哪里呀？
梅米不爽了一阵，看着魔法指针在附近绕了几圈，终于找到方向，飞离敌军领空往目的地飞去。
远远的就看到雇主军那边正在广场上等待，虽然知道””多塞特”每次都会不流半滴血，健康又平安的出现，他们还是叫了两个军医在一旁候命。广场上也已经画好召唤大型物品的辅助魔法阵，准备齐全，只等着她出现。
梅米嘴角勾起了笑，加快了速度。
“将军，敌军他们最近招募了不少精锐飞行师啊，多塞特他可能……”
“新来的你很烦耶，”艳丽的女将军俄敏一脸不耐挥手叫那个医官离她远一点，要不是看这家伙父母都在军中服务多年，才懒的搭理这种什么都弄不清楚的小鬼。
“我和梅米认识十几年了，这种小场面还不算什么啦。”
“梅米？”
“那是多塞特的本名，多塞特是大家给她的封号。”
多塞特是战地、荒芜的意思，专门为饥饿军队运送物资的梅米，无疑是一场及时的时雨，让所有生命得以延续。于是””多塞特之雨”这个美名，梅米在六十多岁时就已经取得，叫着叫着，就简化成””多塞特”了。
可是也因为这个封号实在是太过家喻户晓，让很多人误以为那是梅米的本名，造成很多困扰。
说人人到，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小黑点自天际笔直坠下，到离地三公尺处才来一个精湛的甩尾化掉所有冲击力，让第一次见识到的人差点被这种自杀式的降落方法吓死。
例如，刚刚开口说话那个菜鸟军医。
梅米降落后什么都没说，扯掉护目镜、踢掉高跟鞋，举个手和俄敏示意一下，顺便对敌军的方向比个中指，就抓着刚刚骑着的等身高魔杖朝魔法阵走去，一边解下胸口的红色收纳石。
“零伤口。”老资历的医官老神在在的比出个没问题手势，对将军如此说道。
俄敏点头，转头向刚刚那个菜鸟医官说道：””张大眼睛看看那个收纳石！小菜鸟，那容量可是数一数二，比一个普通小国家的所拥有的资产还贵呢！”
梅米走到魔法阵中央，外圈的辅助魔法师也都站定位，她环顾了一下，高举魔杖，发动魔法。顿时狂风大作，魔法阵中的每一个人都发出同一颜色的光芒，念咒声嗡嗡。
菜鸟医官细细看着，有一点钱的巫师都拥有收纳石，但其容量大部分是一两枝魔杖，花个几秒就可以把东西叫出来了，光是这样最普遍的容量就比高级珠宝还贵上很多。
梅米的收纳石却可以放数千人的干粮，物资时常多到甚至需要动用辅助魔法师魔法阵协助，才有办法在几个小时内叫出所有物品，其收纳石珍稀，其价钱之昂贵，难以想象。
简单的来说，真不愧是名商多塞特吃饭用的家伙。
高强度的呼唤魔法持续了一个多小时，将军盯着怀表，梅米那家伙应该快不行了吧？明明实力弱的要命，却总是可以在这种迫切的场合撑到最后。
很典型的，愿意为救万人而一死的笨蛋。
一阵剧烈的轰隆声，五个巨大木柜自梅米身旁的空地凭空落下，激起漫天尘土。一旁待命的士官却视尘土为无物，大步奔向物资，开始搬运分配。
被浓烈的沙尘弄得剧烈咳嗽与流泪的菜鸟医官不懂，他们是如何不被这沙尘影响？战场上，等着他去学习的事物似乎是多的是。
沙土中，朦胧的，出现刚刚那位资深医官的轮廓，搀扶着几近体力透支的梅米朝她专属的帐棚走去。菜鸟医官咳着，瞬间发现虽然他的任务是””照顾多塞特”，其实他不过是实习罢了，状况外的他完全需要从头学起。
“快跟去啊！”将军拍他一掌，””照顾多塞特基本又简单，你给我快点学会这个工作，好让资深医官有时间去处理重伤伤员！”
“是！”捂着口鼻，菜鸟医官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跟了上去。
虽然几乎耗尽了体力，梅米还是维持清醒，保持下一秒有什么动静就可以远走高飞的状态。熟面孔的老医官一边替她按摩、注入魔力消除疲劳恢复体力，一边细细吩咐床边的新面孔菜鸟医官注意细节。
那只菜鸟显的很不专心，一直偷偷瞄她，梅米一脸疑惑。
怎样？没看过多塞特吗？
“喂！有没有在听啊？我向你妈告状喔。”老医官终于怒了，对那菜鸟吼道，””你到底在看什么？”
“您说的我之前都学过了，所以才会不专心，”菜鸟不好意思的抓抓头。
“我只是觉得很惊讶，因为『多塞特』这个名字的原因，我之前一直以为她是一位男性，没想到是外貌这么年轻的少女。”
很多人都这样误会，梅米拍拍菜鸟的头如此安慰道。
“是啊，梅米老说什么这个年纪的身体最灵活好飞行，才一直保持这种半熟的外貌，不愿意再长大。”
所有人看向说话的那个人──刚刚走入大帐篷的将军俄敏，她还是老样子，金色的大波浪长发披垂，合身的铠甲让她又艳丽又英姿焕发。
梅米注意到俄敏身边多了一个不认识的男性，从装扮看来应该是魔法师。
这两个人一定有奸情。
“好久不见呀，每次都麻烦妳真不好意思。”俄敏给了梅米一个大拥抱。
“我每次都拿那么大一笔酬劳才不好意思呢。”阿哈哈哈，其实梅米一点都不会不好意思，只是嘴巴上还是要说一说。
“太久没联络，一直没有告诉妳，我有了陪伴者。”俄敏微笑，那笑，有一种平淡的满足，她为梅米介绍身边的那位男性，””这是纳比，土元素中距离魔法师，我们互为陪伴者。”
“你好。”梅米笑着和他握手，””你们应该是恋人吧？”
“是的。”俄敏显的有些害羞，和纳比对望了一眼。
幸福的情侣最可恶了，梅米转过头去。
“梅米你也应该找个陪伴者吧？侍者会更好，像妳这种高风险的工作还有人人觊觎的飞行能力，想杀妳逮妳的人多的是，晚上只靠妳『影军』的结界防御，根本睡不安稳吧？”
来了来了，””快点收陪伴者或侍者”的劝说，梅米『影军』以外的友人，几乎每次见到她都要念一次。是知道这是他们担心的表现，只是次次念，实在是很烦。
“最好是攻守都强，中距离攻防的魔法骑士，也不是找不到人呀？妳和『影军』救了那么多人，每个都想跟随妳，其中不乏擅长护卫的人吧？妳一定要等到出了意外才肯找人保护吗？”
梅米微笑着聆听俄敏母鸡似的敦敦教诲，眼神有些黯淡，意外吗？其实已经发生了。
“妳这么弱，遇到什么状况就只能跑，谁都打不过还不收侍者？”俄敏开始用手指用力的戳梅米的肩，一脸””我真不知道该拿妳怎么办”的无奈。
“多塞特很弱？”菜鸟惊叫出声，””真的假的？飞行时的确没有人能追上多塞特，但着地之后至少有点基本的防身实力吧？”
不然她是怎么活到现在的？大家都说只要抓住多塞特就等于拥有最庞大的资金和最丰裕的资源补给，几乎就是””得多塞特者即可为王”了！多塞特是人人觊觎的王牌呢！实力差早就被抓了吧？
“妈呀，小鬼，你真是错的太离谱了，梅米很弱，弱到不行。”
“俄敏，拜托妳，”梅米目送完成工作的老军医离开帐棚，转头无奈的抓着俄敏的手，””不要再损害我的形象好吗？”
虽然要单挑打群架之类的梅米真的完全不行，但她其实也有一般飞行师的轰炸能力，只要戴上装满炸弹的收纳石再搭配上她惊人的速度突破敌军防御，根本就是所向披靡。
只是梅米为求低调每次轰炸人家本部时都蒙面，所以知道这件事的人少之又少，才会让梅米的形象变成””只会逃跑的商人多塞特”。
可恶，就算只会逃跑，每次都能逃跑成功也不是每个人都做的到的，哼。
俄敏终于找到诉苦对象，直把满腔的””母鸡情怀”倾诉在菜鸟医官身上，””她呀，从以前到现在就只修练飞行，简直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你知道吗？其他魔法却都超菜，遇到人就只能跑，好险梅米够快，至今都没怎样，但哪天敌人抓到就完了！每次说她都说不听，我真的好怕下一次见面就是她的丧礼。”
“哎？竟然咒我？”梅米瞪俄敏，老实说，她早就被抓过了多次，好险最后都在影军的援助下顺利逃脱，没少手也没少脚。
“那，”菜鸟有些害怕的问梅米，””真的有把灵魂卖给恶魔换速度这件事啰？”
在场的所有人一愣。
“那是谣言啦！真不知道这种莫名其妙的谣言是哪传出来的。”梅米不满的半瞇起眼，””好啦，我体力也恢复的差不多了，我要走了，钱改天要记得付喔。”
“梅米等等，”俄敏叫住梅米，””最近那些大魔巫们动作频繁，不知道要作什么，很不寻常，可能很快就会和其他势力有所冲突了，妳千万要小心。”
“还有，金恩也在我们这，妳等他一下，他说要跟妳一起走。”
＊＊＊＊＊
周遭一片吵杂，伤员的□□，指挥的吼声，远方的轰炸声都和呼呼的风声混在一起。空气中弥漫焦臭皮肉的气味，血、汗臭、食物和病人的腥臭像是个别独立，又互相交融成一股属于战争的焦躁。
每次看到这样的状况，梅米就会想，凭她和影军，到底要多久才能让这样的惨像消失？
这样的景象，也一直觉得使梅米充满矛盾、虽然她的规矩是只帮忙运输物资绝不运输武器，且绝不帮助不善待战俘难民的军队，但她用送物资和帮影军轰炸的行为，会不会反而延长了战争？
却又无法放下饥饿的人们不管，梅米很清楚慢慢的饿死是一种如何绝望的感觉。
梅米在飞行师起降用的空地上站了一会，没多久就看到金恩和他的侍者汉纳走来，白色的面具半掩住金恩凌厉的神色，以及丑陋的伤疤。
金恩就是这样凶的吓人，那张脸看起来一点不像医生，反而比较像连续杀人魔之类的诡异通缉犯，让人怀疑他到底是要救人还是砍人。
这种人注定和正常医生无缘，正常人绝对退避三舍，也只有满地伤员无法自己选择医生的战场才会逼不得已接受他。
金恩是在各战场自愿服务的军医，无条件治愈伤员，医术高超，却有个人人闻之色变的坚持──凡是命是被他救回来的伤员，金恩都要在他们的脖子上下咒。将来如果被他发现这些人之中有人犯下屠杀之类的暴行，不管离多远，金恩都可以立即取他们性命。
那感觉，就好像在说，我给你的命，如果你还用来伤害别人，我就要收回来。
面具下伤疤是金恩身经百战的证明，也证实了他对伤员下咒这件事竖立了大量仇敌。但梅米很清楚，金恩从没后悔过那个做法，因为他无法接受因为自己救了一个人，却害死更多人。
怎么说呢？金恩是一个固执果决又满怀救世理想的医师，在拯救的同时，也杀戮。
这一点，和她与影军的做法是一样的，所以梅米完全能理解。
“妳收侍者了没？”
金恩一见到她，不寒喧，劈头就问，让梅米有一种被老妈催结婚的莫名感，而且他指定的不只是””陪伴者”，而是关系更密切、更像主从关系的””侍者”，难度又更高了。
梅米无辜的耸耸肩，对金恩一笑。
“我有影军就够了。”
“不够，妳需要的是一心一意守着你的侍者，妳的处境比我更危险不是吗？”
“我很会跑嘛，来，别说这个了，难得见面就抱一个吧！”
梅米伸出双臂，一手一个给了金恩和汉纳大大的拥抱。汉纳紧紧的回抱她，金恩叹了一口气，也紧紧的拥住了她。
每次见到老友，他们从不忘记要好好拥抱一次，因为他们都很清楚下一次见面时，或许其中一方已经无法再回拥自己了。
他们是在战乱中坚持自己信仰的魔巫，不属于任何国王与贵族，只是一步一步的去做自己认为是对的事。
何其容易共鸣的心情。
“走吧！”梅米收起有些泫然欲泣的表情，拍拍他们两人的肩，””只是到下一个大城以前，能不能顺路陪我到路上的一个小镇拿东西？”
＊＊＊＊＊
因为汉纳也是飞行师，所以他们俩人是少数能和梅米一起自由来去战地的友人，实力也强的可以让梅米不用担心他们会被自己的仇人波及。
梅米看着在她侧边以双人扫帚飞行的两人，这一对，看似关系亲密，却不是恋人呢。有些魔女魔巫会和自己的侍者相恋，但金恩和汉纳却是真真正正的主从关系。
所谓的陪伴者和侍者，其实是有很大差别的。
陪伴者契约是双方面的，互为彼此的陪伴者，可以使双方的关系在短时间内就变得亲昵，且在解约前，双方都无法对彼此做出伤害或背叛之类的举动，常用于希望将来能够彼此信任的两人──工作上的搭档之类的，但最常见的还是被用来作为恋人之间加强彼此羁绊的工具。
侍者契约则具有陪伴者契约所有特质之外，还有些额外的性质。侍者契约有着””主”和””侍”的上对下关系，一但””主”下达明确强烈的命令，””侍”就无法违背。
侍者契约的力量无比强烈，会使””侍”产生强烈的忠诚感，双方之间的羁绊也会大幅度增强，产生的其他功能却是未知，将因””主”和””侍”的体质而异。
梅米曾听说，有位侍者在一段时间未见到主人后终于与主人相见，竟会腿发软，不由自主的跪了下去。
怎么一直在想这种事情呢。
梅米歪头，把目光放到一旁的灰色云层上。这几天的天气都这样阴阴的，害她本来就不是很好的心情溢发抑郁。
一拉扫帚，梅米将高度陡升，绕着金恩和汉纳开始特技飞行。
在云层间飞窜，冲至极高又闭上眼，像个石子搬坠下。那种惊心动魄的失速感让她飞行师的血液沸腾，风的触感在高速下无比清晰，拉扯着梅米的头发和衣服，又像紧紧的拥住她。
自杀式的高速飞窜与坠落是她宣泄情绪的方法，这样的飞行在梅米””那件事”发生后急遽增加，次数多的杰维尔都快看不下去了。
杰维尔，她这生中最重要最亲密的人，也是她深深依恋多年却没有结果的那一个。
梅米脑中浮现他那身影军剪裁合身的全黑刺客套装，微长的软直棕发，遮住鼻子以下的黑面巾让人不得不直视杰维尔那双眼睛。黄玉颜色的眼眸和黑色的瞳孔，安静深沉。
想到他，梅米几乎没办法忍住不哭，他们能在一起的时间不多了，因为──
梅米被下了死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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