迫降

　　迎新结束，第二天新生开始了军训，老生们的课程也开始了。
　　美术学院开学第一天就有早八，马哲公共课。

　　马哲课在最大的阶梯教室，顾云合她们赶到的时候才发现是和其它学院前几个班的同学一起上。

　　大多数人来得都比较早，顾云合她们早上耽搁了一会儿，后排已经没什么位置了，只能在前排坐下。

　　老师点名时，方一可正一边吃着小包子一边刷学校论坛。

　　顾云合碰了碰她：“点你名了。”
　　方一可这才抬起头，举起手答了个“到！”

　　老师接着点名：“蒋懿舒。”

　　底下没人应答。

　　“蒋懿舒也和我们一个教室啊，刚进门时我怎么没看见。”方一可咽下最后一个小包子，擦着嘴巴问顾云合，同时试图扭过头往教室后面寻找。

　　“蒋懿舒。”
　　老师又喊了一次名字。

　　阶梯教室里面议论声渐起。

　　但凡和周惮沾点关系的人都会得到关注，更别提周惮女朋友了。所以蒋懿舒点名不在，底下不少人都议论起来。

　　老师终于从厚厚的花名册上抬起了头，从金边眼镜的上边射出目光，将教室里的所有人都看了一遍，确认没人举手后，在点到的名字后面画了个大大的叉。

　　过了会儿，方一可靠过来，把手机展示给顾云合看：“怪不得蒋懿舒没来上课。”

　　顾云合往她手机上看。
　　另一边室友陈安和季思雨也凑过来看。

　　“蒋懿舒和周惮分手了啊？”陈安小声道。

　　“分个手能这么伤心？课都不来上。”母单二十年的季思雨感慨。

　　“你以为，那可是和周惮分手！”方一可提高了点音量。

　　她们几个人坐的前排，声音不小，老师很快就皱着眉投过来目光。
　　吓得四个人赶紧放下手机坐端正了。

　　中途下课，顾母打了个电话过来，顾云合抿了抿唇，举着手机去教室外面了。

　　顾母问她：“你以前读高中那些教材和辅导书还在不在？”

　　“不是早拿去卖掉了？”顾云合想了想，“我衣柜下边可能还有几本，你去看看。”

　　那边传来走动声，随即就是拉开衣柜门的声音，顾母蹲下身翻出了几本语数外的教材书：“也亏你高中学的画画，这些书上都没有什么勾画痕迹，能拿去给你弟用。”

　　顾母接着道，“这高中书本费都要我750块，上周才给你弟报了几千块钱的补习班，现在钱哪里够用……”

　　顾云合皱了皱眉：“那些补习班没什么必要报。”
　　她白净的小脸紧绷着，透着一副不属于应有年龄段的成熟，“你觉得就顾云昌的性格，他上课学不进去难道补习班就能学进去了吗？”

　　顾母声音一下子拔高：“我儿子那么聪明一下子就能考上省重点，将来一定能找个好工作来养我这个妈！不像你和你那个没出息只知道到处拍照的爹……”

　　顾云合语气骤冷，乖巧的小脸上隐隐约约冒出点怒气：“对，你儿子最聪明了。”
　　然后不等顾母再回复就挂了电话。

　　她在教室外站了会儿，不知道想了些什么，然后才转头回了教室。

　　方一可她们正在商量下午没课的时候去市美术馆看看，问顾云合去不去。
　　她摇了摇头：“我下午得去甜品店打工，没时间。”

　　“那行吧。”方一可郁闷地扭回头。

　　-

　　甜品店要求的是一周上满二十个小时，平均下来每天三小时。
　　周一下午和晚上都没课，顾云合打算上满八个小时，以防后面几天课程上会有突然安排。

　　中午在食堂吃了午饭，她午觉都没睡，回寝室换了身衣服就出了门。

　　来之前顾云合先给甜品店胖阿姨发了短信，说下午来打工。

　　胖阿姨还正在店里忙活，见门口站着个身影，回头见是顾云合，她笑着开口：“来这么早啊。”
　　顾云合嗯了声。

　　店里除了胖阿姨以外还有个男生，叫钟乔，主要是在后厨负责做甜品，刚刚出来和顾云合简单地打了声招呼。

　　胖阿姨取下手套，和她说了些平时要做的事情和注意事项，就也进后厨去了。

　　顾云合换上前台的工作围裙，把后厨做好了的一盘甜品挨个放进展柜里。

　　学校外小吃街白天相较晚上要少不少的人，人流量没那么大。
　　兴许是正式上课第一天的缘故，一下午甜品店都没有什么生意。

　　帮着为数不多的几个客人结完账打包好甜品，顾云合站在前台百无聊赖，有点后悔为什么没有把专业书带过来，空闲的时候能拿出来看看。

　　甜品店门店做的玻璃门，被胖阿姨擦拭得很干净，店内的装饰一眼就能被外面看个清楚。
　　同样，店外的街上有什么情况，也同样能被店内的顾云合看得清清楚楚。

　　她刚想着下次把哪本专业书带过来，就见得街对头那边走过来一群人。

　　有男有女，里面不少昨天晚上才见过的面孔。

　　周惮也站在里面，一手夹着烟，侧头听着身边女生说话，脸上笑意很是轻佻，哪有半点才分手伤心的模样。

　　待身边女生说完后，他像是开口再说了点什么。
　　女生脸顿时闹了个通红，举起手娇俏地捶了一下他肩膀。
　　男人笑得更坏了。

　　这人无论站在哪里都有相当鹤立鸡群的效果。

　　对比今上午伤心得连课都没来上的蒋懿舒，两人的状态简直就是天差地别。
　　还当真是如传闻说的那般。

　　渣男。

　　顾云合心头愤愤了几句，低下头，整理起收银台桌面。

　　外边。

　　郭自横他们带了几个同专业的大二学妹出来玩，本想着能发展下自己的桃花，没成想一见面后女生就全围着周惮转，都快给他整抑郁了。

　　挨在周惮身边的那位女生极其活跃，是他们经济学院学生会文艺部的，穿着大胆靓丽，一路上话都没断过。

　　女生刚轻捶了下周惮，脸上红晕还未散去，指了指街对面的甜品店：“你们吃过那家的甜品吗，里面胖阿姨做的草莓慕斯超级好吃！”

　　郭自横正想说那就去买几个大家都尝尝，抬眼一瞧，就瞧见甜品店里站着个熟悉面孔。
　　他面上一乐：“那不是昨天晚上那个哑巴小学妹？”

　　几个男生也想了起来：“还真是！”

　　一群人有说有笑地走进甜品店。

　　门口红外线感应装置叮咚一响，店面不大的甜品店顿时就被一群人给挤满了。

　　“小学妹，又见面啦！”
　　“你还记得我们不？昨晚上才在HOT烧烤店见过！”
　　“小学妹，原来你还在这甜品店打工啊。”

　　顾云合还记得自己昨晚上立的“哑巴”人设，便闭着嘴安静地点了点头。
　　反正她也不想和这些男生多说些什么。

　　收银台下面的玻璃柜里放着的都是精美的小蛋糕，那女生带着周惮径直走到收银台前面。

　　顾云合垂眸，继续干着自己手头的事情。

　　女生指着玻璃柜，声音挺嗲：“你看，我说的草莓小慕斯就是这个！超级好吃！”
　　周惮声音跟着响起：“那就多买几个。”

　　女生欢快地蹦到顾云合面前，带着长长假睫毛的眼睛扑闪扑闪：“你好，麻烦打包五个草莓慕斯。”

　　顾云合继续维持人设，点点头，从下面取出慕斯一一打包。

　　女生扭头笑着对周惮说：“你可不要抢着付钱哦，这次我请大家吃小蛋糕。”
　　一副大方开朗的模样。

　　下午来的时候胖阿姨才教会她的蛋糕盒礼带系法，顾云合已经包装得很娴熟了。
　　她无论学什么上手都很快。
　　粉色印着草莓纹章的礼带在她指尖快速穿梭折叠，很快就打包好了。

　　女生说了句“谢谢”，问多少钱。

　　顾云合抿了抿嘴，拿起计算机，在计算机上打了几个数字，转过来示意给女生看。

　　她全场沉默着装“哑巴”状的模样一点不落地映在男人眼底。

　　周惮挑眉，眼神莫名有点戏谑。

　　女生付了钱，正欲从她手中接过盒子，男人突然伸出手，截走了蛋糕盒。

　　蛋糕盒是透明的，能看见里面草莓慕斯端端正正的样子。
　　周惮一只手拎起一个盒子，声音懒洋洋的：“这个慕斯好像有点化了，能换一个吗？”

　　甜品店内的甜品都是动物奶油制成，表面有轻微融化是很正常的。

　　顾云合一愣，想开口解释下，又忆起自己在这群男生面前立的哑巴人设，便只得重新取出块慕斯打包。

　　等她把重新打包好的递出去，周惮又懒散地提起一个盒子：“这个上面的草莓位置有点歪，也麻烦换一个。”
　　他语气里带着点捉弄人的坏劲儿。

　　又换？

　　“……”
　　顾云合憋着气，又重新打包了一个。

　　“不是，周爷，您搁这欺负人呢？”
　　郭自横和几个男生看好戏似的围过来，看着他让顾云合重新反复打包了几个慕斯。

　　女生扯了扯他衣服：“人家本来就不会说话，你别欺负她呀。”
　　周惮眉梢饶有兴致的一挑，没做解释。

　　他提起第三个慕斯盒子，随意看了一眼。
　　然后又开口：“这块好像有点小，你们后厨做甜品都这么随意的？”

　　事不过三。
　　顾云合咬了咬牙，心底告诉自己不要和这群男生计较。

　　重新包装就重新包装，赶快把这群人送走最好。
　　她心想。

　　只不过她手上包装动作已经逐渐粗鲁，最后系出来的蝴蝶结相较于第一次系的蝴蝶结，则显得十分简单粗暴。

　　等男人提起第四个盒子，想再找个理由让女生再换一块时——

　　顾云合终于忍不住了。

　　她深吸一口气，脸颊气鼓鼓的：“不好意思这位同学，除非食品质量问题，我们店的甜品不轻易退换的。”

　　周惮闷笑了一声。

　　他懒洋洋掀起眼皮，开口：
　　“不装哑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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