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 99 章
司空辰听着自己心跳的声音,茫然地数着次数。
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这个时候终于有声音打破了寂静。
是轩辕。
“打扰一下,有新的通讯。”
“有通讯。”
“通讯!有人在吗!”
轩辕的声音逐渐暴躁了起来,直到司空阑回应他。
“是谁?”
“宫医生说有急事,你最好去看看。”
宫炀?
司空阑扫了一眼轩辕发过来的东西,神色冰凉。
他急匆匆站起来。
宫炀没有巽宫的主要权限,只是焦虑的在门外站着。
司悯的房门锁了起来,宫炀带来的食物被晾在外面,动也没有动。
宫炀看见司空阑的时候才猛然停了下来,“我闻到了血腥味。”
“……什么?”
“我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宫医生尽可能平静地叙述道,“您去看看吧。”
房门打开。
的确是血的味道,很淡,如果不是医生在这里大概没有人能够察觉到。
司悯看着他们,但也许并不是在看他们,因为他的视线并没有落脚点,像是对不上焦距的废旧的相机一样。
血沿着他的指尖向下滴,蜿蜒成一条狰狞的线。
“你在做什么?”
司空阑莫名的不敢接近他——直觉告诉他保持这样的距离,然后他靠的更近了一点,以他的视力可以看得清清楚楚司悯手中的东西。
也可以看得更清楚了一点。
血沿着他耳后往下流,那里有一道深深的伤口,是他自己划开的。
他手里闪过了一道光芒,也许是凶器。
司空阑说道:“把刀放下,不要伤害你自己。”
可是那个反光的东西闪了闪,看得出来还有一点透光的特性在里面。
不是刀。
这个时候宫炀忽然开口了:“你在找什么?”
“我找不到他了。”
司悯答非所问。
他还紧紧握着自己手中的东西,指尖不受控制地颤动起来,红宝石一样的光芒从那里倾泻出来。
这有一点熟悉,但让人不太明白。
司空辰也认出来了那是机甲主控里面的平衡仪——由某种红色矿石雕琢的,很贵,可是司悯从哪里找到的这个东西,又为什么握着不放。
他手心里都是血。
“把东西放下。”司空阑说道,没有留意到自己的语气温和到不可思议——同时甚至有一点祈求的意味。
宫炀下意识看向伤口的来源,他觉得自己应该联想到了什么,这种场面很熟悉才对,他明明见过的——是的,在上一次司悯被救出来的时候,他刚刚醒过来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近乎疯狂地在找什么东西……
而且在耳后……
医生同时想起来了另一件事情,脸色猛然变得惨白了起来。司悯一直拒绝头部扫描,因为此前没有这样的需求,宫炀并没有强求。
世界上没有这样巧合的事情。
宫炀僵硬地开口问道:“你把它埋在你的身体里面,对不对?”
“我找不到他了。”
司悯重复了一遍。
他还紧紧握着那个平衡仪,好像并没有意识到那不是机甲核心——又或许他早就意识到了,他一直都知道,他是一个很聪明的孩子。
宫炀只来得及说一句话:“不要动用你的精神力。”
几乎是和医生的提醒同时的,司空阑向前两步,直接按在了司悯的后颈上。
他不得不认识到这个时候唯一有效的办法就是让司悯昏迷过去,唯有这种时候他才不是那么的令人烦躁。
“药拿过来。”
宫炀愣了一下,然后小跑着把药送到他手里。
伤口已经基本凝血,但看起来依然很狰狞,司空阑想到宫炀的话——这不是第一次了,上一次也是司悯自己划开的。
他的手很稳,药粉撒下去,耳后的位置并不适合包扎,司空阑的视线在耳骨上那道贯穿伤上面停留了一下。
“看好他。”
他这样对宫炀说道。
宫医生连忙点头,还是又摸了一支镇定剂出来。
他似乎想说什么,想了一下还是没开口,不论是因为什么,似乎都没有他插话的余地。
司空辰问道:“二哥。你去做什么?”
“继续和‘法案’聊一聊。”司空阑淡淡看着他,“不然呢?”
司空辰低下头,一言不发。
*
正则依然还在运转着。
司空阑远比他的弟弟们更加冷漠。
“传达给它就好,不需要更多。”
他只有一个疑问。
“你想要什么?”
“在我销毁你之前,回答我。”
正则如实转述了,于是一个有一点无奈的小小的表情符号跳了出来。
【你舍得这样做吗?】
“当然。”司空阑这样回应它,“如果你可以代表法案,那么你看见过我的人格报告。”
他当然是能够做出来这样的事情的人,这个世界上也许只有法案会如此的了解,因为只有法案有这样的权限知道所有的事情。
而不论这个智能生命有多么的宝贵,司空阑都会毫不犹豫地把它毁去。
‘法案’似乎终于沉默了,的确,它有这样的权限,也了解这些人。
【我要自由,以及那个孩子,抛弃他,把他交给我】
“不可能。”
【那么就没有什么好谈的了】
【你真的以为你们可以困住我吗?】
司空阑当然并不这么觉得,也不认为司空辰的计划完美无缺,但他那个时候还是配合了。
“离开帝国,不再干扰法案的运转,我可以给你自由……同时,由你来告诉司悯你到底做过什么,欺骗了他什么。”
【真是了不得的退让啊】
哪怕只是没有语调的文字似乎也能看出来里面的嘲讽,但司空阑一点也没有被激怒。
“不然,你会在整个帝国范围内被无休止的监视着,对于一个智能生命而言也不是那么愉快吧……不论你和法案是什么关系,如果你的依仗是法案本身的话,十六年前我就想过彻底把法案炸掉了。”
【你弟弟们知道这件事情吗?】
“不需要知道。”
【你当时没有那么做,因为你知道代价即使是你也负担不起。但现在你只需要把司悯交给我】
‘法案’并没有被这个可能性干扰,似乎还在充满扰动性的继续这样说道。
“没有任何可能性,他是我的孩子。”司空阑说道,“我的耐心很有限,我不介意彻底毁掉你——总有一天他会接受这个现实的。”
【他真的会吗?】
【他不会再相信你,再也不会】
司空阑眸色微暗,此时轩辕向他转达了一个消息。
机甲核心几乎是跳脚的。
“法案发了一个视频给我!它怎么找到我的!救命!”
“那是法案。”司空阑说道,“它在展示它的能力。”
正则当然不可能完全困住这个智能生命了……但是‘法案’能够这么快找到轩辕,也让他感到惊讶和警惕。
他只是没有表现出来。
又是一个视频。
‘法案’似乎沉迷于记录着什么。
“所以你要看吗?”
轩辕干脆自动播放了。
这个视角更加模糊,看起来像是用了什么上个世纪的摄像头一样。
画面中央是一个男孩。
很漂亮,可是看起来就像是要彻彻底底干枯一样,他僵硬地躺在床上。
房间也很破旧,可是似乎有被好好打理过,看起来很整洁。
这个时候传来了另一阵脚步声。
另一个孩子走了进来。
司空阑终于想明白……躺在那里的是一个他只听过名字的人。
纪寻。
苍白的枯瘦的男孩子看向司悯,从这个偷窥的角度里面看不清楚他的视线。
他们看起来依偎到了一起,这本来是一个有点温馨的画面。
假如司悯没有把小刀放在纪寻脖子上的话。
他终于开口了,声音稚嫩而平静:“你想吃了我吗?”
被抛弃的S级的精神域会不受控制地走向吞噬,恰好他们是一样的。
纪寻已经快要越过那个界限了,他很难再控制他自己,从视频里面看不出来精神域的涌动——但已经有东西不受控制地在漂浮着。
司空阑不觉屏住了呼吸。
他曾经怀疑过这件事情,有过这样的猜测,但是他不曾料到原来真的有这样鲜血淋漓的过往,但他继续看了下去。
纪寻快死了,他马上就要死了,没有人能救他。
但是随即,小刀落在地上的声音响了起来。
就像是没入了深不见底的湖面一样,没有激起任何的涟漪。
司悯放下手。
精神域的僵持似乎也停了下来……因为司悯没有在反抗,他丢下了自己唯一的武器。
这是一个任人宰割的姿态。
他在等着纪寻吞噬他。
纪寻本来可以轻而易举地吃掉他,这样纪寻才能够苟延残喘下去。
这是生存的本能。
纪寻枯瘦的手握住了司悯的手腕,他激烈的喘息着,说出来的话也并不是那么连贯。
“阿悯……我想活下去……”
也许不是祈求,没有任何人会回应他,纪寻试图伸出手抚摸司悯的面颊,那里同样很冰冷。
他又咬着牙重复了一遍:“我想活下去……我想……再陪陪你……”
任何生命都是生存下去的本能——但此时此刻更多的却是不舍,以及忧虑。
司悯没有主动去贴近纪寻。这个时候他还是像一个没有灵魂的洋娃娃一样,木然地站在那里。
纪寻贪恋的看着他,眼眸之中全是司悯的样子,好像这就是整个人世间。
他深吸一口气,在这种时候却讲起了自己的故事。
那是一段令人不怎么愉快的往事。
“……我没有告诉过你,我是被我的亲生父母抛弃的。我不愿意这样对你说,因为这样我在你的眼里就不是那么完美了。”他似乎是自嘲的笑了一下,“我没有办法,阿悯。”
纪寻依然那样贪婪地看着他,贴近他,最后对他说道:“世界很危险,不要相信任何人。”
苍白的,僵硬的手指最终缓缓地松开,再也没有任何力气去紧紧握住另一个孩子。
可是纪寻还是不肯闭上眼,倘若他再成熟一点,也许他会知道他不该这样说,世界并不总是那么的残酷,可是他也太小了,所以他只能这样告诉司悯。
在纪寻的认知里面,只有这样才能活下去。
他没有办法。
司悯还是没有回应他,可是他慢慢地握住纪寻的手,也许在寻找着熟悉的温度。
但是什么都没有。
他俯身下去,像是要用自己去给纪寻一点温度,但并没有用,他们都是一样的冰凉。
他把手放在纪寻的眼睛上,最终跪趴了下去,安静地伏在一遍。
摇摇晃晃的画面到这里结束。
除了‘法案’没有人知道在那个半废弃行星上曾经又一次可能存在的吞噬,只是最终那孩子什么也没有做,安静地死去。
可是在这一刻司空阑终于明悟‘法案’的用意——也明白司悯的那句话。
在他还是那么小的时候有人对他说过。
世界很危险,不要相信任何人。
于是他一直这样活着,艰难又努力地活下去,他的确没办法去信赖任何人,仿佛早就已经失去了这样的能力。
所以他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如履薄冰一样活着,可明明是这么艰难,他却又有着不知何处而来的一腔勇气。
他还愿意去给出珍贵的新雪一样的信任,还在尝试着不去彻彻底底地封闭自己——直到世界彻彻底底地再一次破碎在他眼前的那一天。
从今往后他再也不会有去相信任何一个人的能力,他会知道他本来就不应该这么做的。
‘法案’又出现了,它还是用那个小小的表情。
【把他还给我】
人类之中的最强者和全宇宙最伟大的智能生命的第一次交流最终止步于一句话。
“休想。”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