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求我嫁他马甲号

作者:公子为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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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光无限终是悲


      一千年前,谢玄被吞鸟郎咬时,是十八岁的夏天,可天庭传出赔世郎被啃咬死的时间是同年春天。

      天怜衣又说自己在夏天见到了赔世郎,只能证明,赔世郎是真的没有变成第二个吞鸟郎。

      只是赔世郎为何要诈死?

      天怜衣坐在凳子上,双手托着下巴,说:“大话自信仙,赔世郎和你是同期神官吗?”

      大话自信仙摇头,说:“不是。当我还是世人时,她就已经是有名的神官了。”

      大话自信仙是这样说的。

      一千八百年前,旧天庭有几位出名的神官,其中就包括了追师、赔世郎和灵验神师不许。

      此时,赔世郎和追师在人间的宫观遍地都是,已经高达上万座,深受世人所爱。

      后来旧天庭的风气不好,这几位有名的神官中,只有师不许还留在天庭,管理天庭的大小事。

      追师来到了理想国当国师大人,辅佐理想国皇室成员几百年。

      赔世郎则是在人间各地游逛,见到什么好的、稀奇的,就想买下来,等三年期限一到,就全部带去给追师看。

      这才导致她身上挂满了各种各样,不同文化风情的小装饰品。

      大话自信仙停顿了一下,苦笑一声,才继续说:“我从来没想过,像我这么烂的命格,竟然会得到一个神官庇佑。”

      “虽然那时的她,也可能只是顺手救下我,可我已经成为了她最忠诚的信徒。”

      大话自信仙,本名王一笑。

      十几岁的王一笑家庭不好,屋舍漏风漏雨,七八人挤在一个狭小的木房里,都还没有富贵人家的茅厕大。

      他有一个弟弟王一哭。

      两人之间,从出生起,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出生时,是天生的悲观主义者。

      弟弟却跟他截然相反,是天生的乐观主义者。

      本以为后天也可以整改这种性格缺陷,却没想到,他不仅没改成,还成为一个实打实的绝对悲观主义者。

      这一切的影响,一是因为他自己。

      二是他有一对很不擅长表达爱意,却擅长诉添油加醋后的苦,还是个爱扫兴的父母。

      只要一遇到什么不太好的小事,明明只需要动一个小手,多吃一点苦,就能变为好事的事情。

      他的父母却只会不约而同地大声吆喝,这件事多么多么令人绝望,令人悲观,令人想去死。

      在这样的环境下,甚好有个非常乐观的弟弟开导他。

      他才不会成为对世界悲观,对自己也悲观的人。

      王一笑说:“原本没那么严重的,但奈何我母亲是个指责型母亲、责怪型母亲、冷漠型母亲,而我父亲又是个经常把死挂在嘴边的人。”

      记得村里进行射箭比赛时,由于家中没有那么多钱,给他准备一个特别好的弓箭。

      但父亲想要他赢回作为奖励的野兔,于是就为他报名。

      在他上场时,同龄人拿的也不是什么太好的弓箭,但一眼就能看出是弓箭。

      他拿的是用一根缝补衣裳用的细线,绑住一根刚砍下来的树枝做成的弓箭,一眼也能看出是弓箭。

      但当时,所有人都笑他。

      他也不觉得怎么样。

      让他感到窒息的是在射箭过程中,只差最后一支箭,他就可以赢走那只野兔。

      然而,在他准备射出去时细线断了,箭没能射出去,也没有同伴愿意给他借弓,毕竟都是竞争对手。

      由于打成了平手,两人就各自提着一半野兔回家。

      可当一半野兔到手,他还在高兴时,却看见父母一脸阴沉。

      原因是:“我要的是你拿一整只野兔回来,你只拿到了一半,是什么意思?是在向我证明,你有多无能吗?”

      还有句:“要是参赛的人是我,而我只拿到了一半的野兔,还不如死了算了。”

      再有一次,令他心塞失望。

      那时,他十四岁,记得母亲的生辰。

      又因为唱歌很好听,就想着给母亲唱一首,以表生辰快乐。

      奈何,他母亲只是坐在坏了一只腿的木凳子上。

      说:“我觉得你可以唱得更好听一点。这样,昨天你就可以赚得更多的钱财,获得更多有钱人的打赏。”

      顿时,他脸上划过一丝失落,甚至是窒息。

      他是通过唱歌的形式去人流最多的大街唱歌卖艺不错,但他现在,只是想唱一首歌,送给自己的母亲而已。

      王一笑看向黑黑的天,说:“长期在这样的环境下成长,我感到很压抑。但我的弟弟经常偷偷告诉我,这个世界是很好玩的,主要是看你怎么对待它。”

      “我想知道,这个世界到底有多好玩,才会让弟弟每天被人推进屎坑里,都还能对我开怀大笑。”

      即使他弟弟名字叫王一哭,但他几乎没有见到弟弟哭过一次。

      反而是他这个叫王一笑的哥哥,经常在背地里哭鼻子。

      哭就算了,还不能,更不敢放声大哭,好好地发泄一番。

      命运多舛,让他彻底活不下去的是十七岁那年。

      十七岁,差三年就可以成年,但他似乎是等不到了。

      这一年,他嘴里一直说还不如死了算了的父亲,终于如他所愿。

      他的母亲立即改嫁,成为了镇上里最有钱的老爷第十八房小妾。

      一嫁出去,她那些缝缝补补,没有更替的破衣裳被扔进河边。

      换上了华丽漂亮的鲜艳裙子,摇身一变成为了“金凤凰”。

      家中年迈体弱的老人走了一个后,另一个也相继离世。

      原本还不如有钱人家茅厕的破木屋,竟然这么宽敞。

      没有大人眷顾的小孩子,家中仅剩的宅基地也被村里人无理由霸占,被同龄欺负说没爹没娘的更是数不胜数。

      两兄弟最终还是被赶出村里,就连那木屋也被占据。

      讽刺的是,两人住过的家,成为了别人的猪圈。

      流浪街头,唱歌卖艺,甚至是乞讨为生。

      他每天都会想今晚该住在哪,有没有吃饭填饱肚子,能不能不受欺负和打压地度过这个短暂又慢长的冬天。

      但他的弟弟卖艺结束后,有什么,他就吃什么。叫在哪里睡,他躺下就能睡得着。

      没有忧虑,没有烦恼,甚至还能整天对他笑嘻嘻。

      大话自信仙在一个找不到住宿的冬天夜里,问了自己弟弟:“你说的,这个世界是很好玩的,这就是你认为的好玩吗?”

      弟弟依然是笑,说:“这又何尝不是一种体验?这也是一种玩法。”

      他从不说是活法,一开口,说的永远都是玩法。

      仿佛,他从未被世界各种拿捏,而是他在操控整个世界。

      王一笑看着自己被冻坏了的脚,说:“我要是像你一样就好了。现在的我,只想去死。”

      这话一出,他还真就要死去了。

      十四岁的弟弟被人抓去当书童,好巧不巧的,服伺的少爷,就是自家母亲改嫁去当第十八房的老爷家嫡子。

      当了书童后,他开始穿上好的衣裳,每天跟少爷出入学堂。

      他记得,雪下得最大的那天,他弟弟的血也流得最多。

      当时,他在乞讨,街上飞快地驰过一辆马车,突然间在不远处停下。

      然后,见他的弟弟被少爷从马车上一脚踹下来。

      看到这一幕,他脸都黑,心都痛死了。

      可弟弟却还能笑着,拍拍身上的雪,无所谓地说:“这个世界真好玩,好玩到我快膨胀死了。”

      王一笑对他们说:“弟弟是知道我在他身后的,但他没有向我走来,反而是留给我一个孤寂的背影,然后消失在了大雪街上。”

      “但雪地上永远不会消失的,是从他□□滴落下来的血。”

      “在所有人眼里,都认为是弟弟的血玷污了洁白无瑕的血,但在我眼里,是这洁白无瑕的雪,玷污了我弟弟的血,更玷污了我弟弟。”

      本以为弟弟会反抗,但他没想到,弟弟还是回少爷家里,继续给他当书童。

      那天,他顺着弟弟的血迹走,看见少爷家门前,老爷的十八房小妾,全部穿得春夏秋冬地站在大雪里。

      穿得最少的,自然就是最不待见的。

      他母亲就是那个穿得最少的小妾。

      以往他不知道弟弟和母亲在同一屋檐下,是否会有照顾。

      今日一见,没有。大家都很识趣地当作不认识。

      她接老爷的,弟弟走自己的。

      弟弟甚至还在流血地跟所有的小妾弯腰问好,还亲自对自己的母亲笑着喊“见过十八太太”,然后就进去了。

      当晚,就传来了噩耗。

      弟弟死了。

      王一笑擦去了自己的眼泪,哽咽地说:“那是我唯一还活在世上的希望。可是,他死了。”

      弟弟死后,再也没有精神支柱的他,精神高强度崩溃,整日哭个不停。

      他成为了一个对世界悲观绝望,对自己悲观绝望之人。

      他开始手抖,心脏剧痛。

      要么跳得很猛,要么感觉丝毫不动。

      整夜失眠,整日都在自我疑问:“真的不想活了,真的不想活了,真的不想活了。”

      “我为什么还活在这世上,我为什么没有死去?”

      “为什么死在夜里的人是永远乐观的弟弟,而不是我?”

      “我不想有未来了,我想死去,我想死。”

      “死了就好了。对,死了就好了,死了就好了。”

      “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就一辈子都不会再痛苦了。”

      “我要去死!我要死,我不要活着!!!”

      有了死去的想法和念头,他就真的要去死了。

      可是,没想到,这个破败挂满蜘蛛网和灰尘的庙宇里,竟然闯进了一位姑娘。

      那位姑娘身上的装饰品多得不行,各个都别具一格。

      她拍拍掉落在身上的雪,然后对他笑。

      见他不开心,还专门拿出一个最常见的装饰品给他。

      其实,那不算是什么太好的装饰品,只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柚子叶。

      但她却说:“这是柚子叶,是当地一个高人对我说,这柚子叶有除去晦气,招来自信的功效。”

      “——我试过,真的很管用。”

      他半信半疑,毕竟这柚子叶,他见过多了。

      从来没听说可以除去晦气,招来自信的说法。

      但在她的鼓舞下,他在自己身边挥了挥。

      然后意外发现,原本很压抑的他,竟然变得很开朗,心情也舒畅了许多。

      于是,他看向那位姑娘。

      她也对自己笑,说:“我没骗你吧,真的很管用。”

      王一笑提到赔世郎时,他嘴角不知觉地上扬:“我问她叫什么名字,她说姓赔。”

      “我又问她,可是非衣裴?她摇头了。还用她可可爱爱的小胖手,在雪地上写了这么一个字——赔。”

      她是这么跟王一笑介绍自己的:“赔,赔钱货的赔。”

      不知为何,王一笑总想跟她说话,还分享自己的事情。

      对她说:“我快要活不下去了。”

      赔世郎说的话,依然在他耳边回荡:“这个世界是很好玩的,只是看你能不能玩死它。”

      “所以,我希望是你玩死它,而不是它玩死你。”

      “每当你觉得真要活不下去的时候,就拿起手上的柚子叶在身边挥挥,说‘晦气去,自信来’。喊三遍,你就会获得一个自信的自己。”

      赔世郎走了,走之前还不忘大声对他说:“——希望下次再见面之时,你不仅还活着,还活成了一个风光无限、自信爆棚、招摇过市的人。”

      因为她这句话,他私自将赔世郎视为自己的神明。

      一信奉,就是一千八百年。

      后来,他飞升了。

      王一笑说:“一千八百年前,旧天庭大门往里走,会有一个特别宽敞的大街,大街两边挂满了神官的画像。”

      “我听迎接自己的南方雨师说,那是一个荣誉街,在人间越有名、越深受世人信仰的神官前五名,画像会被挂立在这条最耀眼的街上。”

      令他感到意外的是,他竟然在这条荣誉街上,看见了赔世郎的画像。

      南方雨师见他如此,便跟他解释:“这位神官叫赔世郎,一直都是天庭名神,坐享人间一万座宫观,甩其他神官一大截。”

      王一笑:“那她人呢?”

      南方雨师:“跟追师去人间有一阵子了。”

      王一笑:“她什么时候会回来?”

      南方雨师:“大概永远都不回来了。”

      闻言,心中失落。

      他厌恶人间,厌恶人间的绝望,所以想要逃避在天庭一辈子。

      赔世郎却喜欢人间烟火气,跟着追师一起,再也不会回来了。

      后来,他也试图在人间找过赔世郎。

      但当他找到赔世郎时,是八百年后,赔世郎被吞鸟郎啃死的噩耗。

      从那以后,他就更加不喜欢人间了。

      天怜衣听到这,看向他手中已经枯萎的柚子叶,说:“这个柚子叶,真的只是普普通通的柚子叶吗?”

      当时,赔世郎给他的柚子叶,也是普普通通的柚子叶?

      王一笑摇头,说:“不,不是。”

      “世郎给我的柚子叶会发光,我猜想,她跟我说的念三遍‘晦气去,自信来’是打开法器的口诀。”

      “只是我当时不懂,以为这柚子叶真的有什么通天的法宝,才会每天都是用它。”

      “实际上,它还真是个法器,只不过是将别人的悲观不快乐,转移到自己身上来,仅此而已。”

      “当然,这是我成神后才知道的事情,之后我就没有再用过她给的柚子叶。”

      所以当时,他每用一下,他都会从赔世郎身上转移走开心和乐观。

      他的绝望和悲观,也会转移到赔世郎身上。

      相当于是别人在替自己承受痛苦,而自己却在使用别人的欢乐。

      天怜衣:“于是你又自己点化了新的柚子叶当法器,像赔世郎一样,将自己仅有的乐观全部给予需要的神官,或者是世人?”

      王一笑:“是。这样做,别人会感到欢乐,就会有活下去的心。”

      天怜衣:“可你会时刻感受别人转来的痛苦。”

      王一笑一笑,毫不在意,拍着自己胸脯地说:“那又如何?如果我强迫自己活成了世郎所希望活成的那样后,又能替别人分担一些,何乐而不为。”

      天怜衣一听,顿然开朗,笑说:“你真是个伟大的人。”

      王一笑一听,也愣了一下。

      拿出新的柚子叶,在四周挥挥,说:“馆主大人,你也是一个很伟大的人。”

      没聊多久,王一笑便起身,说:“我去巡逻一下,看能不能见到世郎。就算见不到,厄运鸟来了,我也帮她顶一些。”

      天怜衣点头,说:“好。”

      王一笑走后,一直很沉默的玄为夷,就变得更加沉默,两人似乎陷入了比较尴尬的氛围之中。

      天怜衣坐久了,就起身动动。

      突然间,有一只厄运鸟再次来找天怜衣。

      那只厄运鸟飞得极快,超大一只,比往日的都还要大,一边叫一边飞扑向她。

      眼里的红,滴下来的血,身上散发的黑色气息,让天怜衣脑海中突然闪过一瞬间的片段。

      那片段里,她坐在金箔大花轿上,却突然有只一样的大乌鸦冲进了花轿里,张开大嘴巴就咬向她。

      那只大乌鸦,不,厄运鸟就这样被玄为夷一剑刺死在地。

      她被揽入怀中,失了神。

      头顶上是玄为夷着急,担忧又自责的声音:“对不起。”

      他一手紧紧抱住她,一手抬起摸她的脸,轻轻揉揉,轻轻抚摸,给予她最大的安慰。

      可她终究是在失神中,眼泪夺眶而出,也抬起手捏紧了玄为夷腰间的衣裳。

      玄为夷的手摸到一股湿意,低头一看,是怀中人哭了。

      看她表情,是憋住不想哭的逞强,可她又实在忍不住哭两下。

      哭得老委屈,哭得眼睛都红了,眼睫毛上全是被打湿的泪水。

      玄为夷又慌了,比方才还要慌乱。

      眼眸中尽是心痛,见她这个样子,仿佛有一把最能伤人的刀,没有任何预防地捅进他的心脏。

      须臾,一手挪到她头上,往自己怀中更靠一点。

      他又低下头些,高挺的鼻子碰到她的额头,用右手捧住她左边脸,大拇指轻轻擦她脸上的泪水。

      听见玄为夷低沉,微哑,慌乱,不知所措,尽是愧疚地颤抖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玄为夷在她头顶上一直道歉,一直道歉。

      可她越是听他道歉,听他这么颤抖、这么慌乱、这么愧疚地道歉个不停,她就哭得越猛。

      原本,原本她只是想哭两声的。

      现在好了,眼泪收不住了,彻底收不住了。

      她哽咽地说:“你不必道歉的,是我,是我自己没控制住。”

      可玄为夷是这么说的:“不知为何,看见你哭,我下意识就想给你道歉。”

      天怜衣一听,好像就哭得更猛了。

      等天怜衣缓和好情绪,玄为夷便放开她,又独自一人去一边站着了。

      天怜衣擦去自己剩余的眼泪,然后拍拍自己的脸,深呼吸一口,就蹲下来看被人厄剑刺死在地上的厄运鸟。

      天怜衣自言自语地说:“真是它。”

      玄为夷听,问:“怎么了?”

      天怜衣说得有气无力,声音超级小:“我成亲那天,也有一只这么大的厄运鸟,冲过金箔大花轿帘子进来,要咬死我。”

      顿顿,天怜衣又说:“不,不只一只。”

      “金箔大花轿外都是这么大的厄运鸟,它们叫声很大,很吵,用尖尖长长的嘴啄金箔大花轿。”

      “好像,好像后来,很多厄运鸟都蜂拥而入。”

      这些记忆,都是很模糊的。

      但经过她大概粗略地描述,都可以想象到那是一场多么恐怖又不幸的遭遇。

      玄为夷的眼眸一沉再沉,沉得不能再沉,他又向天怜衣道歉了:“对不起。”

      天怜衣站起来,突如其来猛站,只觉得眼花缭乱,一时没站稳脚跟,整个人晃跌。

      玄为夷一步大迈,伸出手握住她的手腕,一把稳住了她。

      天怜衣看清后,见玄为夷如此,便向他一笑,说:“谢谢你,哥哥。”

      玄为夷也一笑,摇头,还放开了天怜衣,说:“这是我应该做的。”

      天怜衣也摸摸自己的手腕,说:“看来,我还不能回三界通馆。”

      玄为夷听,脸色微变,问:“为何?”

      天怜衣看向地上的厄运鸟,直白地说:“想谢玄了,太想他了。”

      玄为夷心一颤,眼眸深处泛起波澜。

      听见天怜衣还说:“一直都很想他。”

      “也不知道他在这世上的某个角落里,有没有像我这么想他的这么想我。”

      玄为夷:“......”

      玄为夷点头,就当是回答她了。

      玄为夷又问:“这么想谢玄吗?”

      天怜衣顿顿,笑了:“是啊。”

      玄为夷沉默一下,说了一道很轻的话:“他快回来了,很快就会回到你身边了。”

      天怜衣愣愣,以往玄为夷说什么很小声的话,她都听得朦胧不清。

      可这次,每一个字,每一个读音,她竟然能听得一清二楚。

      天怜衣震惊地看向玄为夷,走向他,难以置信地问:哥哥说的是......是真的吗?”

      玄为夷却又又又沉默。

      以至于天怜衣又问他第二遍:“哥哥说的是......是真的吗?”

      玄为夷装作一本正经地说谎:“我什么都没说啊。”

      天怜衣不信,摇头,说:“不,我听见了。哥哥说了,哥哥明明说了。”

      玄为夷挑眉,问她:“我说了什么?”

      天怜衣不犹豫地说出来:“你说,谢玄快回来了,很快就会回到我身边了。我听得一清二楚,一清二楚。”

      玄为夷:“......”

      玄为夷:“你听错了。我真的没有说什么。”

      天怜衣却直接抓住他的手臂,也不敢抓紧,也不敢抓松。

      生怕他下一秒就挣开,像一条鱼儿一样溜走了。

      天怜衣坚信:“我没有听错什么,哥哥就是那么说的。”

      “哥哥知道谢玄在哪,知道他还在忙什么,还知道他为何迟迟不回来找我,对不对?”

      “对不对?对不对?哥哥,你说对不对?是不是?”

      她问得很卑微,眼里充满了期待和泪光。

      玄为夷:“......”

      玄为夷:“不对,不是。关于谢玄,我什么都不知道。”

      天怜衣愣愣,张开口,还想说点什么,但又合上,沉默了。

      就连紧抓玄为夷手臂的小手,也一并松开。

      然后,也苦笑了一下,说:“当下还是先管管大话自信仙和赔世郎的事情。”

      “谢玄......算了吧。他忙他的,我做我的,都完成了,总会有闲下来的那天。”

      可惜了,往后的一段时间里,赔世郎都没有再出现。

      前来的厄运鸟却一晚比一晚多,世人开始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有的世人,会被突如其来的厄运鸟戳瞎眼睛。

      又因为带有厄运,乌鸦嘴又有毒性。

      一戳,不仅眼球爆了,毒性向四周扩散,可见脸上的溃烂。

      有的世人,会被厄运鸟飞到床上,飞到身边大叫不停。

      仿佛它每叫一声,厄运就多来一件。

      这让世人惊恐万状,整日提心吊胆,生怕下一秒,自己一个不小心就葬送了性命。

      还有的世人更加倒霉,一团黑的厄运鸟全部对一个人蜂拥而至。

      用自己尖尖硬硬的嘴,一点一点地生吃世人。

      等到天怜衣三人赶到时,那些世人已经被啃得血肉模糊,面目全非,无法再辨别男女。

      看到这等场面,天怜衣全身发冷,双手颤抖,脸色苍白。

      天怜衣喃喃:“一千年前,我不会就是这样死在金箔大花轿的吧?”

      要真如此,那......那也太,顿时,她就扶额。

      王一笑一听,立即就说“呸呸呸呸”。

      还用柚子叶在天怜衣身边挥来挥去,说:“晦气去,自信来。晦气去,自信来。晦气去,自信来。”

      须臾,天怜衣却抓住了王一笑的柚子叶,眼眸中是看不透的神情。

      淡淡地说:“你也不易,就别转走我的不开心了。”

      王一笑:“......”

      王一笑:“可是,你看起来真的很不太好。”

      天怜衣苍白一笑,故作无所谓地说:“那都是一千年前发生的事情了。再好,再不好,都没什么了。”

      没过一会,只见天怜衣又开始皱眉,眼里有一股浓郁的失意和悲伤泄出。

      一边超度被厄运鸟啃死的世人,一边在说:“只不过,我一千年前都死得这么惨了。想来,谢玄定是比我还惨。”

      玄为夷在一边滴血个不停,眼眸低垂,看不出他的表情。

      不知是天本来就太黑,还是厄运鸟数量太多,让整片天空都看得比以往的每一个夜里都黑许多。

      不必仔细看,都能在黑夜的半空中、树上、尸体上站有厄运鸟。

      还有的厄运鸟在寻找下一个目标,从而在空中飞来飞去。

      那些厄运鸟放肆无比,胆大包天。

      世人禁闭门窗,它们都能像啄木鸟那样用嘴戳破,然后飞进去。

      于是,不远处传来了一阵阵妇女与孩子的尖叫声。

      闻言,天怜衣立即站起来,用法力推开门,走了进去。

      屋内的蜡烛忽明忽暗忽灭,破败的窗户影子上,只见一个娇小玲珑的身影抱住了两个世人。

      忽然,专属修炼《玄衣剑谱》得来的剑气从里杀到外,好几只厄运鸟被天怜衣一剑杀死。

      撞到了窗户上又掉落,吓到了在外面盯着看的王一笑。

      王一笑立即用柚子叶遮住了自己的双眼,看向一边丝毫不动,满脸担忧却从不出手的玄为夷。

      王一笑不出手,是因为他法力本就弱,宫观又刚被毁,杀不死厄运鸟。

      玄为夷法力高强,又有人厄剑在身,轻轻一出手,就可以扫平这附近的厄运鸟,不让天怜衣那么累,可他为何不出手?

      一好奇,便问:“玄为夷,不出手替你家馆主大人分担分担???”

      玄为夷刚想开口,谁知,从门内走出三个人,天怜衣清冷的声音传来:“不必了。”

      等看清天怜衣时,她一手抱着很小的姑娘,一手持着玄衣双剑走出来,身边还站有一个妇女。

      她紧紧地抱住小姑娘,见她哭了,还抬手来摸摸她的脸。

      一脸心疼地呵护安慰她:“乖乖乖,不哭不哭不哭。”

      这一幕,让王一笑感叹:“要是一千年前,馆主大人成功嫁给天下第一少年郎谢玄,他们的孩子应该也很大了吧。”

      玄为夷一笑,说:“嗯。”

      天怜衣来到他们身边,问他们在谈什么。

      王一笑和玄为夷很有默契地一个看向左,一个看向右。

      说:“没什么。”

      天怜衣本想将小姑娘给大话自信抱的,但奈何他一千八百年没抱过了。

      手生,实在是手生,不会抱。

      奈何之下,天怜衣走向玄为夷。

      打算将孩子给他抱,但他身上又滴血。

      孩子的亲生母亲又被吓得不轻,暂时无法抱住孩子。

      天怜衣还是硬着头皮,让王一笑进屋拿一张小孩子的裹布出来。

      裹在孩子身上,然后将孩子塞到玄为夷手上去。

      这样,就算玄为夷的血还是会染红,也不会染到小孩子去。

      天怜衣笑了:“多谢哥哥了。”

      玄为夷也一笑,说:“不必客气。”

      反正以后也要抱的,现在就当练习一下。

      他心想。

      天怜衣给王一笑使眼色,然后王一笑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也不会发生似的来到那位亲生母亲身后。

      柚子叶轻轻敲下去,她就睡过去了。

      只见天怜衣施展法力,数秒后,剑雨从天而降,刺死了无数只厄运鸟。

      有的厄运鸟还想逃,可终极是逃不过从天庭调动来的灵剑,统统被刺死。

      掉落下来,血迹斑斑。

      此过程中,玄为夷竟然还能伸出一只手来,为天怜衣撑了伞。

      伞上突然重重一砸,只见有一只厄运鸟从伞上滚下,掉落到两人脚下。

      玄为夷稍微眯眼,一脚将其踢飞。

      天怜衣看向玄为夷,说:“哥哥,给我抱吧。”

      玄为夷点头,弯腰将孩子转交到天怜衣手上去。

      只见她一手紧抱,一手还仔细轻轻拍拍哄她,生怕孩子哭。

      玄为夷一见,他发现自己越来越不能看天怜衣了。

      一看,就再也挪不动眼。

      一看,爱意就会藏不住。

      一看,就想永远黏着她。

      一炷香后,地上被刺死的厄运鸟,每只身上刺有一把灵剑。

      王一笑一瞧,问:“馆主大人,这剑,你不会是从武神殿......”

      拿来的吧????

      天怜衣毫不遮掩:“是啊,全是公卿臭的。”

      谁叫他跟自己打赌输了呢?

      天怜衣又一笑,说:“天庭所有神官手里,就他殿里收藏的灵剑最多了。不用他的,太可惜。”

      王一笑:“天庭第一真武神在殿里休息,一瞬间看见自己的灵剑全部飞出武德殿,他会气死的吧。”

      天怜衣:“以他的性子来说,大概是会的。但比起被我提剑去质问他,还不如乖乖忍受这个气好。”

      果真如他们说言的那般,当公卿臭正在沉迷于自己的灵剑时。

      “嗖嗖嗖”几声,藏剑阁里的灵剑全部飞出去,向人间刺去。

      当时,他被气得跺脚!

      天怜衣看向被王一笑敲昏睡过去的妇女,很担心地问她:“大话自信仙,你没有下手很重吧?”

      让王一笑敲晕她,不过是不太想让她看见这么世人不太可能做到的一幕幕罢了。

      现在结束了,她该醒了。

      毕竟,孩子要哭了。

      等到那孩子哭时,天怜衣正慌乱。

      毕竟没有当过母亲,在料理孩子方面,也不是个能手。

      好在,孩子的母亲醒来,把孩子抱走了。

      今夜的忙碌,本以为可以结束了。

      谁知,一束神光照在他们面前。

      王一笑:“不会是公卿臭来了吧?”

      天怜衣:“应该是他。”

      就是他。

      他来了。

      他就是看天怜衣一下子挪走自己所有的灵剑,都用到什么地方去。

      现在看见了,每一把剑都运用到最妙之处。

      长剑降下时,刺中地面,有的歪,有的直,有的平躺,有的斜,但每一把剑上都刺有一只乌鸦。

      王一笑主动招手:“你好啊,天庭第一真武神。”

      公卿臭抬手握拳,抵住双唇,故作咳嗽两声,才说:“你好,大话自信仙。”

      他跟天怜衣对视一眼,想起两人的恩怨,不适应地将视线转到一边去。

      倒是天怜衣先开口:“今夜,多谢天庭第一真武神的灵剑了。”

      “以后,这些长剑除荒芜国太子殿下本尊外,不会再有其他人调得动。”

      她这么说,无非就是在告诉他。

      今夜过后,她不会再用他的灵剑了,一把都不会再用。

      公卿臭张开口,才发现自己好像没什么能说出口的。

      最终,他只是淡淡点头,不再做声。

      天怜衣替他收回所有灵剑,全部归还给公卿臭。

      然后就牵着玄为夷的手,对王一笑说:“走了。”

      王一笑点点头,也跟在了天怜衣身后。

      两人在这附近逛了一圈,发现很多世人因为害怕都躲在家中不肯出来,这也好。

      只是有一家很奇怪,明明知道危险。

      却还是大开门,在门上挂好了红布和喜字,还点了红灯笼。

      天怜衣:“这是干什么?”

      玄为夷说:“刚到绝望坡那会,一位婆婆说过,不久后村里有一个姑娘要嫁人。”

      “想来,应该是这家嫁闺女了。”

      “三天后又是超好吉日,两人的成亲之日定是在那天。”

      王一笑总觉得要有什么不好的灾祸,降临到这对新人身上。

      于是猜测问:“这对新人,会不会跟你和谢玄一样???”

      天怜衣看向王一笑:“......”

      玄为夷:“......”

      王一笑觉得自己说错了话,便赶忙用柚子叶捂住嘴。

      说:“呸呸呸呸,我乱说的,我乱说的。”

      实际上,天怜衣和玄为夷也是这么想的。

      突然间,那家传来震耳欲聋的哭叫声,好像是新娘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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