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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这与魏己所想的为情而死有点不大一样,她试探道:“殉情?”
“殉情?”肖尧很吃惊,末了慌忙摆手,“没有没有,我还没谈过恋爱呢。”
那你还不怀好意地跟在人女孩身后,魏己撇下嘴:“接着说吧,怎么回事。”
提起事情原委,肖尧点评道:“可能是因为,我太爱多管闲事了吧。”
生前,肖尧是个三佳好青年。
哪三佳?即相貌佳;学习佳;心地佳。
长相佳,这个魏己倒没法反驳,他往那一站,若是不说话,妥妥一个日系忧郁小帅哥。
学习佳,家庭条件一般,与爷爷相依为命,高考还考了全市第七。
心地佳,从小受到最多的评价,是听话懂事热心。永远是邻居口中别人家的孩子,老师眼里的标兵,尖子生。
诸如什么扶老爷爷过马路,帮助困难同伴,去养老院做义工等等的事,他做过无数次。
当然,听一个人这样评价自己,魏己还是不免怀疑他在炫耀。
肖尧说:“我这样说,是在给我的死做铺垫。”
今年六月份,肖尧刚大学毕业,七月初,他回了本市,签了份很好的工作,人生辉煌腾达指日可待,可还没来得及去上班,变故就来了。
那晚,做完兼职后,他路过一条巷子,碰见里面一群小流氓在欺负一个女孩。
说是小流氓,都抬举了他们,虽染了黄毛,举止流里流气,可他看的出来,那就是一群初中生,根本没成年。
人小,手段却很残忍,肖尧听到哭声过去时,几人把女孩衣服扒了,拿手机拍得正欢。
肖尧那叫一个气,冲过去一手拽一个,怒斥他们:“干什么呢,小小年纪不学好!”
然而,他显然低估了这群处于青春期的暴躁少年。
将几人挨个撂倒后,一转身去看女孩的功夫,他就觉自己腰间一凉。
意识到不对时,人已经站不住了,跪在地上,顺手去摸,摸到一手粘稠的血。
昏黄的路灯照得血晶晶发亮,动手的小流氓见他没倒,眼睛泛红,掏刀又捅了他一下。
这下,肖尧再也爬不起来了。
小流氓们谁也没说话,拽起女孩就跑了。
这便是他心地好的最佳证明。
魏己问:“你不会,就这么被几个毛都没长齐的小赤佬捅死了吧?”
肖尧说:“是啊。”
“靠,”魏己摊手,“阴沟里翻船?”
这要换做是她,她能把那群人揍得妈都不认识。
“我也不想这么倒霉,谁能想到他们怀里藏的有刀,那么长一把,”肖尧用手比划,哀叹,“差点都把我捅穿了,我挣扎了好久的。”
“那你倒在那里,没人救你?”
肖尧这回笑得有点勉强了。
他倒在血泊中,内心自然是怀了希冀的,人都说好人有好报,他从小做了很多好事,一心向上,总不会这么背的。
可是,后来他想,他或许是上辈子欠了谁。
那晚共有三个人经过那条巷子,可谁都没有出手救他。
第一个是个瘦弱的男人,佝偻着身子进来时,嘴里叼着烟,许是找不到厕所,进巷子来小解的。
肖尧那时还有点力气,拼命捂住身上的血窟窿,想去够几米开外的手机,始终爬不起来,便朝那男人求救:“麻烦你,能不能帮我一下。”
那人低头瞧了瞧他,又抬头四处张望,随即捡起他落在地上的手机,扭头跑了。
巷子很暗,暗到看不清人脸。
也许,是运气不好吧,肖尧安慰自己。
又在地上躺了十多分钟,他失血过多,开始浑身发冷。
这时,巷子口有对推着自行车的母子经过。
后座上的小男孩先发现他:“妈妈,那有个人!”
肖尧已经说不出话来,手指在地上蠕动,迫切想要求生。
那母亲看过来,冷冷说:“别管了。”
男孩晃晃脚丫子,懵懂道:“可是,老师说,要助人为乐。”
母亲头也不回地推着车走了,声音落在肖尧耳边:“傻子,这又没有人,又没有监控,万一他讹上咱们怎么办,快走吧,会有人管的。”
肖尧想喊:我不会讹人的,我是好人。
再看去,前面早没人影了。
后来不知又过了多久,他的意识混沌起来。
迷迷糊糊间,巷子里响起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肖尧瞧过去,看到一双破破烂烂的胶鞋。
那是个拾荒的乞丐。
肖尧凭借强大的意志,努力张口:“求你,救我,我不会讹你钱的。”
乞丐摸索过来,没有出声,半天后,肖尧感觉到,对方抽走了他衣兜里的钱包。
脚步声消失得迅速,巷子里,又恢复了寂静。
“你也太惨了吧。”魏己忍不住说。
肖尧倒是坦然:“人之常情,我能理解。”
魏己挑下眉毛:“真的?”
说完,肖尧捂脸哭了出来,边哭边跟她解释:“我不生气,我只是,很失望……”
魏己扔了张纸巾给他,也觉这鬼忒惨了,他要早说,昨夜她就不打他了。
“你生前也这么爱哭吗?”
肖尧擦掉眼泪,擤了鼻涕,说:“没有,变成鬼之后,我就这样了,情绪不受控制,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好不容易平静下来,他又说:“所以昨晚,我真不是故意吓你的,我只是想让你帮帮我,没别的意思。”
魏己问:“这事是多久之前发生的?”
肖尧说:“差不有半个月了。”
“这么久?那你的尸体,恐怕早就被人发现了吧。”
肖尧说:“没有,彻底昏迷前,我听到那群小流氓好像回来了,在拖我。”
这一去,估计是毁尸灭迹了。
魏己心尖疼了一下。
惨,实惨。
她不解道:“你怎么知道的?”
肖尧说:“你知道我醒来后在哪里吗?”
“哪里?”
“魂界阴司。”
魏己怪道:“啥?”
肖尧解释说:“就是处于阴阳交界处的一个地方,人死了之后,灵魂要先去魂界暂候,才能进冥界地府,算是阴阳中间站吧,里面全是鬼,我醒来后在那里,可不就是死了吗。”
“那阴司掌狱说,像我这样横死不得安息的人,去了冥界也投不了胎,会被贬进枉死城,所以我才在魂界停留这么久。”
“昨夜,鬼门关大开,我才趁机回来,想看看我的尸体到底怎么了。”
魏己听得云里雾里,不过那都是死了之后的事,她不太关心:“那你查得怎么样?”
到这,隐约明白昨夜他为什么跟在那女孩身后了,那女孩,怕就是他救的那个人吧。
肖尧垂头丧气道:“不怎么样,你知道最难的是什么吗,过去这半个月,根本就没人发现我死了。”
魏己:“什么叫没人发现?你家人呢?”
肖尧道:“我打小跟我爷爷长大的,高三那年,我爷爷就去世了,家里没人。”
魏己思来想去,心头依旧环绕着那个字:惨,真惨。
那头,亲人没发现,签的工作还没来得及去,毕了业,同学都散去各地,几个要好的朋友都留在大城市,这些天纷纷忙着找工作,肯定觉得短时间联系不上也正常。
这头,小流氓不知把他的尸体弄去了哪里,那小巷子里没有监控,没有靠谱的目击者,可不就是没人发现吗。
肖尧说:“这下,你知道我看到你为什么那么惊喜了吧?”
魏己点头:“懂,这里除了我,再没人看得到你,你可不得开心吗。”
有了她,肖尧算是找到一个突破口。
想想又道:“不对啊,那个女的,你为救她受了伤,她难道没有报警?”
肖尧黯然道:“她要是报警了,这事也不会拖到现在了。”
来人间后,他找到了那个女孩,才知道,女孩不知为什么,没有声张那件事,她只是在昨夜买了元宝蜡烛,在十字路口烧给他。
肖尧一直守在她身边,反复问着:“你为什么要这样?”
可惜,人听不到鬼话,也看不见他。
魏己说:“那你需要我帮你做什么?”
肖尧沉吟会儿:“找到我的尸体,让我安息吧。”
死都死了,他已没有别的心愿了。
魏己算算时间,说:“行吧,不过,帮你,我有什么好处?”
她不是慈善家,更没有他那样的热心肠。
肖尧想了想,指着门外:“我能……帮你把那个老头鬼赶走,这样行吗?”
魏己瞥他一眼。
潜台词是,我打你都不废吹灰之力,赶那个老头鬼还不是轻而易举。
肖尧说:“昨夜我就帮你赶过一次,但我觉得,他缠上你了,还会回来的。”
魏己觉得被鬼缠上也挺烦的,勉强答应:“行吧。”
她回厨房做面吃,临了告诫肖尧:“你的活动范围仅限于客厅,要是敢偷摸去我的私人地盘,明天门外就会多出一具无名男尸,不,无名男鬼。”
肖尧惶惶答应,坐了会儿觉得无聊,守在厨房外看她打火烧水,趁机搭话:“哎,你这眼睛,是天生的吗?”
魏己朝他一眨眼:“对啊。”
“哇——”肖尧脸贴在玻璃上,满目崇拜,“我以为阴阳眼只存在电影小说里,没想到真的有,那你从小不是可以看到很多常人看不到的东西?”
魏己瞧他一脸痴迷,靠在灶台上说:“嗯,我还能碰到,神奇吧?”
肖尧狂点头:“太酷了。”
“酷?”魏己并不这么觉得。
“上帝不会平白无故送你一件礼物。”
“打小,我是被我父母打大的,巴掌,棍子,什么都挨过,他们不爱我,因为从出生开始,我就老是哭,胆子还特小,非常容易受惊吓,也经常生病,到上小学,我还是很爱哭,为此,被班上人叫呜婆,老师也很嫌弃我,将我调去最后一排,不让人跟我说话。”
肖尧静了会儿,问:“是不是因为,都是被那些东西吓的?”
魏己说:“对啊,你觉得你现在的样子好看吗?你这样的,我小时候不知见过多少,还有许多比你更丑的,大部分都维持着死后的模样,被火烧死的,车压死的,得皮肤病死的,水里泡肿的,一个个丑得千奇百怪,天天追在你屁股后面吓你,搁你你不害怕?”
肖尧沉了眼:“那你没有告诉你父母吗?”
太久没听到这个词,魏己觉得陌生,说:“小时候不认识那是什么东西,不知道怎么说,长大一点,被他们打怕了,不敢说,现在,他们已经离婚了,各自都有家庭,好几年才见我一次,我跟谁说?”
肖尧不禁对她生出几分怜惜:“那,你现在还怕吗?”
想起自己昨晚的行径,又暗骂自己过份。
魏己挥起锅铲指向他的脸:“不怕了,因为我发现那些鬼跟人一样,就会欺软怕硬,所以我假装看不见他们,实在躲不过了,就以牙还牙,谁吓我,我就揍谁!”
说着,手腕一翻,锅铲搭在肩膀上,朝肖尧努嘴:“瞧,你现在,可不是老老实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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