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奇怪的猫
早在蔚鸠出门之前盛虞山和盛今鹤就已经去地里干活去了,而盛虞河又跟她在一起,本以为推开门时院里只有小五在,没成想推门一看对面还坐着个难得出现在前院的盛鸢年。只是……
望着刚刚结束争吵正在冷战的两人之间相隔数米远的距离,蔚鸠顿时一个头两个大,身后的盛虞河轻咳一声,原本臭着张脸的小五和盛鸢年立刻齐刷刷朝门口望过来,一看见站在门口的蔚鸠不约而同凑了上来。本来两人之间稍微有点破冰迹象,结果就因为蔚鸠率先摸了小五脑袋,盛鸢年便又不满地开始哼唧起来。
蔚鸠强颜欢笑,哀怨的目光瞥向看戏的盛虞河。盛虞河故作无奈抚额,先好声好气将盛鸢年请回屋里,再强硬地将不服气的小五支去给客人看茶,一系列动作处理得行云流水,等到院里终于安静下来了,这才将门外的游方二人请进堂屋。
等小五上完茶退下,游方两人便摆出一副促膝长谈的架势,却是谁也没有先开口。
对面的盛虞河也不着急,有一搭没一搭地跟蔚鸠询问鲜花饼的做法,看起来聊得不亦乐乎。
这下对面两人反而有些坐不住了。
方老道本还想继续拿乔,见盛虞河始终没有主动询问的意思,只得尴尬地清了清嗓子,率先打破僵局:“盛郎君,不知贫道方才所言,您考虑得如何?”
见他终于舍得开尊口,蔚鸠两人自然也就默契地不再讨论鲜花饼的话题了。虽然回归正题,盛虞河却也没有急着回答,而是专心帮蔚鸠把刚才不慎掉进去的残花摘出,边不慌不忙开口:
“方道长不如先说说具体的内容如何?”
“说倒是可以,只是这法子凶险,最好越少人知道越好,这……”方老道说到这里时顿了顿,朝蔚鸠的方向投去一个隐晦的眼神。
虽然很想留下来但也知道这样会让方老道心有顾虑,蔚鸠识趣地跟盛虞河说了声后就提着篮子也退下了。
盛虞河没有阻止,只是视线追随她的背影直至消失才若无其事收回,恰巧见到对面方老道也在眯眼望着蔚鸠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下意识眉心一蹙,掩唇轻咳示意对方回神。
“道长可以继续了。”
方老道没有说话,似乎陷入了沉思。
盛虞河:……
“咳咳师兄——师兄?你发甚呆呢?快回神!”对面的游老道察觉到他的不悦,连忙用胳膊肘推了推方老道提醒道。
方老道这才回过神来,察觉对面男人似笑非笑的眼神,他尴尬地轻咳一声,捋了捋胡须干笑几声继续刚才的话题。
“嘿嘿,抱歉抱歉,老道方才走神了。是这样,我的初步计划是将那黄大仙来个引蛇出洞。不过今早我们的道器被刘玉海擅自盗抢,为今之计需得先去同他要回……”
“道长且慢,在此之前,我尚有一惑还望道长解答。”盛虞河似是突然想起什么,斟酌开口打断。
方老道的长篇大论被他这么一打岔差点进行不下去,刚想驳斥又被游老道捣了捣胳膊,只好讪讪点头:“郎君且问。”
“道长为何便认定我有捉拿那黄大仙的本事?论身份我不过一介平民并非道派中人,论资质我似乎也并无与鬼怪打交道的经验,如何就劳驾道长迂尊找我联手?”
方老道闻言心中暗忖,好一个平民一介,放眼方圆百里敢明晃晃在院里种这阴阳兼属的桃树的只他盛虞河一个。更何况……他自认见多识广,曾有幸陪同师祖前往京城赴那盛家家主之邀,除灵师中年纪轻轻又让自己捉摸不透的,除了同他有过一面之缘的盛家少主盛颁外似乎也没谁了。这小子身上既无妖邪之气,加之也姓盛……
“恕贫道冒昧,不知盛郎君可是认识那京城除灵盛家?”他说罢视线紧盯盛虞河,端详着对方的反应。
盛虞河神色未变,反问道:“方道长何来此臆测?仅凭我这姓氏?”
方老道嘿嘿道:“虽说只是揣测,不过这盛姓本就少见,恰巧贫道与那盛家主略有交集,方觉郎君周身气度与那盛家少主颇有几分相似,不免联想几分……”
盛虞河不置可否,垂眸呵了一声,转而端起桌上杯盏轻呷口茶。
方老道本就是无端联想,此刻也琢磨不透他的态度,心道这小子果然不简单。
他在心里再次肯定了这个结论。不免对其又高看几分,自然也乐得配合跳过这个话题。
“此事抛开不谈,贫道观盛郎君此前言行,可是对岐黄之术有所了解?”
盛虞河这回倒是如实颔首:“略通一二。”
“足矣。贫道想邀盛郎君今晚配合我们演一出戏,针对那附身于其体内的黄大仙之法贫道胸有成竹,只需郎君相助我们将其引出即可,无甚危险。”
“便是你先前所说的‘引蛇出洞’?”
“没错。那刘老三既然对周氏和周宏齐如此深痛恶绝,想必对二人的鬼魂也不会轻易放过。既如此,我们就让他二人阴魂不散,让刘老三和那黄大仙在官老爷面前原形毕现!”
……
前边的庭院里,蔚鸠正在跟盛鸢年学习插花技巧,小五则好奇旁观着,时不时提问几句,盛鸢年虽然不是有问必答但偶尔也会应答几句,此时的两人和气得仿佛刚才互呛的不是他们。
因为蔚鸠第一次插花,盛鸢年用的花枝比较简单,只有梨花和桃花。桃花自然就是自家院子里现折的了,梨花花枝则是蔚鸠方才在许婶家所折,是早上盛鸢年帮蔚鸠挽发时让蔚鸠帮忙折几根回来的。
“为什么要把中间这根给剪掉?多可惜呀?”
见盛鸢年手起刀落间又是一根花枝落地,小五在一旁嘀咕着浪费。
“盛虞河教的你是一点都没记到脑子去。”
盛鸢年白了他一眼,转而给同样面露惋惜之意的蔚鸠认真解释道:“剪掉这部分自然有我道理所在。主干太直太平都会影响整体起伏长势,这根同时也与身后那根细枝交叠了,不修剪掉的话会使看起来非常杂乱无序。插花讲究大繁至简,返璞归真,花同人一般,并不是越复杂越好,人会有跌宕起伏,花也要有起落参差。”
“那还是浪费啊……”小五依旧不满地小声嘀咕着。
盛鸢年早已习惯屏蔽他的声音,但见蔚鸠虽然一脸恍然还是有点可惜的样子,她还是贴心地提醒了一句:“不用觉得可惜,别忘了我们后面还有好几个竹筒呢,这根等会还有用处,可以用来做另一个主干。”
虽然蔚鸠听完敛起了可惜之色,但还是保留着将信将疑的态度跟着她继续进行下一个步骤。
“先把靠近根部的这根桃枝去掉,稍微修剪下长度插到主干后边……”
在盛鸢年的细心指导下,蔚鸠手里的竹筒花也在逐渐成形,等到盛鸢年说可以了的时候,蔚鸠和小五齐齐惊叹出声——
“哇——真的好好看啊!”
蔚鸠承认她刚才说话的声音确实有些大了,她忏悔一秒。
盛鸢年却抱着胳膊望着那筒插花秀眉微蹙,似是在困扰着什么。
“还差些什么呢?”她喃喃自语道。
“嗯,还不够吗?”蔚鸠不懂,心想这不就已经很完美了吗?
“红花绿叶,会不会是差了些点缀?”
不远处忽然响起一声轻笑,蔚鸠应声望去,只见盛虞河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的屋檐下,眼眸含笑望着他们这边。她本来是坐着的,在这个角度看去正好能看到青年舒朗的如玉眉眼,落日余晖透过桃树枝杈斑驳地投映到他脸上,仿佛蒙上一层光翳。
心不由自主就漏跳了一拍。
蔚鸠心里不适时地感慨了一句长得最好看的果然都是别人家的。
在她不合时宜走着神时,盛鸢年显然更关注他说的话。
“红花绿叶……”
她垂眸重复了一遍,忽地抬头问了盛虞河一句:“我记得……你的花圃里有种了些草?”
盛虞河微笑点头。
盛鸢年别扭地向他征询意见,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暗暗松了口气,拒绝了蔚鸠的帮忙自行推着轮椅进入盛虞河的花圃里,小五有些不放心,也跟着进去了。
“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嗯?两位道长呢?”蔚鸠随口问了句,边探头往屋里头瞅了瞅,没想到里头竟然空荡荡的连一个人影也没有。
“咦?他们人呢?什么时候走的?!我完全没有察觉诶!”
“嗯,已经谈完了,刚才你们专注插花的时候走的,我让他们不要打扰你们,你没有察觉到也很正常。”
蔚鸠闻言有些懊悔:“哎呀,你应该提醒下我的,忘记送送他们了,我这样好像有些失了礼数?早知道刚才就留点心好了……”
她下意识碎碎念着,自己都没有听出来她此刻的语气有多嗔怪,不知不觉间带了几分从未有过的熟稔亲昵。
“不会,别想那么多。”
盛虞河嘴里边安慰着边闲庭信步过来,而后自然而然地坐在她身旁小五的矮凳上,随即曲起其中一条腿,另一条自然伸直,手随意搭在上面,是少有的随心姿势,很不像他一贯的作风。
虽然脸上依然挂着跟平素无二的笑,但蔚鸠觉得他这次是真的心情很好。
难道是刚才和那两人的聊天内容达到他的预期了所以他心情这么好?
蔚鸠觑了眼他的脸色,暗暗猜测着。强烈的好奇心就跟长了毛似的在她心里挠来挠去挠得她直发痒,但又不好意思问出口。
于是气氛就这样沉默了下来。
幸好小五很快推着盛鸢年的轮椅出来了,盛鸢年手里正握着几根绿色植株。
“嗯?你们居然找到了这个?”盛虞河这次确实有些讶异了。
好歹拔了人家的东西,盛鸢年难得没有对他的问题置之不理,虽然语气依然有些不自在就是了。
“正好在金盏后面看到了。”
“切,骗人鬼。大哥你可不知道,她一到里头就直接朝你那个金盏去了,要不是被我拼命阻止,她没办法了只能选那根兰草,恐怕你这个宝贝金盏就保不住了。”小五站在一旁语气颇为自豪,说到后面时甚至老气横秋地摇摇头一脸没办法的样子。
“原来是这样的吗?”盛虞河配合地表现出惊讶的神色,笑眯眯望着盛鸢年嘴里却夸了小五一句。
“小五真棒。”
蔚鸠听出他话里的敷衍,结合之前的情况终于看出他这是心里那幼稚的恶趣味又冒头了,不过这次显然轮到盛鸢年成为他逗弄的对象,忍不住在一旁掩唇偷笑。
“废话真多,跟屁虫。”
盛鸢年瞪了眼小五,后者朝她做了个鬼脸,见她脸上重新聚起怒意后飞快溜到盛虞河身后,过了会又探出头露出得意的笑。
盛鸢年咬咬牙冷哼一声,懒得搭理他这个幼稚鬼,重新回到竹筒前,拿起手中兰草比划了下大概位置很快便有了方案。
“给你,兰草摆置在前边,保持同一方向就好。”
蔚鸠接过,依言摆好再次观察起整体来便是立时哑然无言了。
无他,实在是太美了,是那种语言难以言喻的无与伦比的美丽。
盛鸢年这次选择桃枝为主干,除去杂枝后的艳粉桃花次序盛放,夹杂几株泛白梨花枝梢过渡,下方有稍矮的兰草陪衬,刚清洗过仍带水露的叶片青翠欲滴。整体同向起落又协调有序,虽是夏花却似有春意向上延生,红花绿叶,大俗大雅,自蘩至简,也难怪有人说插花是一门美的艺术。
就连盛虞河也由衷拍手赞叹。
盛鸢年似乎有些不习惯来自盛虞河的称赞,抿抿唇又掩饰性地催促蔚鸠开始下一个。
盛虞河大概是知道自己在这不受欢迎,看了看日头也是时候做晚饭了便进厨房了,顺势还拉了小五去帮忙搭把手。
很快,等到夕阳西下时剩下几块竹筒插花也弄好了,盛鸢年和蔚鸠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柔黄的暮色映照在脸上勾勒出两人的轮廓,一个柔美一个略显秀气。
趁盛鸢年摆放竹筒插花的间隙,蔚鸠挎上盛今鹤自己做的木饭盒还有竹篮就出发到田里去给盛虞山和盛今鹤两人送饭了。
盛虞河本来想叫小五陪同但被她拒绝了,她觉得没必要让小五跟着来回折腾。
但蔚鸠忘了一点——她有点不认路,加上这边只来过一两次,她在小坡上七拐八弯后彻底找不着北了,幸好有人收耕经过给她指了路,很快就在一处偏僻小角看到了两人。
“二哥……今鹤咳、郎君……,我带了些吃食,你们先上来吃完再干活吧。”
因为她现在的身份是盛家表亲,也就跟着辈分年龄喊盛虞山二哥了。只是嘴巴几度张合,终究是喊不出什么今鹤弟弟来,估计他也不会乐意听到她这么喊,直呼其名又不太礼貌,蔚鸠纠结一会,还是随大流选择了这个相比之下不那么别扭的称呼。
本还在埋头苦干的两人听到她的声音都抬起头来望向她这边,见蔚鸠笑吟吟朝他们晃晃手中的饭盒时很快应了一声三下五除二结束手里的活计。两人先去了旁边的溪水将沾满泥土的手脚清洗干净,这才爬上了坡坐到蔚鸠对面。
两人清洗的间隙蔚鸠已经在草面铺好巾布,她将饭盒摆放在上面后便顺势双腿并拢侧坐下来,而后掀开木盖,又拿开第一层里盖得严严实实的巾帕,露出底下还冒着腾腾热气的馍馍,是盛虞河刚刚才蒸好的。
拿开第一屉小笼子,她又拿出底下的一盆小炒肉,也是刚才盛虞河炒的,还热乎着。
“刚才我在学插花,拉着大哥问了些问题耽搁了时辰所以饭做得有些晚了,只来得及炒一个菜,你们凑合着填肚子吧,锅里有给你们焖着菜,待会回去就可以吃了。”蔚鸠有些愧疚地道。
两人一脸无所谓,盛虞山难得多问一嘴:“那你吃了吗?”
盛今鹤叼着馍馍也朝她望了过来,顺势把馍馍笼子朝她这边推了推。
蔚鸠羞赫地挠挠脸诚实摇头。她沉迷于插花这门新鲜事物所以有点忘记时间了,等到盛虞河做好饭已经将近黄昏,她就紧赶慢赶来送饭了,自然顾不上先吃。
索性盛虞河也清楚所以干脆给她装了三人的份。
“放心吧,特意装了三个人的份,我吃一个就饱了,这边篮子里还有果子。”
蔚鸠也不矫情,先拿了一个小的而后重新将馍馍笼推向他们,又从竹篮里给他们递了筷子还有装在竹筒里的水。
盛虞山和盛今鹤早就饿了,也不挑剔,一口馍馍一口菜吃了起来,很快三人就把带来的饭菜就解决完了。
吃完饭,盛今鹤从竹筒里倒了些水漱口,眼角余光却忽然瞥见不远处有只黄色狸花猫正虎视眈眈看着他,瞳孔里仿佛泛着凶狠的红光。
似乎下一秒就要跑过来吃了他似的。
刚想着,那猫忽然朝他龇牙咧嘴扑了过来。
他下意识吐掉嘴里的水,迅速拉起正在收拾东西的蔚鸠往一侧避去,同时喊了句:
“二哥!”
盛虞山正埋头收拾东西,闻言抬头,而后面无表情一把掐住那只猫的脖子往另一侧甩去。那猫被甩在一块草丛里,稍微挣扎了一下就不动了,片刻后却像是清醒过来一般四肢着地站了起来,望着他们的瞳孔里也没了方才那丝诡异的红光,恢复成正常猫眼的澄澈。它歪头望着他们,喵了一声慢悠悠转身离开了。
蔚鸠被这一系列变故吓了一跳,惊魂未定下意识朝那狸花猫望去,却发觉这只猫跟昨天在刘老三家的屋顶看到的那只很像,不过她不确定是不是同一只。
盛虞山刚才显然是收着力道的,甩手的那一下看似很用力其实对猫没有多大伤害,只是后脚最先着地伤着了所以走起路来有些一瘸一拐。
“刘老三的猫怎么会在这?”
盛今鹤望着那猫离去的背影眉心微凝,摇摇头随即扭头问蔚鸠:“没事吧?”
蔚鸠摇摇头,她只是事发突然被吓了一跳,其他倒没什么。
盛虞山默不作声将东西收拾好,拎起饭盒和竹篮朝两人示意:“地里的活明天继续干,今天先这样,回去吧。”
插入书签
作者有话要说:忘记把这边的也替换一下,把逻辑有问题的地方给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