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盈舞中谋

　　叶淇竹觉得自己这话问得有些冒昧，但霍承朗不在身边，她只能这么打听。

　　钱煜神色自若，态度温和有礼回答：“王爷他暂未与下官联系，他离京时的确交代了一些事情，让下官等他的消息，其他事情就不方便透露给姑娘了。”

　　叶淇竹意料到他不会和盘托出，轻笑一声：“多久不打扰大人了，告辞。”

　　说罢，叶淇竹带着芊芷离开，钱煜毕恭毕敬地送着她。

　　临了，叶淇竹又突然问了一句：“不知大人进来身体如何？可有隐疾？”

　　她这话问的没头没脑，钱煜愣了一下，才一字一句地回她：“下官一向身体康健，并无隐疾。”

　　叶淇竹点了点，看他体格健壮，也不像有隐疾之人。

　　又想到上一世文景是突然暴毙的，钱煜也是忽然生病去世的，难道他们的死都是人为吗？

　　-

　　回府的路上，叶淇竹一直在想事情。

　　其实钱煜即便不说，她也大概能猜出什么。

　　以霍承朗的行事风格，一般做事都会提前做打算，既然在来之前霍承朗就猜到什么了，那他可能离京之前就同钱煜商量过，比如他不在时，钱煜如何将越王之案推进下去，两人如何沟通行事等。

　　想着越王谋逆案还有一段时间才能解决，叶淇竹也不着急了。

　　回府之后，叶淇竹又让芊芷准备热水沐浴。

　　坐进浴桶时，这两日赶路的疲惫即刻间烟消云散了。

　　叶淇竹将水泼在脸上，让自己清醒一点，热气萦绕在屋子里，犹如人间仙境。

　　叶淇竹靠在浴桶里，思索着接下来的打算。

　　如今来看，越王这里应该查不出什么，就算能查出什么，也得等霍承朗把越王的人抓了再说。

　　难道就这么断了？

　　她有点不甘心。

　　虽然她之前想做女官，在朝中找线索，但春闱之前，她总得查出点什么吧！要不再从家里查一查……

　　叶淇竹这么想着，待在水里面的时间便久了。

　　“小姐，您都沐浴了这么长时间，也该起身更衣了吧！”芊芷拿着叶淇竹的衣服进来，担忧地催促她，“水凉了，该着凉了。”

　　“好！”

　　叶淇竹起身，芊芷过来侍奉她穿衣。

　　这时屋外传来一阵脚步声，轻轻落下，停在房门口。

　　从这脚步声，应当是个练家子。

　　此刻已是亥时，夜深人静，叶淇竹的院中向来不养其他多余的人。

　　芊芷闻声警觉起来，愣愣地看着叶淇竹，惊恐道：“小姐，这是……”

　　叶淇竹赶紧穿好衣服，向门外走去，这脚步声，别人不熟悉，她却无比熟悉。

　　她开了门，笑着假装嗔怒道：“怎么神出鬼没的，瞧把芊芷吓得，赶紧进来吧！”

　　芊芷躲在叶淇竹身后，看清了来人，原是竹夜。

　　竹夜着了一袭黑衣，随身抱着他那把剑，眼眸平静，月光下更显他的面孔英气十足，笑意盈盈地进了房间。

　　叶淇竹坐在一张霸王枨方桌前，竹夜和芊芷也跟着坐了下来。

　　她问道：“什么时候回来啊？”

　　竹夜之前被叶淇竹派去江北查文家的底细，去了好些天没回来。

　　大约是赶路太消耗体力，竹夜便直接捏起面前放的点心吃起来。

　　“芊芷中途给你送热水的时候，就已经回来了，知道你在沐浴，就没打扰。”竹夜咽了咽嘴里桃酥，继续道，“所以我就一直待在墙头上没下来。”

　　叶淇竹担心他噎着，又给倒了杯水，推到他面前。

　　芊芷惊讶地看着他：“原来你从那时便一直待在院墙上，我说怎么感觉有人笑！”

　　竹夜将叶淇竹倒的水一饮而尽，故意逗她：“是啊，我看到你出来的时候摔了一跤，还把袖子划破了。觉得你太笨了，没忍住就笑了。”

　　接着还发出嘲笑声。

　　“你！”芊芷气得站起来瞪着他，想要回怼又找不出合适的词。

　　“你什么你，难道不是吗？”

　　叶淇竹习惯了两个互相拌嘴吵架，无奈地笑了笑，又拉起芊芷的袖子看，问她：“没事吧？”

　　“没事，就划破了衣袖而已，没受伤。”芊芷回给叶淇竹安心的笑容，转头又恶狠狠地瞪着竹夜。

　　“行了，你让厨房再准备些饭菜，竹夜一路奔波，该饿极了。”

　　叶淇竹瞧着他狼吞虎咽虎咽样子，吩咐芊芷道。

　　待芊芷离开后，叶淇竹才直奔正事，迫切地问：“怎么样，此去江北，有何收获吗？”

　　竹夜擦了擦嘴角的点心渣，才神秘兮兮地回答她：“收获不小呢！”

　　“说来听听。”

　　竹夜清了清嗓子，认真道：“我去江北暮县，找人打听了文家，他们家早就家道中落，没什么钱了，医馆赚的钱只能勉强他们度日。不过，在他们家来京城之前的半个月，总是一个男人常常到文家找文景，一开始文景怎么都不肯见他，后来次数多了文景也就愿意见了，那人经常进出文家。再后来，文家就搬来京城了。”

　　叶淇竹垂了垂眸，猜测道：“想必文家搬来京城就与那个男人有关，可有查到他是什么人？”

　　竹夜赞同地点点头，继续道：“我也是这般想的。我后来去查了这人，文家的邻居说，那人是从外地来的，在暮县的客栈里住了大半月，每天都去找文景。我找人问了问，可惜都没找到那人到底是谁，只知道他大概三四十岁，个子很高，体格很健壮，应当会武功，挺口音像是塞北人士。”

　　符合这样的人太多了，要想在卫国找到是何人，如同大海捞针。

　　叶淇竹有些沮丧，越王的线断了，连调查文家也遇到阻碍，垂头丧气地站起身，在房间里来回徘徊。

　　“不如先查一查何氏钱庄吧，文家没钱，他的钱肯定也是从那个男人或别处借来的。”

　　竹夜提议道。

　　他一说，叶淇竹才反应过来，何氏钱庄是有名地下钱庄，向他家借贷，是必须要有背景或家产认证的。

　　文家那点贫窭家产，哪能让何氏钱庄借钱与他，他们之间必定有某种联系。

　　“我明日便派人调查何氏钱庄的底细，再派人盯着他们！”

　　-

　　叶淇竹回家的第二日，夫子便又催促她赶功课，不要懈怠学业。

　　“古往今来，多少文人志士能做出一番成就，皆在于一个勤字。只有勤，才能学业精进，才能做好一个兼善天下的好官。”

　　夫子担忧叶淇竹嬉戏游乐，耽搁学业，苦口婆心地劝说。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里，叶淇竹便把文家和何氏钱庄的事搁置了，每天按时上课学习，读书习字，想着过段时间，若霍承朗还没有消息，再接着查文家。

　　这日，日头格外好，晨起时，暖洋洋的太阳光透过窗子，在叶淇竹的书案上洒下片片金光，带着慵懒惬意。

　　院中的竹林也沐浴在这抹暖阳下，影子落在地上，竹影婆娑，偶有微风吹拂，便哗哗作响，给人一种冬日里生机盎然的感觉。

　　这入了冬，暖阳便显得难得珍贵温暖。

　　叶淇竹闲适地坐在书案前，静静地看着书，等待夫子过来。

　　忽然，院外传来一片嘈杂声，似乎有人在争吵，有几个丫鬟仆人也过去凑热闹，边走过去，还边悄声议论，不一会儿，就响起一阵女人的啼哭声，还混杂着东西摔在地上的碎落声。

　　叶淇竹被吵得实在有些不耐烦，叫来芊芷询问：“芊芷，怎么回事？为何如此吵闹？”

　　芊芷站在在院中，并不知晓院外发生了什么，面上也有些好奇，循声望去：“不知，听声音应当是隔壁致远斋里传来的。小姐，我们要不要过去看看？”

　　致远斋是叶知舟住的院子。

　　叶淇竹担心自己阿兄出了什么事，于是起身过去看看。

　　到了致远斋院门口，声音果然是从这里传出来的，致远斋的院门大开，很多丫鬟和仆人都聚集于此，看着院中切切私语。

　　叶淇竹带着怒气斥责他们：“一大早不去干自己的活儿，都堆在这里做什么？想挨罚吗，赶紧干活去！”

　　一群人四散而去，叶淇竹才看清院中的情形。

　　一个丫鬟跪在地上衣衫不整，一边凄惨地啼哭，一边嘴里叫嚷着“少爷要负责”，致远斋的其他下人们散开在院中各处看热闹。

　　叶知舟则站在房间门口，气急败坏地看着她，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怒气和无奈都写在了脸上，脚边还有很多东西的碎片，有茶盏，还有花瓶。

　　叶知舟看见叶淇竹过来，急忙迎了上来，拉着叶淇竹诉说：“妹妹你来得正好，你要替阿兄主持公道啊！这事，我可担不起！”

　　叶淇竹感到奇怪：“这是怎么了？”

　　叶知舟把她来到那个丫鬟面前，指着她的脸，似乎是气急了，控诉道：“我昨夜与赵老板谈生意，吃了些酒便醉了，回家后感觉头晕目眩就睡下了，清早起床发现这个丫鬟衣衫不整地躺在我身边，非要诬陷我夜里辱了她清白！我都醉晕了怎么可能做那种事！”

　　那丫鬟抬起头，叶淇竹才看清了她的脸，她就是周三花，经常在致远斋周围转悠的人。

　　周三花仰着脸，泪水糊了一脸，与叶知舟对质：“少爷你莫要胡说，昨儿夜里你回来后就一直拽着奴婢不放，连睡觉都要拉着奴婢。你做了什么你心里难道不知道吗？这下好了，明年奴婢在叶家的工期就结束了，奴婢回家就要嫁人了……如今被辱了清白，让奴婢还怎么活啊！”

　　说完她又立刻痛哭起来，叶知舟被她刺激到了，指着她脸的手都被气得微微颤抖。

　　他怒骂道：“信口胡诌！这种事情，我有没有做我心里不清楚吗？况且，我醉了以后，一贯倒头就睡，怎么可能对你做出如此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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