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逝水流年•惊涛无痕
每次坠雪的季节
你是否在某个地方与我一样凝视天空
每次想念你的日子
你心里是否也有感应
每次在心里说一句恨你的话
你是否也在责怪我
我们身上流着同样特殊的血
曾经
我知道我懂你
但现在
我已经不再知道……
——题记
阵阵寒冽的风卷动满天飞舞着如柳絮般轻柔的雪。
“逝,怎么了?”樱飒问。
原本静静看着天空的我回过神,摸了摸耳际垂下的银蓝色发丝,没说话,只是摇摇头。
我不喜欢下雪的日子,因为雪会让我感到无尽的寒冷与忧伤,还会让我,想起我最爱的弟弟——痕。
但我还是会站在雪地里仰望着天空,心脏瑟缩着,一言不发。
惊痕走的那天,下了很大的雪。
同一天,我把自己的父亲杀了,看着他的血液缓缓渗入泥土,看着歇斯底里的母亲对我叫喊着不要离开她,看着自己最爱的弟弟堕天,成为月影集团的一员。
许多年前的曾经,我不讨厌雪,我反而很喜欢在雪地里那种恬静的感觉。
雪是我和痕最佳的力量增幅器,我的力可以操纵有关水的一切,痕的力则是汲取宁静的气氛使他所奏出的曲带有更高的凝聚力。
从小我就和痕在长年冰雪不融的染冰天修行——这类修行并非出自我们的意愿,只是为了让身为战斗型智天使阶的父亲驭铠脸上有光。
喜欢雪,最重要的一点,是因为当风寂寞地卷起我过膝的长发时,在雪地里相处着的,除了高贵的原本生活在染冰天但已因屡屡参战而数量越来越少的冰湮鸟外,只有我和痕。
“姐、姐!雪停了!”痕稚嫩的声音总是令人心安。
“是的,雪停了。”
“姐,痕好冷啊,可以回家吗?”
我望着弥白的天空,轻轻地说:”还没到时候,父亲看到我们这么早回去,会责怪的。”
“可是,可是……”痕嗫嚅的嘴唇让我感到难过,但如果现在回家,我们的智天使父亲驭铠会更刁难我们。
“我们的能力如果得不到父亲的承认,在七重天就没有我们的立足之地。”说着我把左手轻轻拢起,聚集起来的水汽凝成一团停留在右手淌着淡紫色血液的伤口处做医前处理。
“可是姐姐,你每天这么努力地修行,所受的伤父亲根本不会在乎!为什么父亲要这样苛求我们呢?”
这个问题痕不止一次问过我,但我不知怎样去回答。
难道让我说,其实我们对父亲来说根本没有意义,只是因为父亲的好战,他是大天使长尔迦最重要的先锋,我们作为他的儿女,力量就不能输给别的天使,所以我们为了父亲必须不断的修行,不断地为父亲在名利场中争夺荣誉?
不,我当然不能这样说,太多事物在痕的眼里还是那么的美好,我只能安静地看着满脸怒气的痕,不作回答。
我想告诉他,其实只要能保护到痕,我可以忍受更多的伤。
但年龄比我小太多的痕不懂这些,不懂父亲给我施加的压力,不懂父亲与我的约定。
就在父亲领回痕的那天,我就与父亲约定:不准如我小时候一样强迫痕做他不想做的事,如果父亲答应,无论父亲要我做什么我都一定做到,除非,我死了。
痕是个血统特殊的孩子,他的天分在出生时已得到大天使长的承认,但父亲因此惧怕痕的力量爆发时连自己都难以抗拒,就在痕很小的时候把力量封印了。
只是天使长看中的孩子就注定成为武器,我清楚地知道,父亲把痕送给天使长当傀儡,是迟早的事。
我在父亲身边经历太多惨绝人寰的事,生活过得糜烂不堪,我只希望痕的双手干干净净,希望他的脸上永远洋溢着温暖的笑容。
“……姐……逝姐姐……雾逝姐姐……”恍惚中,痕晃着我的衣角,关切地问:“怎么了?疼吗?”
“不疼,这点伤治疗一下很快没事的。”
“姐,对不起。痕现在还不太厉害,但痕一定会把自己变厉害点,那样就可以保护姐姐了。”
听到这句话,虽然处身在无尽的冰冷中,依然有温暖从心的最深处升起。
我嘴唇动了动,想说:痕,其实你的力量比姐姐的强多了。
但我没说,因为如果我擅自解开痕身体里的封印,痕会在力量没有完全复苏之前已经被父亲杀了,即使我们是他的孩子,但我相信他不会对我们手软。
而且,我根本不知道那封印是什么。
“姐,痕觉得今天的雪特别冷。”
我轻轻搂过痕,梳理着他额前银蓝色的发丝:“提琴有带在身边吗?给姐姐拉一曲?”
听到这句话,痕的眼睛里突然放出光芒,很灿烂地对我笑:“好!这可是我为姐姐专门创作的曲子哦!”
“真的?曲名是什么?”
“《魅水掠流曲》。”
痕答应着,把手打开再握起的时候,手里已经多了一把古雅的小提琴。
提琴是痕最喜欢的乐器,但父亲说,玩这些东西的人最没用,痕应该和他一样在讨伐恶魔时冲锋陷阵。
其实痕的手指很好看,细细长长,长得很精致,这样的手如果不用来拉琴,是暴殄天物。何况,痕也的确拉得很好,痕的琴艺绝对是我在七重天中见到过最好的。
痕的笑容和琴声是我誓死要保护的一切。
缓慢优雅的琴声像定心剂一样,我不禁心情平静地闭起了眼睛。
但没过多久,乐声嘎然而止,接着一个耳光很干脆地落在我的脸上。
当我睁开眼睛看到的是父亲盛怒得扭曲了的脸:“让你来染冰天是为了增加力量而不是来听这些靡靡之音!”
听到他的厉声斥责,我反而气定神闲地拨了拨乱了的头发。
“痕的琴不是靡靡之音。”
父亲听到这句话更生气,他的手又抬了起来……
第一次,痕冲动地挡在我的前面:“不可以再打姐姐!姐姐根本没有错!”
“不知道轻重的东西!敢违逆我?!”
父亲夺过痕的提琴,抬起的手改了方向……
情急之下,我施展力量,一股水柱凭空出现托住了父亲的手。
忤逆父亲我是第一次,但痕是我的唯一仅有,如果连他我都无法保护,我想我没有在七重天活下去的必要。
“父亲,别忘了我们的约定,我的利用价值你是懂的。”说出这句话时我无比地平静,但我知道它所带有的影响力。
暴怒下的父亲果然停了手,但提琴却遭了殃——琴身因父亲的力量被拦腰断开。
痕想喊,但没有喊出声,只是随着提琴掉落在地的声响,跌坐在雪地里……
“我来是要告诉你,天使长大人召你明天在最高天见他,他将会在明天宣布你将出任水天使,明天注意言行,别给我丢脸!”
他在走之前还留了一句话:“把染冰天北边的坚冰全部化为水!这是对你向我出手的惩罚!”
当染冰天再次恢复安静时,风刮得越来越大,不因为冷,我的身体却在微微发抖。
知道将坐上水天使的位置,我的心情并不觉得愉悦。
透过雾气,我看到的是痕落寞的双眼,无神地看着我,眼睛里没有颜色,没有期待。
我轻轻化去飞舞在身边的雪花,搂住跪坐着的痕。
对不起,痕。
即使要我把染冰天毁灭都不是难事,难的是无法还一把令痕称心如意的小提琴。
痕也紧紧抱着我,突然放声地哭了。大颗大颗的眼泪从我的手臂上滑落,渗入我与痕同样长而银蓝的头发里,渗入冰雪的一片苍白中。
割爱,一定不可能如拈去一片花叶般轻松微笑。
那小提琴是痕一直陪伴在身边的伙伴,没有它,我知道痕难过。而听到痕的哭声,看到痕的泪,我的心不禁抽痛。
夜色笼罩了空旷的染冰天,只回荡着痕的哭声,雪花放肆地飘舞,狠狠拍打在我们身上。
又一个有雪的季节。最高天,举行着痕的成年礼。
痕并不是第一个在最高天举行成年礼的天使,但由大天使长主持的成年礼,痕是七重天的第一人。
成年礼当天,我悄悄准备了一把新的提琴给痕,我亲手做的。
在染冰天,我递琴给痕,说:”痕,姐做的琴可能没有那么好,琴身不小心刮伤了一道,但希望拥有它你还是能寻回以前的快乐。”
“姐……”
“奏一曲好吗?《魅水掠流曲》,你为姐作的曲。父亲在最高天应付着高官们,不会有那次的事发生。”
痕听话的把琴轻轻地架在脖颈间,优雅地拉动了琴弦……
一曲终,我有过了好多年的感觉,因为气氛平静得让人害怕。
“姐,我在外面认识了朋友,想介绍给姐认识。”
“在染冰天吗?”
“不是,不过他说过来会来参加我的成年礼。”
“那为什么在席间没有听你说呢?”
“身份特殊的原因吧,他与我们七重天是敌对关系。”
我沉默了。
“姐,你在怪我吗?”
“不是,你已经举行过成年礼,以你的判断交自己的朋友,没有人可以干涉。只是今后你做的每一件事,都要对你自己的生命负责。”
“是!他是个好恶魔!你要认识他吗?”痕听了我的话似乎很开心。
“不用了。我相信痕。”
“如果我力量足够的话,我也会选择与七重天敌对。”
第一次听痕如此坚定地说出这样的话,我有些吃惊。
良久我才开口:“痕,长得比姐高了。”
看着站在自己面前俊逸的痕,我微笑着。
“姐,痕长得再高都是姐的弟弟。”
就为这句话,即使父亲要我杀了天使长谋反,我也无所谓。
可悲的事真的那么凑巧在我暗自的誓言中发生了,父亲想谋反。
一切都有安排,我在父亲棋局里走着先锋的位置,而痕,是父亲最重要的棋子。
父亲长年来研究了一种药草,成功植入脑里,会变成最听话的木偶。这种药草一直为大天使长所用,所达到的预期效果十分可喜,它造就了天界只有五人编制却最强的军团——天使别动队,大天使长如此重视痕,大概也是想把痕收入编制。
以前光是想到这个我就觉得恐慌,但现在,父亲只想把这药草植入痕的脑里——痕只要植入这种草,再强的力量也只能为父亲收为已用。
母亲在知道这个计划后也阻挡不了父亲的野心,并默认了父亲的做法。
我不能,我不能漠视。如果这样做,痕一辈子都无自由可言,为了痕的幸福,我可以违背这个天界。
我带着痕逃,希望逃得越远越好,只要不在七重天,父亲与大天使长就不会觊觎痕的力量,即使痕的力量不苏醒,但只要能让痕幸福地活下去,什么都不重要。
但我们怎么也逃不出父亲的掌握,不知父亲用了什么手段令大天使长派出天使军团,我被迫退到曾经容纳了我所有伤痛的染冰天。
不知与天使军团厮杀了几天几夜,染冰天不再是白色,流淌的也不是雪水,而是血水,红如天边的残阳;吹的也不是清风,而是腥风,刺激着身上每一寸毛孔。
痕受伤了,但他流出的血液是淡蓝色的,在皑皑冰雪下是那么的刺眼。
这是第一次有我在身边痕还会受伤,看着痕的伤,我的伤口也在撕心裂肺地痛起来。
当我们暂时又躲过天使军的进攻时,已经退到了南边最尽头的一个洞穴。
虽然知道天使军不会因搜寻而停歇太久,我还是不遗余力地把灵力施展在痕身上,虽然这只能做表面处理而无法消除他的痛。
痕的手不应该沾上那么肮脏的血。
痕看着自己淡蓝的血迹,虚弱地笑了笑:“姐,为什么我和姐流的血,和大家的都不一样?”
瞒不下去了吗?
我勉强地笑了笑:“流的血不一样有什么关系,反正都会痛。”
“姐,父亲他,到底想对我做什么,为什么你会带我逃离七重天,为什么现在又出动天使军追杀我们?”
我不知如何正面回答这些问题,只是问:“痕,姐姐之于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痕偏着脑袋,很认真地想了一会儿说:“ 雾逝姐姐是痕最信任最敬爱的人!”
仰面看着他虔诚的脸,我知道自己为痕做什么都不会错的。
“以上问题姐不回答,但如果痕觉得姐是个可以信任的人,那你只要知道今天姐所做的一切是为了你,就足够了。”
正当痕还在疑惑时,我察觉到身后有人靠近。
“谁?!”同时我手里凝聚出一支水箭,随时待发。
“别紧张,我知道你们逃得很辛苦,我来这里只是为了帮你。”身后巨大的黑色羽翼,是两名——恶魔?
“李斯特!”痕惊喜的叫其中一个人的名字。
当那两人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认出了他们。
一直困扰着七重天的月影集团首领龙和其成员之一的李斯特。
难道痕说他交的恶魔朋友就是他们?
“别这么瞪着我们。你是不是想问我们这些肮脏的下界物怎么能进来这里?这还得谢谢痕,是他在引导我们,他在成年礼时曾在这里留过结界缺口。”李斯特很轻松的便猜测出我神态的意思。
我看向痕,但并没有责备的意思,反而是想从他眼神里得到他们就是他朋友的讯息。
“恶魔也会说出帮助别人的话?”
看着我满是狐疑的目光,他笑了:“如果你觉得只靠你能逃出染冰天,你大可不必相信我我。”
我犹豫了,但我的耳边却传来这样一句话:“我只要痕平安踏出染冰天,代价是什么?”
这话就这样冲口而出,与我内心的犹豫完全不符。
“干脆!我也不说废话,我要你杀了你父亲驭铠,他是我们月影集团的心腹大患,别的天使军我自有办法帮你退。还有一个条件就是,你必须断了你的长发。”虽然明知道是恶魔,但龙语气中的肯定却让我安心。
父亲与我只有奴役与被奴役的关系,而为了痕,杀死他和这把头发留与不留没有分别。
“姐!你知道我不能离开你!”痕担心地拉住我的手。
我没有理会痕,乘痕不备施展了雾幻像,让痕陷入再次的昏迷中。
我几乎没有丝毫犹豫地说:“带痕离开。”
话音刚落,我手里的水箭从我脖子间如流星般划过,一丝丝银蓝色的头发在风中毫不留恋地坠落在地……
“这是完成你的第二个条件。痕你可以带走了吗?”
“他从此就是恶魔了,你真的不介意?”
“如果作为一个天使他却没有笑容,为什么还在留在这里?”
李斯特笑了:“有个性!痕我带走了。你的头发我也留着,你少了这长发,力量会比你父亲强上百倍。其实你的血统和痕一样特殊。”
说着他把手臂使劲往冰棱处磕了过去,淡紫色的血液流了下来:“你父亲封印的可不只是痕的力量,你的力量封印就是你的长发。”
说完这些话,李斯特并没有理会愣住的我,径直走出了洞穴。
我的血统与痕的一样?难道我也不是纯天使的血统?风流的父亲到底都做了些什么?生育我们,然后埋葬我们——痕是父亲与人类界凡人生下的孩子,那我算什么?
一种被欺骗的感觉袭上心头,我彻底愤怒了。
尾随李斯特走出洞穴,我看到了父亲。
他看到我身旁的龙和李斯特,眼神突然变得凶狠:“你居然和月影集团都扯在一块,果然恶魔的后代最后还是逃不脱邪恶!”
恶魔的,后代?这句话像晴天霹雳一样在我脑袋上轰然炸开。
母亲跪倒在地,哭求着父亲说:“不是逝的错,是我的错,是我背叛了你,你不要伤害逝。”
我似乎明白自己的身世原来比痕还不堪。
我冷笑着对母亲说:“母亲,我最敬爱的你,对我真是太好了……”
当我把水召唤在手中,原本蔑视着我的父亲看到李斯特手中的长发时,惶恐的脸色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水穿透了父亲的心脏,红色的血液流了一地,和染冰天的雪水融成一线。
母亲的哭喊声我已经听不到,只是转过头对李斯特说:“可以带痕走了吗?离开这块肮脏的地方。”
“可以,但还要借助你的力量把痕的封印解开。”
没等我回答,龙说:”你父亲在痕身上加的封印就是你们姐弟的感情牵绊,痕一天记得这个世上有个天使姐姐叫雾逝,就一天也脱离不了束缚。我看,你也不希望痕一辈子活在被父亲折磨的痛苦里。”
忘记我们曾经的一朝一夕就能让痕解脱?忘记了,痕就能幸福?
一想到这些,我的身体像被千刀万刃割开般,但我还是说:“我要怎么做?”
李斯特犹豫了片刻才说:“你首先得去除他和你一起修炼而来的力量。至于他的记忆,我们自有方法处理。”
龙长叹一口气:”为什么你不一起加入我们呢?这样你和痕还是姐弟。”
我看着昏迷中的痕,再看着歇斯底里的母亲。痕已经找到自己要走的路,而迷失了方向的母亲要谁陪伴?我选择继续走一条错的路……
“我希望他日后的记忆里有他的名字讯息,他叫惊痕•拉尔德斯。”我答非所问。
龙似乎明白我的选择,没有再说话。
在染冰天,我把痕的力量全部纳入自己的体内,痕的发色变得发亮般地银蓝。
龙说,痕再苏醒时,我已经不再是他全部的信仰,曾被封印的力量会以最饱满的状态在痕的身上流动。
有力量,痕不会再被人欺负了……
然而当李斯特带着痕消失在染冰天的那一刹,我的泪狠狠地坠入雪水中……
很多年以后。最高天。
“水元素智天使雾逝,现以大天使长之名命你与其他六位天使讨伐月影集团。”
我右手轻轻搭过右边心脏的位置,以示服从。
“雾逝,我的权位是你保住的,即使你不是纯天使血统我还是会重用你。你对我的绝对忠心我能感觉到,只是从平定叛乱那天起,你为什么一直不再说话?”
原来你已经知道父亲的阴谋,但我大义灭亲杀死谋逆者驭铠,并不是为了保全你的地位——我没有吭声,痕堕天的真相只有我和月影的两名恶魔知道就足够了。
于是我对天使长的问话只是抬了抬眼,便踏出最高天。
很久以前我就只对痕笑,只对痕倾诉,即使那时候的痕还不懂。
痕不在了,我要说什么,又对谁说?
一次美丽而残酷的邂逅。
我看到小提琴琴身上的那一道刮痕……
痕,终于再次让我看到你邪气但纯真的笑容,只是我站在你面前,你不会再甜甜地叫我“姐”,你也不再认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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