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归晏

　　雀鸟试图飞起，只是有人速度更快，一把便将地上击落下来的雀鸟抓住，手中用劲，不消半刻，便已经一动不动了。

　　他随手一丢，觉着没趣。

　　沈茯如一路捧着月季花盆，花盆是陶土烧制，捧了一会胳膊就酸，她只得走走停停，过了许久才回去。

　　那盆笨重的月季直接被她丢在地上，沈茯如手作扇风状，她都有些出汗了。

　　正思考要不要开始移植，只见姜池晏慢悠悠的自房里出来。

　　沈茯如瞧他这模样，慢条斯理的，突然觉着喊他来帮忙很合适。

　　“阿池，快来帮我把这月季移植了。”她一手扇风一手招呼姜池晏过来。

　　心理学上，有个富兰克林效应，指的就是多请人帮忙，继而他会对你产生更多的好感。

　　姜池晏状似平静，可脚下步伐还是出卖了他。

　　“小如姐姐要我怎样帮？”他踱至沈茯如面前，粲然一笑。

　　中午春和日丽的日头下，少年的笑带了一丝丝的纯洁。

　　沈茯如其实没有怎样见过他真心的笑容，今日却冷不防被他的笑有所打动。

　　电光火石间，想法被推翻重立。

　　“其实也不用怎样，你就去帮我刨个坑吧。”沈茯如最终还是改口，她本想让他把所有东西都做完。

　　姜池晏接了她委派的活儿，先是在后院寻了个粗木枝，一拿到手便开始替她刨坑。

　　仔细瞧这月季，似乎要生长花骨朵了。

　　刨坑的位置在院子正中便好，日晒充足，土壤水分也够。

　　沈茯如待他将坑刨好，选了个角落，端起月季花盆便往地上一摔，“啪啦”一声土盆破裂，连带一地的碎土和花盆碎片。

　　这月季花茎带刺，她可不能下手去碰。就是可惜了这土陶花盆。

　　地上月季根部粘连泥土，沈茯如将地上的月季捧起，填入坑中，她负责扶稳花位，让一旁的姜池晏帮忙埋土。

　　两人通力合作，再悠闲悠闲的给花洒上点水，这便完成任务了。

　　这样一株月季花，虽然还未开花，却给人隐隐生机之感，仿佛马上就要给深院增添色彩。

　　接下来的日子，沈茯如每天都会去方元那取来一盆花，再与姜池晏一同将花移植了，只两人分工不同。

　　春色满院，三四株月季开出或红或黄的花来，另还有几株牡丹也泛红粉，只是不如月季旺盛。沈茯如这才知道，牡丹花期要比月季迟上半月。

　　瞧这一院里的红花绿叶，就连万年青也是最近移栽来的，长势极为喜人。

　　今日她还要再去取一次盆栽，姜池晏心中不觉也跟随而去，还是那样远远的跟着，保持着不被发现的距离。

　　一路走走停停，他随手捻来一根狗尾草，目光却发现在外边时她心情是最好的。

　　下山的路略有些坎坷不平，沈茯如步伐轻快，行步如风。后面远远跟着的姜池晏时不时用脚尖踢动石子儿，滚个十几尺远，饶有风趣。

　　“方大哥。”沈茯如笑意盈盈，“今日的花可以给我了。”

　　一盆四季菊满是花骨朵，沈茯如第一次瞧见菊花还有在春天开的，方元给她解释道，“施老爹给我讲过，这叫四季菊，属于菊花的品种，一年四季皆可开花，只要温度暖和。”

　　倒是神奇。沈茯如又同他话了会儿家常，了解到方元母亲一到春日咳疾便犯，一咳嗽便难以停下，这倒是同她奶奶相似，也是春天咳嗽。

　　沈茯如心下了然，手一拍便建议他道，“方大哥，你可以磨些去皮的杏仁，磨成了粉再小火煮开便是杏仁露，拌上蜂蜜给伯母喝，可以去火宣肺。我祖母从前亦是如此，喝了杏仁露咳嗽便能好些。”

　　杏仁露润肺止咳、美容养颜，其色泽奶白，香味独特。

　　方元惊喜，若是可以缓解他母亲的咳疾，那自然再好不过了。

　　他开口谢道，“多谢，待我回去便磨些杏仁露。”

　　沈茯如见能帮他，自然也是高兴。她当下只要端了四季菊便告辞，谁想到弯腰时不注意便踩到了衣裳下摆，起身时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幸而方元手快眼尖，一把把她扶住。

　　两人齐齐惊吓，差一点她便摔了这盆花草。

　　远处姜池晏叼着狗尾草，环抱手臂，一副自娱自乐的模样，可是当沈茯如将要摔倒，他也不由神色一凛。

　　黑辉的眸子注意到男子大手始终紧握女子手臂，倏地便由明亮转昏暗，周身气息也不同于方才。

　　方元这才意识到自己手还扶着人家胳臂，一时不好意思，叮嘱她，“小心些。”

　　沈茯如感激一笑，方才是她没注意到，这才有不小心要摔倒的一幕。

　　“方大哥，我先回去了。”她告辞后便离开，纤细的身影步伐稳定，开始往西边去。

　　姜池晏就在远处瞧着她一点点走远，直至看不清她背影才动身。

　　与沈茯如不同的是，一是他手里空空，无需端着盆栽。二是他行进方向相反，直奔山脚下而去。

　　山下关口封闭，近处无村落，往往把守就此住下，拉了帐篷住下，轮流值班，二三人足矣。

　　姜池晏身手狡捷，轻轻松松便避开了人。

　　帐篷后面晾了衣裳，估摸还是昨日未收的，现下早已干了。

　　他轻声喘息，又有些兴奋，一进了帐篷便在桌案边找到了火折子。

　　细长的指尖捏住火折子，他拨开竹盖轻轻一吹，火便着了起来。

　　火光照亮夜色般的晶眸，倒映其中便为精致五官添了一抹疯狂。

　　山风晴好，草色新绿，一路不停地走也会有些发汗。

　　沈茯如倒还未出汗，只是身上发热。她走一段停一段，整日路途奔走，只觉日子过得也快。

　　“阿池。”她照常唤姜池晏过来。

　　明丽的眸子扫视过去，姜池晏这才自里间出来，身上火热，里衣已经贴背，额角还渗出薄汗来。

　　他鼻尖喘息，扯了扯自己的衣领才向她走来。

　　“怎的出了这么多汗？”沈茯如不懂，但依旧用袖口探上他额头，替他擦了擦薄汗。

　　“做了些运动罢了。”姜池晏给出的解释如此。

　　他摇摇头，靠她靠得甚近。

　　少年身上特有的气息与少女芳馨交融，意气扑倒似的要压住那股清新。

　　沈茯如瞧他衣服都汗湿了，催他道，“换下来吧。”

　　她身影忙来忙去，在娇艳的花朵前竟更甚一筹。姜池晏在旁侧看着，心头涌上别样的感觉。

　　“还愣着做什么？”沈茯如一转身瞧见他还站在原地不动，这傻乎乎的模样，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姜池晏这才回神，转头回屋换上别的衣裳。

　　再出来时，沈茯如掐着腰问他，“是不是还需种些粮食，待到天寒地冻时我们也不至于没有口粮还被他们饿。”

　　她自问自答道，“是了，得种地，不能只种花。”种花能看不能吃，也相当于没用。

　　趁着春天，得多种些农作物才行，省的冬日挨饿。

　　待晚间取饭时，天色沉沉，伙房不进光线便显得更加昏暗。

　　沈茯如趁机摸了两块土豆走。那土豆本就放在地上一箩筐，有大又小，她专挑了两个小个的走。

　　丁大娘专心打菜，一如既往的恰好“手抖”，多给她们一块肉都不行，却顾此失彼，丝毫没有发现地上的筐里少了两个土豆。

　　“大娘，你行行好，活菩萨，再多打几块肉吧。”沈茯如照旧磨烦她。

　　她厚着脸皮，可总也能要来几块肉，总比不要强。

　　“行行行，给你!少缠着我了，边儿去。”锅里肉香夹杂热气，腾腾的直冒。丁大娘手里执着大锅铲，一铲下去盛上来许多块肉，手再一抖，赫然就只剩下两三块了。

　　沈茯如习以为常，她第一次瞧见这种场面还是上高中的时候，阿姨打饭，也是一勺丰盛，再一颠勺，就白白让她高兴一场，自此她都免疫了。

　　“哎呦，菩萨保佑您日后吃嘛嘛香，身体倍棒!”嘴甜是必要的，她自然得把人哄高兴了才有下次机会。

　　衣袖鼓囊间，她偷偷塞了两个土豆，成功将其带回了院子。

　　沈茯如不由沾沾自喜道，“瞧，多可爱的小土豆。”可姜池晏一脸疑惑，他从没见过这东西。

　　也是，他是皇子，没见过土豆也正常。沈茯如只耐心解释道，“这硬邦邦的球儿，削了皮就是我们常吃的绵软的土豆。

　　等我把它培出了芽，再种到地里，秋天就可以长出许许多多的它。”姜池晏觉着神奇，不敢相信。

　　“你不信？就像人们生子育女一样，土豆也是可以的。”沈茯如给他打了个比方方便他理解。

　　可是不知哪里触动了他的好奇心，“怎样算是生儿育女？”姜池晏真诚发问。

　　“就是……男女结合，的结晶。”沈茯如想了想，给了他个回答。

　　少年神色懵懂，继续发问，“如何生儿育女？”

　　这可把沈茯苓难倒了，她一个大学生，竟然不知道该怎样给他解释，就算解释了吧，他一个古人也不见得能接受。

　　可是古人都很避讳讲这些，就造就了现在谈性色变的结果。

　　沈茯如决定还是好好给他讲清楚，至少不要让他觉着这是个羞耻的话题。

　　“嗯……一共有几步。第一便是唇齿相贴。”姜池晏认真听着，面色依旧。

　　他懂了。可是沈茯如久久不言，他神情莫辨问，“第二呢？”

　　沈茯如扶额为难，这咋给他讲啊！

　　她应付着，故作高深莫测，“以后每一年我都告诉你一步，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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