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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土
沈茯如是最后下车的，下了车马，回顾四周，这里是华容街东角24号，就是甄贾贾的家。
如今甄府门外侯着了个夫人，面上和善，长长的发髻垂至腰间，温婉动人。
“贾贾，你可算回来了。”她面上炸出笑容，热情对待她们。
“小娘。”甄贾贾甜甜道。
沈茯如以为这就是她母亲了，谁知甄贾贾喊她叫小娘，原来还不是她的生身母亲。
宋氏满眼笑容，快步上来，“二位是？”
旁边杏儿立刻介绍，“回夫人，这二位是送小姐回府的。”
宋氏点头，露出个回神的神情，“瞧，都是我不好，您二位快进来坐坐罢。”
她手臂抬起，邀她们进府一坐。
沈茯如回绝，“不了。多谢夫人好意，今日天色已晚，既然贾贾已经回来，我二人也就不叨扰了。”
宋氏露出好看得体的笑，“那——”就不送了。
“不行，我要姐姐陪我一起！”甄贾贾不愿意她离去，非得要她留在甄府。
甄府门前闹了好久，终于自里边走来一个头戴瓜皮帽、挺着大肚的男人，瞧着衣服精贵，气势逼人。
沈茯如立刻开口，“这便是甄老爷了罢？”她还想多夸赞几句，却又实在寻不到形容词。
宋氏牵强一笑，“不……您误会了。”，甄贾贾替她回答，“这是甄管家，不是我爹爹。”
杜见雪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虽然他也以为这是甄老爷，可还是想笑话沈茯如一番。
沈茯如面上难堪，只得打着哈哈，“好好好。”又给了杜见雪个眼神，示意他收敛点。
那甄管家挺着大肚，一派气势，但也和蔼，“老爷说怎么未见着小姐，这便令我来寻。”
宋氏水袖甩了两下，皱起眉头跟他解释，“贾贾想要这位姑娘留在这里，可……”
这样一看便了然，甄管家摸了摸肚子，斟酌道，“既然是小姐想要，那姑娘您就委屈在我们府中住下罢。”
甄贾贾拉扯她衣袖，“姐姐，你留下来罢！”
看她那么可爱又可怜兮兮，沈茯如也不忍心，扭头看杜见雪，“要不，你回去，我今夜便住下在这？”
若不是杜见雪要回去同杨柳他们报个平安，他也是想与她一起留在甄府的。
好歹沈茯如也是个姑娘家，与他们大老爷们挤在马车中住也不妥当。
于是，杜见雪只得点头，临走时告诉她一声，“明日我来接你。”
他的马车逐渐远去，在黑夜中消失踪迹，沈茯如也收回目光，随宋氏她们一齐入了甄府。
甄府想必也是有钱人家，布置豪华、装潢华丽，院子里的一株银杏草也是不多见的品种，同样的黑夜中果真能瞧见与众不同。
她们穿过庭院、小池、廊亭，这才到了甄贾贾的闺房。
“姑娘，今夜你便同贾贾一起住罢，若是将你安置在其他厢房，想来贾贾也是不同意的。”宋氏如此说道。
沈茯如心中有数，向她点头称是。今夜她便陪着甄贾贾睡在这里。
待宋氏一走，她们这才将门阖上，准备洗漱睡觉。
那阿宝被搁在一旁也不吵闹，独自趴着睡觉，雪白的毛色愈发柔顺。
忙了好一会儿，贾贾忙喊她上榻，“姐姐，快上来！”
她只着一层里衣，小巧小巧的，身上还有股奶香，就坐在榻上等她上来。
还别说，这甄老爷真是疼爱她，她这么小一只，床榻倒是大的很，再来个沈茯如也能睡得下。
沈茯如作势要吹灯，她甫一俯身，口中吸了口气，那边贾贾阻止不及，“不要——”
“呼”，沈茯如已经一口气将灯火吹灭掉了。
“怎么了？”她满眼黑色，看不清房里结构。
“姐姐、我害怕!”甄贾贾糯糯道，她房里一向不熄灯，夜间皆是亮灯睡的。
沈茯如看不清她，只得想办法赶紧点灯。“你们的火折子在哪里呀，贾贾？”
她摸黑靠近她，两人坐在榻边，只闻甄贾贾咂咂嘴，“火折子不在房里，爹爹怕我玩火，就收起来了。”
好叭，沈茯如无奈，试探问她，“那我们便睡了罢，就算不点灯也是没事的，姐姐陪你啊。”
若甄贾贾真是个听话的，她们便睡了也好，可惜甄府向来宠她，自然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不嘛！我要点灯!”小团子似的女孩快要在她身上翻滚，“姐姐，我们点灯嘛！”
沈茯如被她缠的没招，连声道，“行行行。”
二人摸黑出了房间，绕了半圈。
外头风细小，打在房檐上也会有尖锐的声音，却无法遮住夜深人静时的话声。
“夫人，都是那猫，它一乱窜，小姐也跟着跑的没影儿。”身边的嬷嬷主动提话。
宋氏面上无恙，不甚在意，“无碍，下次再办不好事情拿你是问。”虽然一只猫打乱了她的计划，但这也不会怎样，日后机会多的是。
房里忽然哇哇响起小儿的哭声，那妇人也忙起身去看。
沈茯如手里握着小手，正朝着东边走，忽然手下被用力一拉，“是阿睿在哭!”，甄贾贾拉着她就朝那边去。
夜里发黑，她还懵懵然，根本不认得甄府的路，任由贾贾牵着走远。
飞禽走兽消匿于黑色，只有房间微弱的灯火闪在那里。
“怎么了？”她声音低一些，顾不上问，甄贾贾便拉着她贴着房门，只听——
“夫人，为了小少爷，咱们还是早些除掉小姐才行。”是老嬷嬷低沉的声音。
“是呀，这府里家产万千，不能全落入了那丫头手下。”宋氏谨慎思索着，实在不能看着到手的财产落到别人身上。
二人窸窸窣窣，一边哄着孩子一边低声交谈。
殊不知门扉外面，有人正侧耳尽听。
沈茯如心中惊颤，这般巧便让她们听见了，果然宋氏要害甄贾贾？
她低头看，甄贾贾正要敲门喊人，沈茯如一惊，忙用手将她嘴巴捂住，搂着她便小跑离开。
两人退出十丈开外，甄贾贾拽了拽衣角才得空说话，“姐姐!你干嘛拉我走？”阿睿在哭呢!
沈茯如手放在嘴前，作“嘘”声，告诉她不要声张。
“你小娘要害你你知不知道？”
甄贾贾摇头晃脑，不敢相信。
“明日姐姐就要走了，这样，明日你就去同你爹爹说，说你不要家产，日后都给你弟弟。
这是一种办法，其二，便是告诉他，我与你一同听见了宋夫人的密谋，你爹爹这般疼你，定然会护着你。”
沈茯如替她出了注意，剩下的全看她自己了。
她不放心，便又叮嘱几句，“你一定要告诉你爹爹，宋夫人要害你，就算他不信，你只管说，日后你但凡出了事，便定然与她有关系。”
甄贾贾遇险虽不会应变，可学话还是会的，若有所思的样子，“我懂了。”
夜深人静，天色如墨，沈茯如牵着她回了房间，当即也不找什么火折子了，匆匆回了房间去就寝。
一夜的时间漫长，阖眼复又睁开，满眼的黑，伸手不见五指，耳边呼吸交替有序，渐深渐浅……
雨雾蒙蒙交集，次日一早竟如烟雨江南一样湿润缭绕，如梦似幻。
一辆马车缓缓驶来，缥缈于烟水迷蒙中，水汽四溢，雨势不大，一丝一丝的从天上降落下来。
沈茯如手里执着一把骨伞，上面描勒了彩凤翱翔于天的美景，正衬伞下蓝衣美人。
甄府大门前，杏儿手里也举了把伞，便是为了替甄贾贾遮雨。一旁还站着宋氏等人，皆是来送沈茯如的。
风儿轻轻吹过她眼帘，带过发丝轻盈的跃动，及腰的长发也由此卷扬起来。
“来，贾贾，这个送给你。”沈茯如自手上卸下一个翠绿的玉镯，通透润泽的材质可见一斑。
甄贾贾方接过镯子，那边杜见雪正唤她，“上车罢。”
伞下的女子回身点点头，对着小女孩笑了一下，“贾贾，我走了。”
她上了马车，透过车窗瞧见宋氏走近她身边，甄贾贾还冲她招手呢！
双方相别。
“别忘了我叮嘱你的事！”她远远喊了一句，驾车的杜见雪不明所以，微微转头哼了一下，“在甄府过得可好？”
沈茯如听见他语气中的酸意，言笑晏晏道，“好。可好了呢！”
杜见雪一面驾车，一面冷哼一声。“驾！”他加快速度，使得马儿在街道上飞奔，连车厢也是紧随其后被扯着走。
“喂！你慢点！”她差点要被甩出去了。
马儿飞奔过去，如同雷光、如同闪电。
下一站是圳川，那里相当于边境，守卫着大泯朝，不让任何怪物吞噬。
七辆马车缓缓行走，只觉这里虽然名叫圳川，可气候实在是干燥，呼吸之间都有些干疼。
最终他们停在了沿路边上，沈茯如下车取了水囊大口喝了几口，这才缓解了干燥感。
“这里好干啊。”她忍不住吐槽。
杜见雪倚着车辕，一手摸着马儿皮毛，一手拿着自己的水囊，“呐，不远处，约摸二十里地，便是沙漠。”
他用眼神示意，向外撇撇，果然，那里之外的树木愈发稀少，显得又干又燥。
沈茯如大吃一惊，那处竟然是沙漠？她上辈子都没见过沙漠，这辈子离得倒是近了，只二十里。
一行二十四人，如今都下了车来活动筋骨，或是喂喂马，或是各自前去采买物资。
只是谈话间，天色骤然变化，开始满天发黄起来。
沈茯如抬头一看，天边滚起土黄色的团，高达近百尺，声势浩大又别具一格。
远处有人扯着嗓门哟呵喊道，“雨土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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