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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心墙之内•墓园之外
跟往常一样的放学回家,跟往常不一样的是他写的作文预定要在校园开放日的时候发表。因为满心欢喜又自豪,不由得连进门的时候说“ただいま”的声音都要比平常洪亮。只是,却没有跟往常一样传来母亲说“お帰り”的回应。难道出门了吗,他有些奇怪,一边“かさん,かさん”的喊着,一边换了鞋向房间里走去。
然后“赫”的被吓了一大跳。
母亲跟妹妹都在。妹妹睡着了,被母亲抱在怀里。母亲眼睛红红的,明显是哭过的样子。
“……怎么了,妈妈?”
母亲抬起头,仿佛才看到他似的,想要用尽量平缓的语气说话,却挤出了比哭还难看的表情:“你的叔叔,他走掉了。”
他没有一下子明白“走掉了”的意思,只是本能的接过母亲递过来的一张纸。上面潦草的写着“没脸见你们了,再见。”
在妹妹大哭着说“爸爸不要我了”的声音中,他恍惚明白过来,这个刚刚组建的家,又没有了。
脑子里乱的很,一会是母亲搂着两个孩子说“不要紧,还有妈妈在”的声音,一会又是母亲满眼悲悯的看着自己,说“小拓,如果妈妈不在了你们该怎么办”的样子,一会又是那个下雨天妹妹失手打破了骨灰坛抱着自己哇哇大哭的样子。
然后就醒来了。
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仍然是一片黑暗,分不出来是梦境还是现实。耳边是自己沉重的呼吸声。直到摸到头上的汗水,意识才开始醒转,明白自己已经醒来了。
母亲去世之后,水泽时常被噩梦困扰。不过最近已经很久没有梦到过去的事情了。或许是因为今天是扫墓的日子的缘故。才又做了类似的梦。
水泽家的盂兰盆节,一定是在墓园里度过的。因为,这是和家人团聚的日子。
虽然做了噩梦,不过天气晴朗,仲夏时分草木芬芳,白天里的精神还不错。水泽买了花,交由妹妹抱着,自己则拎着水桶跟香蜡等拜祭物,兄妹俩慢慢向在半山的墓园走去。
除了春秋分、盂兰盆节跟忌日之外,水泽兄妹每个月会来墓园一次。一方面作为不住在一起的两人难得的见面机会,另一方面也跟母亲报告各自的近况。或许一开始的时候是带着不知该如何处置的悲伤与思念的,然而渐渐的也就习惯了这种没有回应的对话方式。兄妹俩常常坐在墓碑旁边就聊起天来,说起三个人生活时候发生的有趣的事情,比如在母亲做煎蛋卷时由葵拖住母亲讲话然后水泽自己偷渡新鲜做好的蛋卷,结果因为吃太多兄妹俩有好几个月看到鸡蛋就消化不良之类的。建在滨海的山坡上的墓园微风习习,叶影婆娑,合着兄妹俩的低语轻笑,就好像母亲还在身旁。
只是在今天这样特定的日子里,墓园里目力所及较之往日明显多起来的穿着黑色祭装面色凝重的人群,风中传来只有在母亲的告别大礼上听过的喃喃诵经声,都在提醒着他们,他们在拜祭的那个人,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关于她生活过的痕迹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留下的,只有关系者们无尽的思念。
沉默的将清水一勺接一勺的淋在碑石上,点上蜡烛跟短香,将花跟祭礼排开。水泽准备的祭礼极简单,就是煎蛋卷。这种一开始总是一不小心就弄烂掉的食物,水泽现在已经能够一块一块切得整整齐齐的了。
摆好东西,对葵说:
“跟妈妈打声招呼吧。”
于是两人在墓碑前站定,双手合十,闭起眼睛,在心中静静的诉说着各自对于母亲的思念。半晌,听到抽泣声的时候,水泽猛然睁开眼睛,发现身边的葵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泪流满面了。
于是蹲下身,用拇指替她拭去眼泪,温和的哄劝道:
“在妈妈跟前哭,她会担心的。”
闻言,小女孩努力的将抽泣憋回肚子里面去,胡乱用袖子抹抹脸。
“乖孩子。”从口袋里掏出面纸抽一张递给她。
墓园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有人路过时看着这一对一个哭一个劝的兄妹,露出了怜悯的神情。见葵的情绪已经回复的差不多,只剩下眼睛因为大所以红的还很明显,于是水泽帮她带起遮阳帽,说:
“走吧。我们找个地方把这个分掉吧。”指指煎蛋卷:“我可是早上四点钟就起来做呢。”
“嗯。”听到喜欢的食物,小女孩总算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笑容。
于是快手快脚的将东西收拾好,兄妹俩相偕离开。墓碑前,只留下一束粉白色的花。那是秋海棠,深深的思念。
“哥哥。”
“嗯?”
“不要离开我。”小女孩的声音传来浓浓的不安。葵的身世坎坷,亲人们都一个一个的离开了,对于她的伤害,恐怕要比看上去的深得多。这样想着,水泽的心一阵瑟缩。他停下脚步,蹲在葵的面前,看着已经长得比自己蹲下之后的视线高的女孩,替她把散落的碎发别到耳后去:
“小傻瓜,哥哥会一直在葵的身边的。未来是很长很长的哦。所以不要再哭了。”
“……有多长?”
“很长。”
“不够长。”
“比很长还要长。”
“那我就勉强接受一下吧。”
只要我们能在一起,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回去的路上,意外的看到了熟悉的制服跟乱发。斜斜的倚在路边的树干上,皱着眉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果然是木山吧。水泽发现,这个人似乎只有两种表情,面无表情跟皱着眉。每当他皱起眉的时候,围绕在四周的冷峻气息就更甚了。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冷峻似乎阻止不了水泽的靠近。或许是因为见识过他喂小动物的时候温柔的一面吧。喜欢小动物的人都是善良的好人。水泽一直这么认为着。
木山也看到了水泽兄妹。大概因为见面的次数多了,虽然没怎么说过话,木山也认出了水泽,对于同样出现在这个地方的他稍稍有点惊讶的样子。嘴张了张,又合上,像是不知道该怎么打招呼。
倒是水泽,在走到面前时,停下来轻轻的点头致意。葵不明所以,然而看到哥哥的举动,也跟着鞠了躬。
木山拘谨的点了下头作为回礼。
明明已经走过去了,然而想到木山一动不动凝视着墓园方向的样子,忍不住又转身回去,问:
“有什么要帮忙的吗?”
呆滞的收回视线,木山愣了一下,低声说:
“没有。”
还是那般少言寡语,硬邦邦的腔调。转身,从林间的小路向山下走去。
葵不解的问:
“那个人怎么了?”
水泽望着那个渐渐消失在林间的孤单背影,无语的笑笑。关于这个人,忽然之间有些明白了。
能够出现在这里,多半这个人也有关于逝者的伤心往事吧。否则,为什么今天的他看起来异常的失魂落魄。他的眼神,又为什么那么的悲伤。
对于悲伤的事情,我们通常的做法,是在内心筑一道墙,把悲伤关在里边。也将快乐挡在外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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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落中。。。为什么大家都在写月水,大家都在看月水。介意这样的事情的我,是不是很多余。可是,觉得这样苦哈哈的努力写木水我自己,想个傻瓜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