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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9 望残烟衰草低迷
还不过是清晨，季衍甫一睁眼，就看见倚在门框上的破影，不由微微吃了一惊，随即笑道，“怎么你们都喜欢这样大清早的过来吓人吗？”
破影摇了摇头，被他的玩笑所逗笑，“我跟你说正紧的……”顿了顿，脸上又恢复了方才难以捉摸的神情，很艰难的开口，“该走了……霁月别院的人已经在门外候着。”
季衍眉毛一挑，惊讶道“这么快？”
破影看他一点都没有留恋的意思，不由故意嗔道，“你这样我会很难过诶！就这么期待吗？”
季衍微微一笑，“有吗？”
破影也不跟他多说什么，走近了帮她理好身上黑色的长袍，一边漫不经心的说了句。
却见季衍脸色瞬间大变，肃杀血腥之意瞬间凝聚，破影自然是察觉了，也只是微微一笑，“你要小心，季衍……”说完抬头看他已经神情自若的脸，“我们永远都会是朋友，对吧？”
季衍仿佛有些失神，片刻才反应过来，略显尴尬的笑了笑，“当然。”说完便大步跨出屋外，到了门边忍不住停下回头，看了一眼破影，依旧是一袭波西米亚束胸雪纺长裙，笑意盈盈如同精致的洋娃娃，略略点了点头，就向门外走去。
从一个囚牢到另一个囚牢而已，可是只要生命还没有结束，他又怎么能够放弃那渺茫的希望？
只是那句话在心中掀起了多大的波澜，恐怕只有季衍自己才知道了。
“昨夜云偌首席将军季晨臣服于霁月。”
大哥……难道连刚毅坚韧如大哥这样的英雄，也躲不过宿命么？
季衍却不知道，霁月别院的某一个角落，有人正低声的谈论着这个名字。
“阿楚……这几日怎么都没见着你？”明珊望着脸色惨白的楚瑛，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珊姐，听我说……我时间不多了……”楚瑛艰难的拉住她的手，“珊姐……原来幽狱风牢里的那人……便是流光大人……”
明珊闻言不由大吃一惊，不自觉用力的抓着她的手臂，“你说什么……”见阿楚连连咳了两声，这才惊觉失态，连忙帮着她拍着背，“怎么回事？你慢慢说。”
阿楚强忍不适摇了摇头，“那、那个叫做碧璃的……就是流光大人，但是……”说到一半终于忍不住捂着心口沉重的呼吸。
“但是什么……”见阿楚一脸痛苦的样子，明珊真恨不得以身代之，又不敢一味催促，怕她心里焦急得发作的更厉害，反而说不出话来。
良久楚瑛终于缓过气来，“流光大人不知何故，摄魂后被霁月夫人反噬……也不知到底怎样了，我却不小心被她识破，打入幽狱霜牢里，昨日趁着季晨归附院里人都跑去庆祝，这才瞅空跑了出来，咳咳……有人来了，我、我这就回去了……”隐约听见不远处有脚步声传来，楚瑛艰难的咽了下唾沫，“珊姐你要小心，我担心……霁月夫人已经开始怀疑你……”
明珊闻言眉头皱得更深，“我明白，你快回去吧……莫忘了照顾好自己，其他的我来想办法。”
楚瑛艰难的点了点头，扶着墙就要走开，手中却被明珊塞了一样东西，不由疑惑的回头。明珊苦笑一下，“这些东西早就该给你看了……否则今日大人、阿楚你也不至于弄成这副样子……”
楚瑛怔了一怔，随即郑重的点头，一瘸一拐的转身走了。
回到冰冷的霜牢中楚瑛才敢长舒一口气，一路提心吊胆终于没出什么事。想起方才明珊给的那样东西，楚瑛不觉疑惑的皱了皱眉，小心的摊开手掌，原来是一个小小的幻梦。
依稀是很多年前的冥宫深处，那一个一身淡粉色小碎花连衣裙的女孩子，拉着他的手不肯放，不满的嘟着小嘴，“大哥说好今天陪流光去玩的呀，怎么可以出尔反尔？！”
冥界前任主人凉景无奈的微笑，摸了摸她柔软的头发，“流光乖，明天、明天大哥一定陪你好不好？”
流光却分毫不肯松手，“不要不要，大哥你每次都这么说，可是你每次都有事……”
凉景看着被自己宠坏的小妹妹，实在是束手无策，只好举手投降，“那流光说，要怎么办呢？”
流光拉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歪着头想了半天，忽然兴奋地跳了起来，“有了！不管大哥去哪里，流光都要跟着你。”
凉景看着她得意的样子，也只好点点头，忽然一把横抱着她奔跑了起来，吓得她差点大下意识叫出来，凉景这才满意一笑，拉了拉她小巧的耳垂，“看你下次还敢胡闹。”
流光浅碧色的大眼睛扑闪扑闪，一瞬不瞬的望着他。
“咯咯……哥你来追我呀……”那个女孩子在灰暗的天幕下欢快的奔跑着，背后的大蝴蝶结仿佛也有了生命一样飘荡起来，不远处那个清隽的男子只是微笑着注目，等到她不满的回头他才笑着一点足尖飞身掠过她身侧，眼神中有调笑的光一闪而过，伸手将她一把抱起，几乎吓得她低声叫了出来……这才低下头蹭了蹭她的鼻尖，不置可否的笑笑。
“流光是我此生最想要守护的人。”怀中的女孩不知是否听见了这句低语，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深沉笑容，细细看来与年纪那般不相符，仿佛是历经人世沧桑的淡漠，又仿佛是芙蓉初放的娇媚婉转。
记得那年她不过小病一场，两位哥哥就急的仿佛是热锅上的蚂蚁，整日的轮流照顾她，病情沉重时，甚至连公务也顾不得了。她倒是跟个没事人一样，躺在床上皇帝不急太监急的嘲笑那两个忙得手足无措的男子，“真是，你们俩真是……不过一点小病，也能折腾出这多花头。”
凉景只是皱了皱眉，属天却直接扑到床前挠她的痒痒，“死丫头，你怎么就这么没心没肺！”流光虽是精神尚可，总是病弱之人，哪里经得起他这番折腾，手足俱是无力，却躲也躲不开，忍不住咯咯地笑着，“大哥……二哥欺负我……你、你也不管管……”看着凉景一脸看好戏的样子，更是万般委屈的，“哼！等我有了力气，看我怎么收账！”
凉景看了半晌，见流光的脸色又渐渐泛白，不由伸手将属天扯了下来，“你们两个，倒真是一对活宝。”
流光闻言不由怔了怔，目光复杂的望了一眼凉景，随即沉默下来。
凉景只道她身体又不舒服，示意属天一同离开，莫要妨碍她休息。
属天依旧是嘻嘻哈哈，“流光啊流光，想不到你也有今天……还是等你有力气了再来教训二哥吧！”
看流光不像往日一般嬉笑以对，属天不由朝凉景尴尬一笑，跟在他身后出去了。
那之后凉景便是亲手打造了一副身体给流光，所用的材料俱是世间罕见不说，甚至各方面的性能比凉景、属天所用更为上乘。生日那天收到那一副身体，流光只是怔怔地看着，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生日……不过是亡灵的生日而已，即作为人类的死期。灰暗短暂的一生，为什么总有人要反反复复的提起……
属天在一边却是红了眼的跳起来，“大哥还真是偏心！小妹生日就有这样好的东西，我生日你却只记得叫我去修习！这待遇也差太多了吧！”
凉景微微一笑，眸中有星辰闪烁的光芒，“何不直说你也想要？”看属天忽然又雀跃起来，嘴角的弧度不由扩大，“可惜、可惜，此种材料恰好只够一副，阿天恐怕要自己动手重新设计才好。”
流光在一边看了半晌，见此刻属天差点就要咬牙切齿，不由扑哧一笑，“二哥，你怎么看着比我还不懂事呢啊！你那几十年真是白活了诶。”
属天正要发作，凉景却笑着伸手拦住，“你们两个……真是相生相克得紧。”又转头对流光道，“流光，换上这副躯体后，大哥自信天下间再没有任何方式可以伤得了你。”
流光闻言忍不住挑了挑眉，“真的吗？那哥我就可以去人间了对不对？”满脸的欢喜雀跃，凉景却不能再笑出来，板了脸道，“你们两个，一个整天无所事事，另一个只知道去人间去人间，实在是无可救药！”
属天没奈何的瞪了一眼流光，好好地怎么又扯到他身上，这是个什么事吗？！只好继续听大哥训话，恐怕这几日有没有好日子过喽，正觉无聊，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看见大哥严厉如刀锋的眼神扫过，不由一吓，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转眼看见流光落井下石的笑容，不由暗自恼火。却见大哥正好转过视线，她一脸贼笑没来得及藏起来，顿时跟踩了尾巴的老鼠一样一脸的委屈，在心里暗暗骂了属天一句。
那之后大哥便日复一日的忙了起来，属天也在大哥的高压阵线下不得不接手很多冥界事物，大业初成，总是有忙不完的事情么。所以经常只有她一人，在冥宫深处徘徊，或者有时也会去看看那一株如云锦般灿烂的凤凰花，就这样逐渐学会沉默。女孩子逐渐长大，总会有些心事的，加之实在是事务缠身分身乏术，所以凉景属天也就不曾放在心上。
直到那一天，流光毫无征兆的跑进军情处，忽然又急急的收住脚步，怔怔的望着大哥二哥和一干毫不相识的亡灵，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
凉景不由微微皱眉，吩咐属天继续主持会议，自己缓步走到流光身边，旁若无人的牵过她的手，走出了空旷的大厅。
“发生什么事了，流光？”凉景帮她仔细的整理好背后因为奔跑而松散的蝴蝶结，“到底怎么了，恩？”
流光看着他丰神俊朗的脸庞，眨了眨眼睛，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不过好在凉景耐性极佳，等了许久终于等到那一句如蚊子一样轻的声音，“哥……我、我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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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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