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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长生
牡丹纹样的绣花鞋着实有些眼熟,我想了一想,拿胳膊肘子捅捅狐狸,小声地道:“他那个夫人,怎么看……都和昨儿夜里穿墙而来的那一位有点儿相像……”
狐狸合了折扇,在掌心里敲了敲,也没答话,抬步进屋了,我在后头也跟了上去。
鬼府格局甚是阔气,迎客的外厅里两排客椅相对而列,姓刘的抱着他夫人去右边了,我跟狐狸便捡着左边坐下。有下人端了茶水送过来,我假借着看人倒茶的空当偷瞄了瞄对面的刘夫人。
刘夫人是位美人,清丽可人,就是肤色白得有些过了头,透着一股子病态。那姓刘的倒也是个情深意重的汉子,攥着他夫人的手在她耳边轻声说着话,眉宇间很是温柔。他夫人垂首坐在那里,不动,也不说话,安静得有些不大自然。
我端起茶杯,拿杯盖撇茶叶沫子,顺带着挡住半边脸,往狐狸那头靠了靠,低声道:“他那个夫人……怎么看着,像是个死人?”
狐狸眯起眼睛哦了一声,没答话。
我只得正回身子,就着茶杯正要抿茶,狐狸忽然翘起个二郎腿,长腿一伸,不留痕迹地踢了我一下。
我意会,装模作样的吹了吹茶水,没喝,合上杯盖又放了回去。
这时候里厅的小门一开,呼啦啦涌出来一群人,最后边的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翁,拄着根拐杖,被一个年轻人扶着,颤颤巍巍的走了出来。
我看着那老翁,当场就是一愣。
鬼面鬼面,我先前一直以为就如字面所言,是一位戴着鬼面具的人,行事诡异,神秘莫测,如今一看,这传说中的神医鬼面,倒是和顺子家里头那一位年事已高的太爷爷颇有几分神似。
鬼面老爷子脸上的褶子,就如同年轻姑娘们摇曳的裙摆一般,一层叠着一层,一褶压着一褶。
如此看来,鬼面这个称号,起得也并无道理。
我在这头发着愣,姓刘的就机灵多了,鬼面一进屋,他就腾地站了起来,朝老爷子一拘礼,毕恭毕敬地道:“鬼面老先生。”
我赶忙站起来,也跟着喊了声老先生。狐狸傻不愣登的还稳稳地坐着,我给他递了个眼神过去,狐狸瞧着我笑了笑,依旧没起身。
鬼面拿拐杖点点地,说话的声音恰似久未逢春的百年老木:“哪一个先来的?先来的站出来。”
我灰头土脸的又坐了回去,姓刘的脸上一喜,前跨一步,道:“老先生,在下刘汉青,劳请老先生救救我内人。”
鬼面咳了一嗓子,抬抬眼皮,露出一对儿黑豆粒:“这里的规矩,你可懂得?”
刘汉青躬了个身,转脸朝站在门外的家仆一招手,家仆得了信儿,连忙将摆在墙外的木箱子抬了进来。
大大小小五个木头箱子一字排好,刘汉青一一打开,从白花花的银两到金灿灿的黄金,外加上璀璨绚丽的珠宝玉石,齐齐晃瞎了我的眼。
刘汉青道:“万千财富,只为换得我夫人一个药到病除,求老先生成全。”
鬼面清一清嗓子,在一旁伺候他的年轻人走了过来,俯身在每个箱子上头一探,探完又走回去,在鬼面耳边说了几句。
鬼面捋捋胡子,又道:“正所谓一物换一物,刘公子既携重金而来,鬼某自会替你了却心愿。”
合着鬼面的规矩就是花钱买命。我心里一个咯噔,摸了摸包袱,包里那么点盘缠还不够换人几个木头箱子的……
我暗叹口气,愁眉苦脸的看着鬼府下人抬来一副平板,刘汉青将他夫人抱到那板子上躺平,鬼面步履蹒跚地凑过来,指点着那个年轻人给刘夫人诊脉、定穴、走针。
鬼面虽然为人势利了点,医术确实是不负盛名。那年轻人几针扎下去,刘夫人面色眼见着红润起来。
我凑份子在一旁探脖看着,看到此景,顿觉惊诧。
说实在话,如果我没看走眼,昨晚上那游魂,应该就是这个刘夫人,魂已离体,刘夫人理应算是个死人了,如今尸身回阳,也不知是真的起死回生,还是有别的猫腻。
一炷香的功夫,刘夫人面相已与常人无异,鬼面道一句喂药,那年轻人掏出来一粒乌黑的药丸,喂进刘夫人嘴里,等了片刻,刘夫人睫毛一颤,缓缓睁开眼。
我看得一愣一愣的。
刘汉青喜极,将他夫人拥入怀中,一迭声的喊他夫人闺名,他夫人也不答话,就冲他笑,痴痴地笑。刘汉青连声对鬼面道谢,然后搀扶着他夫人告辞离去。出屋的时候刘汉青扶他夫人进轿子,掀开轿帘的那一瞬间我分明看见轿椅上站了个人。
和刘夫人相同的衣裙下摆,和刘夫人相同的牡丹绣花鞋。
刘夫人坐进轿里的时候脸上还挂着那种迷离的笑,那人就站在她背后,没人看得见。
我回身拍狐狸:“你快看,快看轿子……”
狐狸抓住我的手,起身道:“看个甚,你热闹还没看够么。”说罢用扇柄往我天灵盖上一敲。
没防备挨了这么一下,我结结实实的打了个哆嗦,忽然之间一切就像是失了颜色,这座原本气派的府邸褪去光鲜,就像刹那间经历了百年时光的冲刷,整个宅子变得老旧而沉闷,断壁残垣,杂草丛生。
屋里的其他人,以鬼面为首,全部沉寂无声的站在原地,面无表情,恍若木雕。
“散尽家财却只换回去一个壳子,那人赔了。”狐狸冲着屋子里背对着我俩的那个年轻人微微一笑,如此说道:“这单买卖,是你赚了,阿长。”
那年轻人慢慢转过身,原本平凡无奇的脸上淡去了容貌,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没有五官的白玉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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