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冬草

　　【第十三章】浚贤的梦
　　浚贤接到母亲的电话，“今晚，父亲要和你谈一谈。”

　　谈话的内容是关于什么呢？是翘楚的事么？浚贤看着翘楚有些胆怯和担忧的面容，不由轻声安慰，“放心，不论他如何反对，也不会阻挠我的决定。”

　　他这样承诺的时候，却没有料到，要做到这个承诺，并不是那么轻而易举，他根本就无法抗争，或者说，命运根本没有给他能够抗争的机会。

　　和父亲在书房谈了很久，母亲在房门外焦急的踱步，每每听到父亲咆哮的声音，她就绞着手立在门口，将一只手捂在口上，不让自己的啜泣逸出口腔。

　　浚贤的声音也拔得很高，母亲听见了一句，“请让我为自己活一次。”听到这个，她再也忍耐不住，一滴泪落了下来。

　　这个孩子，真的从来也没有为自己活过呢。可是，有什么办法，这真的是无可奈何的事。

　　谈话的内容，她很清楚，不是不考虑浚贤的想法，但真的实在是无法阻止，不仅是为了丈夫，不仅是为了家族，或许，也是为了一颗母亲的心。

　　浚贤是个不健康的孩子，他和原来的那个孩子一样，基因上都有致命的缺陷，医生说，手术必须进行了，不能再拖延。可是，手术的机会是渺茫的，成功率微乎其微，他们不能冒这个险，在那之前，家族需要一个继承人，虽然她希望她的孩子能活得长一点，但如果真的做不到，那么至少，能让他的生命可以延续下去。。。

　　真是自私的母亲呢，这样想着，忽然听见屋内有什么东西发出哐啷的响声，她赶紧竭力止住了哭泣，推开门进到屋内。

　　浚贤跪在门边的地下，脸色惨白一片，丈夫恼怒的站在桌前喘气，她听见的哐啷声就是刚才他举起桌上的镇纸砸在门边发出的响声。赶紧走过去安抚，“你年纪一大把了，不能还这么火爆的脾气，浚贤已经不是孩子了，他知道怎么做的。”

　　“他知道什么”，丈夫手伸出手指着浚贤恨声骂道，“他除了知道上头版，搞同性恋，还会知道什么？”

　　看到浚贤痛苦的闭上眼睛，眼圈泛红，她赶紧过去将他拉起来，柔声说，“爸爸说话重了，但这都是为了你好，知道么？”

　　浚贤没有表示，也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挥开了母亲的手，拉开门走了出去。可是，他虽然没有同意父母亲的安排，却也没有拒绝，他们说的很对，这样对谁都好，他真的不能拒绝。

　　再大的痛苦，自己也能忍耐的，可是，翘楚不同，没有必要给他增添痛苦与烦恼，那天。。。真的不该那么做，不该就那样接受翘楚。。。当时也真的矛盾了很久。

　　理智让自己与他远离，可渴望爱的心却不由向他靠拢，现在想来，或许真的是做错了。还是不该这样的，不该让翘楚爱上自己，不该搅乱彼此的心。

　　答应父亲的要求，会让他满意的吧。如果自己不得不伤害别人，那么只能尽量将伤害减到最低，起码，伤害的不要是翘楚。

　　回到自己的公寓，已经很晚，不知怎么在外边竟走了这么久，着了夜风，身上冷的厉害，旧伤也不可抑制的疼了起来。他蜷缩着身子，不断地发抖，心里真的渴望能有个人陪伴，可是，不爱你的人不会来陪伴你，爱你的，你舍不得他和你一起疼。

　　只能一个人忍受，他撑着身子，打开冰箱，从里面取出针管和药水来，很久没用止疼针了，和翘楚在一起，疼痛似乎减轻了很多。

　　熟练地将那透明无色的针水注入静脉，慢慢的，感觉得到疼痛减缓了，四肢百骸都放松开来，浚贤开始有些昏沉，逐渐陷入了梦境之中。。。

　　这是一个苦涩的梦，梦里面有一个和浚贤长得一模一样的男子。他们就这样面对面的站着，一时间让浚贤以为自己是在照镜子。

　　他对对面的男子说，“浚贤，你错了，你的愿望我做不到，我无法让你爱的人都幸福。”

　　那个男子没有说话，只是忧伤的看他。

　　他又说，“如果你还活着，该多好，那个结局本来该是属于我的。。。我想，如果那时候我把一切都给你，这样，或许对每个人才是最好。而我，也不再背负沉重的枷锁，可以轻松的离开，那么，也就再也不会痛苦。

　　“你真是个自私的人，你说，你把你的一切都给我，请我让爱你的人们幸福，可是，这个，真的好难。”

　　“他们爱的都是你，没有人爱我，所以，我无法完成你的愿望。所以，那时候，如果你肯耐心的等一等，我会把我的一切都给你，然后不要你任何回报。”

　　“虽然你没有明说，可你的病，我一直都知道。”

　　“医生说，你的器官都在很快的衰竭，可我没有想到你会这么突然的选择离开，离开的会这么快。

　　去年冬天的时候，我曾经想过，就此结束，我想，把我剩下的肺给你，把我的肾脏给你，把我的任何还可以用的器官都留给你，那么，至少我们两有一个是可以正常的，有一个是可以获得幸福的。

　　可是，机缘巧合，那天刚好有个女孩落水，我没有自杀，反而救了她，或许，那时候我并不是真的想死，其实，被救的不止是她，还有我。我对自己说，耐心一些，等过了冬天，春天来的时候，一切都会变好，会等到爱你的人，会有快乐来临。

　　如果，你再等等，我会下定决心的。。。但，我没有想到，你竟等不及。

　　还是，你根本不愿意再等？真的很疼啊，除了我们两个，恐怕没有人会知道。不论是外表光鲜的你，还是外表倔强的我，其实，内里都千疮百孔，每天夜里都疼的根本无法入睡。。。

　　因为我的倔强，所以，我的痛苦我不会告诉别人，我孤独寂寞不会和别人倾诉，这么悲惨的我，害怕别人的同情与怜悯。可你，又是为了什么隐藏你的痛苦？

　　那时候，我不明白，现在，我想，或许我知道。

　　如果，我也有那么爱我的人，我也不忍心让他们悲伤，让他们难过，让他们眼睁睁的看着我变得越来越虚弱，让他们亲眼目睹我的死去，让他们一日一日备受煎熬。。。

　　可你，真的太自私，你居然选择了痛快的去死，把责任留了给我，叫我怎么办？

　　我该承受吗？还是，该像你一样寻求解脱，只要一下子，就再也不会疼。

　　但我终究不是你，我心里还有那么一点火花，总是还在希望能够渡过严冬，还想能为自己活上一回，还想要拥有幸福快乐。。。。。。

　　可命运多残酷呢，好像真的不行，冬季太冷太漫长，只有我一个人，恐怕等不到。

　　听了他的话，对面的男子终于叹息一声，一滴泪，从他的眼角滑落。。。。。。

　　***************************************************************************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