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二十章、暴露
先前就听侍剑禀报过了,景祥王府中全是清一色的小厮,没有丫鬟。自进门后一路走来,无论是执帚打扫的,还是端茶托盘的,都是模样清丽的男孩子,年龄不大,十六七岁的模样。
跟着身前的小厮拐进一条鹅卵石铺成的花间小径,舒云沁就再没见到玉无痕的身影。她忍不住回头去望,入眼的也只是一条幽深小径,小径两边还被繁茂的月季枝叶遮满,越发看不见来路。
心,情不自禁地沉了沉,脚步也随之停住。
“怎么了,少君?”
舒云沁一懔,回过头时,走在最前头的晔月承凌已经驻足回望看她。她垂了眼,淡淡回道:“无事。”
就在她低垂眼睑的那一瞬间,晔月承凌原本染了询问意味的眸光里闪过的全是心知肚明的了然。他的唇角勾了勾,未语一言转身继续往前。
这是一座王府很深处的院落。不是浓重的红墙朱门,只是清爽的粉墙黛瓦。院前植满了各类品种的寒梅和金桂,院落墙角边就地栽了一圈浅色的琼花。相较于之前路过院落的堂皇华丽,眼前的这一处清雅的甚至有些冷清,就连墙内的广玉兰似乎也受不了这股冷清而争相出了墙头。
在这片冷清的清雅中,舒云沁留意到院落的名字并非如常写在牌匾挂于门上方,而是于门侧的墙面竖写而下。“出岫阁”三个字龙飞凤舞却苍劲洒脱,舒云沁一直相信,一个人的字体就能代表一个人的脾性。而写这三个字的人竟能集随意慵散和严谨细致两种矛盾极端的性格于一体,她只能想到,这个景祥王府并非如传言那般肤浅。
“少君是对小王的字有何指教吗?”见舒云沁一直盯着那几个字若有所思,晔月承凌勾唇笑言。
舒云沁有些吃惊,不料这三个字是他亲笔所题。她侧头看他,触到他笑意没有到达眼底的双眼,随即了然于心。眼前这个小王爷,本就没有传言中那么不简单。
她低垂了眉眼,回答得尽可能无关紧要,“少君不敢,少君只是觉着这字,甚好。”
晔月承凌却似对她的“甚好”二字上了兴趣,走近她两步,问:“如何好法?”
舒云沁盯着自己的脚尖目不斜视,平静道:“云无心以出岫,鸟倦飞而知还。词妙,题字好。”
晔月承凌看见因她垂头的动作而顺着脖颈垂落身前的几缕青丝,眯眼缓缓道:“小王觉得,人更妙。”
“王爷谬赞。”
晔月承凌看着她平静无澜的模样,不置可否。“少君为何不念另一句呢?浮世浑如出岫云。”
舒云沁自然知道下句便是“南朝词客北朝臣”,然而当今天下,岂只南北两朝而已。“望王爷恕罪,少君见识浅薄。”
“少君果真是个妙人。”晔月承凌道,“进去吧,看看小王为你特意准备好的院落可还喜欢。”
“是,谢王爷盛意。”原来,早就算准了她会住进来么。
舒云沁快速梳洗了一番,从浴桶里起身时,屏风上不见了她先前脱下来的衣服,只有几件崭新华丽的男袍,清一色的华贵紫色,看样子是那小王爷要她穿的。
没有任何犹豫,舒云沁细致地裹好了胸,穿上里衣,抖开一件颜色最淡的衣袍穿了。古铜色的衣镜里映出一个俏丽的公子哥,舒云沁细细看了看,挑了两耳边的几缕头发放下,遮住了耳洞。原先自己的所有行头都已离身,她再无办法易容出一个男子的喉结,所以,她只能尽量拉高衣领、尽量垂头低眉。
“楚公子,小王爷已经等在饭厅,如若您沐浴完毕,请让奴才为您引路。”门外小厮的声音响起,她记得那声音,是沐浴前被她挡在门外的妙心。
舒云沁顿了顿,走过去开了门,淡淡道:“有劳了。”她面上镇定自若,内心却没有一点底。这样的惴惴,于她来说的确不多。
入眼的饭厅极其奢华,甚至可媲美于祈国的皇宫。只是眼下,舒云沁却是驻了足,她没有心思去考究这里的奢华,只留意到偌大一张饭桌旁,除了晔月承凌那厮坐着的一张凳子外,只余紧挨着他摆放的另一张。
“少君拜见小王爷。”
“少君站在那里做什么,快过来坐啊。”晔月承凌招呼她。
舒云沁的头垂得更低,道:“少君,惶恐。”
“呵呵~少君啊,只是陪我吃顿饭就称得上惶恐,那接下来要做的事该称作什么呢?”
晔月承凌幽幽的话语令舒云沁全身心一懔,“少君愚钝,不明白小王爷的意思。”
晔月承凌一手托腮,一手随意搭在饭桌上,中指的指关节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着桌面。“小王倒觉得,少君不仅是妙人,也是少见的聪明人呢。”
“少君……”
“够了。”舒云沁话未完,就被晔月承凌一声打断了,“少君可以跟着无痕风餐露宿,却不愿陪小王用一顿饭吗?那小王可真要和无痕好好说说了。”
舒云沁不愿牵扯进别人,而且那人还是玉无痕,于是便道:“能与小王爷同座用饭是少君的福分,少君有什么失礼之处还望恕罪。”
晔月承凌双眼眯了眯,勾唇轻笑了一声,向她伸出一手,“来吧。”
舒云沁顿了顿,终是跨步向他走了过去,在紧挨着他的凳上坐下。这一刻,晔月承凌的笑容更浓了一些。
布上的菜色很用心,有当地的天启名菜,也有为她特地备下的祈国菜肴,另加淡香幽幽的金桂酒。再好的酒,这种情况下她也不会喝的,好在晔月承凌没有强迫。在他的“盛情”邀菜下,舒云沁适时夹了几筷颜色浅淡的天启地方菜,抿了半杯君山银针,要说吃的最多的也属无作料的米饭了。
饭席间,舒云沁浑身僵硬,无时无刻不处在戒备中。殊不知,晔月承凌将一切尽览于眼底,却是默不作声。
第一次一同用饭,舒云沁如履薄冰,好在风平浪尽安然无恙。接下来的好几天,晔月承凌虽有言语暧昧,却也没有做出阁的事。舒云沁稍稍放了心,开始注意到一直没有再现身的玉无痕,自王府门前一别以后,他们再无相见。
这是入住景祥王府的第七天,舒云沁真正开始推测玉衡他们的行动和方位,开始计划如何找到玉无痕再进行求证,然后再如何逃出王府与玉衡他们会合。然而,所有行动都仅仅是“开始”。
晔月承凌已经注视着她许久,久到已经超出他的耐心、打破他一贯的行事风格。为了她,他已经筹划的够多。
他伸手抚上她身侧的一束头发,动作轻柔舒缓,却依旧明显感到这具身体突然的一颤,然后是比前几日更盛的僵硬。
“小王爷。”舒云沁试图不着痕迹地避开他的碰触,却换来他更紧的桎梏。舒云沁心下一紧,明显感到今日的晔月承凌与往日不同,他看自己的眼神,宛如一只对着猎物一触即发的苍狼。这样的他,一直是她所忌惮着的。
“少君,你在颤抖。”晔月承凌轻抚着她的那束发丝,一下一下,说话的语气前所未有的温柔。“怕吗?”
舒云沁暗自抚平情绪,平静道:“少君愚钝,不懂小王爷的意思。”
“错了。”他凑近舒云沁的耳旁,语气温和柔软。“少君一点都不愚钝,反而聪明的令小王都讶异。”
微热的呼吸近在耳廓,舒云沁再无法装作不知。她的头往旁边靠了靠,却在下一刻即被晔月承凌揽了回来。他的手,竟放在她的后脑。
“小王爷,您这般,少君无法进食。”
晔月承凌笑道:“以少君这几日的食量,刚刚吃了那些已经差不多了。你说小王说的可对,少君?”
舒云沁不去看他,道:“少君是饱了,可这般也影响了小王爷进食,您还未吃上几口。”
“少君是在担心小王吗?”晔月承凌轻笑出声,“真让人高兴呢。不过,小王现在是否进食已经无关紧要了,小王……”
感受到越来越近的温热呼吸喷在脸颊,舒云沁身上的鸡皮疙瘩随即冒了起来。她用力闪避着,怎奈敌不过他单手托后脑的力气。一个濡湿温热的触感沾上了她的脸颊,她瞬间惊愣,随即站起身想要逃离。
然而,她刚起身,眼前的事物便迅速旋转了一个弧度,然后才意识到自己被晔月承凌打横抱了起来。他愉悦地对上舒云沁不再平静的脸,柔声道:“小王饿了,有少君在怀便可。少君莫怕,小王会温柔待你的。”说着,他便大踏步地往门口走去。
意识到他的所作所为,舒云沁终是呼喊出口,“放开我!我是男子!”话刚出口,舒云沁便悔了,她竟是忘了他是喜欢男色的。
“小王知道,像少君这般聪慧淡然的俏丽男子,小王可是从未遇过。既然遇上了,便不会轻易放手。”
他的嘴角染上了俊邪的弧度,看在舒云沁眼里,却似淬满了罂粟的毒。“放开我,你不能这么做!我已有家室,也不再年轻,请王爷高抬贵手,放了我吧!”
这一回,晔月承凌只低头笑看了她一眼,便不再接话。脚下的步子越发加快起来,他的方向是去出岫阁。
一路上几乎没有遇上人,在大厅与后院相交叉的长廊里,舒云沁看到了那个几日来一直没出现的熟悉身影。想也未想,她就喊出了口,“玉无痕!”
舒云沁看到他止了步子循声来看,见了这种场面,看到对象是她,她以为他至少要愣上一愣的。然而令她心凉的是,他如星的眸子中除了一如既往的冷漠疏离以外再无其他,于是,她想让他救自己的话便生生咽碎在了喉间,梗梗生疼!
晔月承凌见到玉无痕,不遮不掩抱着舒云沁迎了上去,万分自在而自然地道了句:“回来了?”
“嗯。”
只一字,再无其他,他甚至都未曾正眼看她一下。
舒云沁一直注视着他,生怕漏看了他的神情分毫。就在晔月承凌笑着与他擦身而过之际,舒云沁伸手拉住了他火红色的斗篷一角。
玉无痕和晔月承凌同时看向了那只始作怂恿的手,一个波澜不惊,一个皱眉敛笑。夜色里,映衬着火红色的斗篷,那只手更显得苍白单薄。
“玉无痕。”她轻唤,再无后话。
“嗯。”
她淡淡地笑了,因为看到他双眼中倒映出仰躺在另一个男人怀中的自己,这样的自己却未到达他的眸底。她,看的分明。
“少君可是看中了无痕身上的那件斗篷?一件仿品而已,等小王找来真的火鼠斗篷给你。”
火鼠斗篷吗?传说楚祕屠城一夜得来的火鼠斗篷,天下间只此一件已经为自己所得。这世间,已经不会再有人送她了。
晔月承凌腾出一手,一指一指地将她的手从玉无痕身上挪开。玉无痕没有挽留,舒云沁没有挣扎。
直到晔月承凌将她安放在锦被上,舒云沁的双眼依旧混沌着,她的脑中不断交错着不同的人影,楚祕的,玉无痕的,却也是同一张脸。
“小王未料到,少君竟是这般在意无痕呢。”晔月承凌双手撑在她的脸侧,看着身下的她幽幽出口。
舒云沁懔了心神不敢乱动,尽可能心平气和地与他说话,“小王爷,少君已有家室,恳请小王爷高抬贵手放了少君,少君定当感恩铭记于心!”
晔月承凌轻勾着唇角,缓缓道:“又一个铭记于心么。还记得那次在楼外楼,少君见了无痕便激动地摔坏了小王的玉杯,那时候,少君也说过要铭记于心呢。”
“小王爷,您放过少君,少君和少君的家人都会报答您的!”舒云沁道。
晔月承凌忽而笑开,“报答?那,少君就择日不如撞日吧!”话落,他便向着舒云沁的脖颈凑过去。舒云沁欲躲,却换来更有力地钳制。“少君,是不是觉得小王力大无穷,挣脱不了?”
舒云沁不放弃依旧在挣扎,听他凑上自己耳边继续道:“不是本王力大无穷,而是少君你失了本有的力气。少君,在景祥王府这几日,是不是觉得府里的君山银针特别香醇?”
舒云沁挣扎的动作一顿,“你下了什么?”
“莫怕,少君,只是‘七魂’而已。不是春·药,也不是毒药。”
“七魂?”
“‘七魂’无色无味,入菜添可口,如茶增香醇。每日在你必喝的君山银针中加上一点,只需七日,必染成瘾。除了会失去常人的力气,除了会依赖上它,别无它害。”
舒云沁不会斥他“做下药这种下三烂的事,有失身份”,他不过一个王爷而已,即使贵为九五至尊,也难免会为了某种目的而做类似的事。她也不会斥他“丧尽天良,泯灭人性”,自古王室贵族,哪个手上没染过一条半个人命的。她只是,感到悲凉绝望罢了。
晔月承凌看她侧头看向床外门口,俊眉不禁皱了起来,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看向自己。“还在指望无痕来救你吗?少君,别傻了……”
他的唇落在舒云沁的额头,她像是被烫着一般惊弹起来,几下子就被压回了被面。双手被桎梏住按在头顶。吻,如数落在她的眼睑、双颊、耳垂,温柔却又带着啃咬。“小王没料到,你对无痕竟是这般上心,想来也是,第一次见面你就不一样。可是啊,少君,怎么办呢,无痕这般对你,却是辜负了你的一番情意啊。”
他的手摸上舒云沁的腰带,引得她失声惊呼:“住手,晔月承凌!你放开我,放开!”
对于她称呼的转变,晔月承凌只是了然一笑,手上用一抽,淡紫色的腰带便离了身。稍稍一拨,衣袍便散开落在被面,露出贴身的雪白里衣。晔月承凌看着身下因挣扎而红了双颊的舒云沁,如墨青丝散满榻面,与他垂落的发丝纠缠一起,分不清彼此。他双眼眯了眯,眸光更加深沉而浓重,轻叹呢喃:“少君,你真是个妙人。”话落,他的唇便袭向了雪白的脖颈,蜿蜒而下。
舒云沁抬腿去踹他,却反被他用腿压制住。手脚被制,力不能敌,这么一来,她便完完全全成了刀俎鱼肉了。可是,她不能屈服。“晔月承凌,倘若你再不住手,我发誓,你会后悔!”
晔月承凌贴在她的心口处吃吃地笑,“还指望着无痕啊。”他抬起头来注视着舒云沁,伸手抚上她白皙的脸庞,语气越发温柔,言语却越发残酷:“看来要让少君心甘情愿,不得不实情相告啊。离开了楼外楼,少君去了哪,医峡谷么?看来少君你不若自己所说的那般简单呢。知道小王我怎会了解得那般清楚?知道无痕怎会与你在出谷的那个镇上相遇?知道袭击你们的媚门怎会好巧不巧地在那个地段出现?知道无痕又怎会那么及时地现身搭救?”
看着舒云沁逐渐停止挣扎,她的眸中露出恍然大悟、不可置信、以及一丝绝望,晔月承凌非常愉悦地笑了,“没错,全是无痕的功劳。因为在你离开楼外楼的时候,小王对他说,我要你。”
在晔月承凌一把扯开她的里衣时,舒云沁听到他伏在身上道:“多谢无痕,将你送来小王身边。”
舒云沁却在那一刻笑了,苍凉而犹自伪装坚强地笑着。聪明如她,料到了下一刻晔月承凌的怒气。
“这是什么?!”晔月承凌前一刻还是温言轻语,宛若世间最缠绵的情人,却在触及舒云沁里以内裹在胸前的一块白布时,陡然震怒。
舒云沁淡淡一笑,“小王爷不是看到了吗,是裹·胸布。男子是用不到这个的。”
晔月承凌眸中的怒气风起云涌,咬牙切切,“你是女人?!”
“是,如假包换。”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