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轮不到最强拯救世界

　　夏油杰请了两天假本意是为了带她放松，谁知道她出门都在想着挑战自我，选择看不擅长的恐怖电影。
　　别说放松了，简直给自己加负buff。

　　于是第二天的行程全部由夏油杰进行规划，目的地是郊区附近的一家水族馆。

　　“哇啊——”
　　藤原翎惊奇地望着玻璃壁后面的蔚蓝景色，各式各样的热带鱼成群摆尾，还吐着一连串的小气泡，和平日不同的海中景象使她肉眼可见的开心。

　　这才叫放松！夏油杰满意地点点头。

　　“我上次来水族馆应该是——”
　　她的话一顿，过去的记忆很模糊，隐隐约约能够知道大概的时间点，却完全想不起来。
　　这诅咒，在这种地方真挺烦的。

　　“是初一的时候，和你哥哥还有父母一起去，你还摸到了海豚。”夏油杰说。
　　藤原翎茫然地朝他眨眨眼睛。
　　“怎么了？”
　　她脸上绽开明媚的笑容，“夏油好厉害，比我记得还清楚。”
　　“对我来说就是前两天梦见的事啊。”

　　两个人在水族馆逛了很久，把鱼认了个遍，还去看了海豚。
　　这一回没有摸到海豚的藤原翎重新确认，除了夏油杰，动物们都注意不到她的存在。

　　那支仓美雪那天，到底为什么能看见她呢？
　　如果普通人看见她，并且害怕她就能让她的力量恢复的话，怎么感觉和诅咒想要抹杀她的目的对不上？
　　藤原翎只能猜到——跟在她身后的诅咒是鹤丸提到过的修正力。

　　……牵扯到修正力之类的，她就头疼。
　　以前好歹有个鹤丸给她当解说。

　　藤原翎又突然觉得好玩：她上辈子是半个神明，有着强大的力量和漫长的生命，大概还有个很憋屈的死法，鹤丸不想让她知道那些事情——所以连转世都求得艰难。

　　结果这辈子，转世成了普通人的藤原翎过得也很憋屈，觉醒了无与伦比的咒力又怎么样？
　　敌人多得不像话，今天是咒术师，明天是溯行军，后天又来个历史修正力。
　　……难不成其实她拿的是反派剧本？

　　夏油杰的问话打断了她的思考。
　　“晚饭想吃什么？”
　　“……咖喱。”
　　“在外面吃选咖喱也太浪费了吧。”
　　“我是幽灵啊，在外面吃饭太怪了吧。我们还是回去吃好一些。”
　　“没关系的，挑个带包厢的店就好了。”

　　两个人并肩走在街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傍晚时分的中心市区下班人们来来往往，是和藤原翎所在十年后京都不相上下的热闹。

　　忽然，感受到什么的藤原翎偏头看去，视线越过重重人群，和一个女人惊恐的目光对上。
　　是支仓美雪。

　　女人捏紧衣摆，下定了不得了的决心般朝他们走过来。

　　“夏油同学……”
　　夏油杰笑着说：“好巧，您刚下班吗？”
　　“呃、是的……”她慌张的目光在两人之间移动，“夏油同学，你……你旁边的女孩子是、是人类吗？”

　　还真是第一次经历这种问题。
　　夏油杰有点无奈：“支仓小姐，她不是人类会是什么？”
　　旁边的藤原翎干笑了两声。

　　支仓美雪脸更白了：“可是昨天晚上我……我是突然看见她的……”
　　“是不是您看错了。”夏油杰的语气温和。
　　“她身后现在也有——”
　　女人惊恐地凝望藤原翎的身后的黑雾。

　　藤原翎眨眨眼睛，被害怕的感觉真奇怪——非常明显的HP恢复感。
　　她故意说：“是我养的厉鬼，会吃人的那种噢。”

　　支仓美雪整个人都不好了。
　　藤原翎倒是觉得HP又猛回一口。

　　支仓美雪本来是个看不见咒灵的普通人，夏油杰不知道她能看见藤原翎的原因是什么，但他认为可以让这种情况继续发生。
　　是为了帮藤原翎，这也不能算把普通人卷进来。

　　眼见着女人的表情越来越抽象，藤原翎没忍住笑了出来。
　　“开玩笑的。支仓小姐不用害怕。”
　　“……”支仓美雪仍然一脸菜色。
　　“我是人类啦，人类。因为一些意外才变成这样的！”
　　“真、真的吗？”
　　“真的啊！肚子饿死了！支仓小姐要不要一起去吃饭？”

　　晚饭还真是他们三个一起吃的。
　　有些人的亲和力点满没开玩笑，放在夏油杰面前是“没有距离感”的缺点，到了支仓美雪的场合简直就是职场人遇上能言会道的心理医生，她甚至喝了瓶啤酒哭诉成为职业女性的血汗史。

　　支仓美雪喝着喝着，估摸着喝得有点多。
　　她醉醺醺地哭：“小翎你啊，和我妹妹真的好像！”

　　“……是吗？”
　　“自从我的妹妹为了男人离开以后，我从村里来到大城市找工作，就是为了再见她一眼——”
　　“你们分开了吗？”
　　“是啊……我家里双亲很早就离婚了，母亲带走了我妹妹……”
　　“你一定很舍不得你妹妹吧。”

　　支仓美雪更来劲了：“舍不得啊！可她的眼里只有健人和孩子……就算我在……又怎么样呢……”

　　……健人？孩子？

　　藤原翎咬寿司的动作顿住，本来忘掉的模糊梦境在此时突然变得清晰，和心里隐约作祟的怀疑开始呼应。

　　支仓美雪凝望着藤原翎的目光变得粘腻，她发了会呆才说话，“……是很舍不得啊，她是我唯一的妹妹，笨手笨脚的，她一个人肯定过不好啊……”

　　藤原翎回望了她两秒钟，突然笑了下。

　　“那你为什么没能早点去照顾她呢？”

　　支仓美雪没有回答。

　　……
　　公寓四楼，刚打上封条的昏暗房间内，强大的诅咒气息勃然爆发，巨大的风压冲碎了玻璃窗，整个楼体跟着颤动。

　　方园十里【窗】的人员立马做出警戒指示——突然出现的这股诅咒气息，初步可以判断为准一级。

　　远处的寿司店里，喝得迷迷糊糊的女人将脸埋在桌面上，脸颊微红，呼吸平稳。

　　坐在女人对面的少年脸色猛地一变。
　　夏油杰能清楚地感知，支仓美雪的生命力在以飞速消失。

　　他扭头去看藤原翎，刚想开口，却发现少女颜色淡淡，似乎早就猜到会变成这样。
　　“……藤原同学？”

　　藤原翎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女人在醉酒中死去。

　　夏油杰没由来地觉得一股寒意从背后上窜，“……你早就知道她会死吗？”
　　“嗯。”
　　他故作平静的声音里隐约压抑愤怒：“……那说明你本来能救她的。”
　　“嗯。”

　　他们已经在一起生活了一个半月，夏油杰却觉得今天第一次认识藤原翎。

　　他咬牙切齿：“你为什么不说？”
　　“……”藤原翎轻笑着问，“你觉得她应该获救？”
　　“支仓小姐只是一个普通人类！！”

　　知道他是真的生了气，藤原翎对上他质询的眼神，微眯着眼睛问：
　　“那你是觉得，一个和妹妹爱上同一男人，于是便亲手杀了妹夫，又间接害死自己妹妹的女人，应该获救？”

　　听到这里，夏油杰惊讶地睁大了眼。
　　她在说什么？
　　他明明昨晚已经将咒灵拔除，西山健人是失踪，五十岚圆是流产而死，两个人的生平经历里根本没出现过支仓美雪这个名字。

　　“你在胡说什么……”
　　被指责的藤原翎有点受伤地撇开脑袋，“……我没有胡说啊，支仓小姐才不是什么好人。”

　　夏油杰看她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微敛起眉尖。
　　……好吧，他刚才的确太凶了，夏油杰冷静下来，开始回忆事件的过程。

　　“……五十岚圆是在去年二月份死的，支仓美雪刚搬过来半个月，近两周才有了咒灵出现。”
　　“这只是第一个巧合。”藤原翎说。
　　“一开始辅助监督的说法是那间房子闹鬼死过人。后来警方给的情报里是五十岚圆不小心流产而死……闹鬼是真的，只不过是人为的。”他继续推测。
　　“嗯。”

　　夏油杰想到在墙壁上看见的字，那或许不是以前五十岚圆留下的字，而是支仓美雪写的。

　　他问藤原翎：“你是什么时候怀疑支仓小姐有问题的？”
　　藤原翎眨眨眼睛，“从她看见我的时候。”
　　夏油杰没说话。

　　“咒术师拔除咒灵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支仓小姐只是普通人。辅助监督一定提醒过她为了安全离开现场，她还是选择守在门口看着你进去。”藤原翎解释道。
　　“……那不能代表什么，那只咒灵没有伤害性，支仓小姐是知道的。”
　　“我只是觉得很可疑，大部分人第一反应是逃跑而不是凑热闹。”

　　……只是这样不够，夏油杰心想。
　　藤原翎的怀疑一定是有更加直接的缘由。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条件下别人才能看见你？”
　　她沉默了一会，才说：“我大概猜得到。”
　　其实是她梦见了。

　　“……你……”
　　他想说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夏油杰把话停住了，他对她来说能有多重要呢？也没重要到她愿意分享一切信息的程度吧。
　　这个认知让他莫名地烦躁。

　　藤原翎看了眼他的表情，隐约能猜到他心情不好——是因为她见死不救吧。
　　这段时间的接触以来，藤原翎很认可鹤丸对眼前人的评价，夏油杰是一个本质上很温柔的人。他会很客观地对已经发生的事作出评价，却也会很主观地选择保护好每一个力所能及的人。

　　这样的人变成十年后的样子，也算有迹可循。
　　他随时都有可能以偏概全，一群做了坏事的普通人会让他定义所有人都是蠢货，一个做了好事的普通人也会让他心生同情与爱怜。

　　藤原翎好半天才开口：“……支仓小姐是自作自受。”
　　她凑到夏油杰很近的地方，几乎要贴住他的距离，“咒术师有权决定他人的生死，因为法律里的【正义】管不到只靠【想要某个人死去】的想法就能发生的事件。”

　　支仓美雪真的想杀五十岚圆吗？恐怕不是。

　　她只是动过一个念头：她爱的男人，和她妹妹都该死。

　　只是一个念头，魔鬼便会化身为咒灵出现，她还没有真的去做些什么，盘踞在她身后的诅咒便如同得了风势的旺火，火苗燎卷过的人死在了万金油的借口中。

　　藤原翎现在能够清楚地想起第一天晚上在公寓中做的梦，梦里是一串孽缘完整的前后过程。

　　西山健人和支仓美雪是高中同学，两个人恋爱分手再复合纠缠了六七年，他来到东京这年差不多断了个干净，他遇见了五十岚圆。
　　姐妹俩有些地方真的很像，西山健人和五十岚圆在一起不久，替身还是取代不了白月光，男人和他的白月光又开始藕断丝连。

　　后来，常见的出轨偷情剧本，直到支仓美雪发现他的现女友是五十岚圆。
　　换别人都没这个效果。
　　谁能忍受n年爱情长跑的男友，正牌女友是自己的妹妹呢？

　　西山健人并不是失踪了，而是死在了公寓里，被咒灵撕碎塞进了卫生间的下水道。
　　在那个他和支仓美雪一起缠绵过的卫生间里，男人连悲鸣都没能喊叫出来。

　　五十岚圆也不是意外死亡，支仓美雪那一天登门拜访，告诉了妹妹她和西山健人偷情的事。她知道妹妹的肚子里有一个无辜的生命，但她厌恶那个生命，她希望母子俩一起狼狈地死去。
　　她亲口和五十岚圆说：“在你的房间里，我和他做了四次。”

　　五十岚圆一个八月身的孕妇，听见姐姐说这种话，不出意外才更奇怪，她心神不宁不慎摔倒是真的，不过她本能够自己一个人生活的好好得也是真的。
　　这样坚强的女孩子，因为姐姐的一句话，认识到自己千疮百孔的爱情，失去了命的主心骨，也失去了命。

　　藤原翎觉得佩服。
　　支仓美雪做的这些事情，换个诅咒师过来，都没法像她这个普通人一样处理得如此干净利落。

　　“……只是想让人死，对方就会死去。”藤原翎低声说，“支仓小姐饲养了一个很大的咒灵，但她不知道。”
　　夏油杰想起刚才堪比地震的诅咒波动，“刚才那股气息是你说的咒灵吗？”
　　“我觉得是，但可能更复杂一些。”刚才那个比她梦里的诅咒要厉害多了。

　　升级了？
　　或者得了什么不得了的加成buf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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