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雾来处

　　林洛的音量不小，林卓绵可以肯定讲台上的陈野望能听见。
　　她投给林洛一记警告的眼神：“课本是我的。”

　　“是你的你写他名？”林洛浑然不觉地问。
　　林卓绵差点给他跪下，她难得乖乖叫了林洛声“哥”，然后难为情地压低了声音说：“他是我这门课的助教，就在后面，你能不能小声点儿。”

　　林洛的目光在她跟陈野望之间打了个稍微有些遥远的转，拖长音调“哦”了一声，促狭道：“不给我介绍介绍？”

　　“介绍什么！”林卓绵胡乱地把东西塞进书包，“赶紧走了。”
　　“等等。”林洛张开手掌，长长的手指轻而易举地按住了她的包。

　　他端详着林卓绵的神情，不怀好意地问：“让你哥在外面等你那么长时间，不告诉告诉我你跟他都聊什么了？”

　　林卓绵没办法：“就是作业的事儿，跟我一组的女生退课了，我去问他怎么办，他说……”
　　她停顿了一下，努力不让自己显得太高兴：“他跟我一组。”

　　不过林洛还是看出来了，撇撇嘴弹了她一个脑瓜崩：“看你那没出息的小样儿。”

　　林卓绵想从教室后门走的，但林洛不知道搭错哪根筋，偏要带她走前门。
　　经过讲台的时候，他还大大咧咧地跟陈野望打了个招呼，像是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对方，他最后叫了声陈老师。

　　“不用叫老师，我研一，也是学生。”陈野望说。
　　“那你应该比我还小一岁，”林洛笑了笑，“我是林卓绵哥哥，亲的。”

　　陈野望刚好收拾好东西，拎着电脑包跟他们一起往外走，他一瞥林卓绵：“她跟我提起过。”

　　林洛很兴奋地问：“她说什么了，是不是说我极限运动玩得特别溜，很酷是个探险家？”
　　林卓绵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陈野望说：“她说你学陆冲的时候把膝盖摔坏了，还教了我一个专业名词，膝关节后交叉韧带损伤。”
　　林洛：“……”

　　林卓绵希望陈野望赶快把刚才林洛说她书上写他名字的事情忘干净，插进话来转移他的注意力：“师兄，你记性真好。”

　　林洛气得差点一巴掌拍在这胳膊肘朝外拐的小丫头身上。
　　不过他原本以为林卓绵学校里都是跟她一样胆子小死脑筋爱学习的好学生，没想到还有陈野望这种也喜欢小众运动的人。

　　林洛是个自来熟，等出了教学楼门到了必须要跟陈野望分道扬镳的地方时，他已经跟对方加上微信了。

　　看着陈野望的背影，林卓绵警惕道：“哥，你不喜欢男的吧？”
　　“你知道今天我想揍你忍了多少次吗。”林洛的手捏上了她的后脖颈，充满威胁意味地捏了一下。

　　林卓绵嗅到危险的预兆，迅速挣脱了他，还把自己的书包从肩上解下来扔给了林洛，给他那双手找事儿干：“你敢动手我就打电话给爸妈告状，等你回家让他们打断你的狗腿。”

　　“多大了还打小报告。”林洛懒得跟她计较，把她的书包单肩背起来，跟她往S大的停车场走。

　　林卓绵惊讶地问：“你还开车了，哪来的？而且还开进我们学校了。”
　　“偷的。”林洛说。
　　看林卓绵愣了一下，他笑了起来：“逗你的，跟朋友借的。”
　　又说：“你们那保安大爷挺好说话的，还邀请我去他那小屋里看电视呢。”

　　林洛经常在P城转机，也来参加过不少活动，对于这边吃喝玩乐的情况比林卓绵还要了解，他轻车熟路地载她出了区，开到一条胡同附近停了车。

　　他一边熄火一边说：“这会儿吃饭太早了，我听人说这片儿有条街翻新改造，开了不少卖小玩意儿的店，想着你们小姑娘能喜欢，带你来看看。”

　　林洛虽然说话不怎么好听，但猜林卓绵心思还是挺准的。
　　她已经兴奋地跑下了车，去胡同口买了一支甜筒冰淇淋。

　　“这都入秋了还吃凉的呢，不仅凉，还热量高，不怕吃成上下一样粗的肥猪。”林洛锁了车过去给她付钱。

　　林卓绵不服气，指着自己细细的腰问：“你看这是什么？”
　　林洛故意气她：“肥肉？”
　　林卓绵摇头。

　　林洛想了想：“脂肪？”
　　林卓绵有点气急败坏地摇头：“只准说一个字！”
　　林洛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粗。”

　　林卓绵险些把甜筒给杵在林洛的衣服上：“是腰！”
　　林洛眼疾手快地躲了，笑得很欠揍。

　　两个人逛了一会儿，林洛问了不少林卓绵学校里的事情，最后问到没什么可问的了，他忽然说：“荀年这段时间没找你吧。”
　　林卓绵脚步一滞。

　　林洛观察着她的神色，皱眉道：“不会又来骚扰你了？”
　　“没有，他好久没找我了。”林卓绵若无其事地说。

　　林洛提起荀年，表情迅速变冷：“他要是再来，你就报警，不用再迁就他给他留什么面子。”

　　见林卓绵没接话，他又有些烦躁地说：“不就是一道疤吗，我当年也不是故意的，他要赔偿我们就赔偿，我就不信还能因为这个送我去蹲局子，我要早知道后来他这个德行，当时就直接去他家告诉他爸了。”

　　林卓绵赶紧道：“哥，都过去了，别想了，今天不是带我出来玩的吗，别提他了。”

　　林洛这才不说了，看了她一阵儿，冒出一句：“其实你要是找个男朋友给荀年看看，他就能知道他在心里瞎想的那些东西屁用没有了，他绑不住你的。”

　　林卓绵怔了一下，脑海中浮现的是那天陈野望站在她旁边，眉目凛然替她挡开荀年手机的样子。

　　带她去吃饭的时候林洛才正式跟她提起了陈野望。
　　“你们那个助教，家里条件挺好的吧，不是一般的有钱。”他不动声色地问。

　　林卓绵正捧着杯子喝果汁，闻言眼睛睁大了一点，把果汁咽下去问：“你怎么知道？”

　　她其实不太清楚陈野望家里的情况，只是当时听范范提过一嘴，说陈野望有钱，后面又知道他跟李曼家里认识，其他的就不晓得了，也没特地在网上搜，她又不是喜欢他这些。

　　不过也不是看不出来，陈野望的优秀，底气，掌控感，还有标准地道的英式发音，都不是普通家庭培养得出的。

　　林洛用手指点了点自己一边手腕：“表，江诗丹顿。”
　　林卓绵这才想起陈野望腕上是有块表。

　　林洛看林卓绵一副没当回事的样子，正色道：“所以你别太上赶着，我们玩极限运动的圈子里有几个富二代，有时候隔几天边上就换个女孩儿，他们尤其不拿贴上来的当回事儿。”

　　林卓绵小声嘀咕：“他从来没谈过女朋友。”
　　“这跟明面上谈没谈过没关系，你见过他怎么对女生没？”林洛问。

　　林卓绵想起跟陆冲社去聚餐的时候，李曼给陈野望塞房卡，被他拒绝了。
　　林洛看她表情就知道了：“我没说错吧。”

　　林卓绵忍不住说：“可我要是不主动的话，我们连交集都没有。”
　　林洛恨铁不成钢道：“那你就不会先主动完，再晾他一段时间等他来找你吗？”

　　林卓绵觉得林洛说的东西都太复杂，她只是简简单单地喜欢一个人，添上那么多手段，听起来都好累。

　　林洛还在喋喋不休地给她传授成人世界的恋爱手段，她不耐烦听，拿出手机随手刷新了一下朋友圈。

　　浮在最上面的是她在志协认识的经管师兄，对方跟陈野望同一个师门，拍了一张会议室的桌面发出来，配文是：“临时被派了个急活，忙到没空吃饭了。”
　　照片里有陈野望的侧脸。

　　快吃完饭的时候，林卓绵按铃叫来服务员，重新下单了几道菜，让对方帮她打包。
　　林洛不可思议地问：“点了五六个菜，你还没吃饱？”

　　“不是，我给陈野望带，他在学校里加班给导师干活。”林卓绵说。
　　林洛噎了一下，悻悻道：“得，我这一晚上白说。”

　　结完账之后，他开车把林卓绵送回了学校，林卓绵下车的时候说：“你注意安全啊。”
　　“知道。”林洛摆了摆手，把书包递给她。

　　林卓绵背上书包，将餐厅的纸袋抱在怀里，塑料饭盒还在向外散发着温和的热量。

　　她去了经管学院，这个时间还亮着灯的会议室没有几间了，她很容易就找到了有陈野望的那个。

　　会议室里只剩下他一个人，另外一个师兄不知道去哪了。
　　林卓绵本来要直接进去，想了想，先把自己的外套脱在了远处休息区的沙发上。
　　然后她走回来，敲了敲会议室透明的玻璃门。

　　陈野望抬起头，看清门外站着的是她时有些意外，起身给她开了门。
　　“师兄，你是不是还没吃饭。”林卓绵将盛着饭盒的纸袋放在桌上，笑眯眯地问。

　　陈野望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怎么知道的？”
　　林卓绵说了另一个师兄的名字：“看到他朋友圈了。”

　　她把饭盒从纸袋里拿出来，盯着陈野望的外套，故意搓了搓自己的胳膊：“师兄，怎么会议室里这么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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