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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清
出门的时候她还没醒,纤细的身体像海水一样被被子包裹着,露在外面的脸蛋嫣红干净,莫名的感觉内心踏实,俯身吻了一下她额头,在便签上写道:我去跑步,顺便买早饭,如果醒了想我,就打电话给我。
今天的空气特别好,穿透树叶缝隙的阳光在地面落下斑驳的阴影,一小簇一小簇,像是盛开的花团,空气中汽油的味道混和着街边小贩煎油饼的味道,却不觉得难闻,连红灯时那些车子的喇叭声都变得可爱起来。
苏岱行仰头看了一眼楼层,微笑。一辆车停在他面前,下来的男人他认识,段烨。
他停在他面前,是来找他的。
“有事?”苏岱行问。
“知道浅夏在哪儿吗,她家里没人,电话也不通……”
苏岱行有些想笑,段烨分明已经猜出个大概,下车的时候他的视线就在朝大楼扫视,现在却又装出这种一无所知的单纯表情,苏岱行抱着手臂退了一步。“你找她有事?”
“嗯,有一点。”
“能告诉我什么事吗?”
“不能,我找她。”
“那我不知道她愿不愿意见你,她在我家,还没醒……不过看起来你很急,我打个电话问问她吧……”
不等他说后面的话,苏岱行拨了客厅的电话,还摁了手机的免提,电话响了好一会儿才被接听,有些慵懒的声音,想像着一个穿着睡衣打着呵欠初初醒来的少妇。
段烨眼神一瞬间的紧绷,苏岱行看得分明。
“浅浅……吵醒你了……”
“嗯……”她应了一声,又过了几秒似乎才醒了神。“我看到你留的纸条了…… 怎么,你想我了?”
“呵呵……”他笑了一下。“刚才我碰到段烨了,他似乎想见你,你要见他吗?”
“他知道我在这儿吗?”
苏岱行看了一眼段烨。“他不知道……”眼见段烨张嘴想说什么,他挥手打断,话筒里又传来浅夏的声音——
“那我还是不见他了…… 其实我一直希望他早点能明白,我和他是不可能的,哎,可是我说了他也不听,他一直以朋友的身份呆在我附近,我一直不知道该怎么让他放手,算了,能不见就不见吧……也许时间长了,他找到另外感兴趣的事……”
“那我告诉他我们在一起了,你不是答应搬过来和我一起住吗……”
“岱行,这件事……”
“我知道怎么和他讲的。”苏岱行掐断电话。
轻轻抬眼,段烨的脸色不同于普通的苍白,他艰难的看着苏岱行,苍白里掺进了几分青黑,他扯了扯嘴角。“你故意的……你引导浅夏说这些话……”
“我有吗?”
“你有,你故意让我听见的。”
“这只是她心底的话……”苏岱行摊手。“如果你有机会,就不会这么几年还没得手,以前不可能,现在更不可能……段烨……”
“你们还没结婚。”
“退一步海阔开空……”苏岱行拍拍他的肩,却被段烨格开手,他看着苏岱行,唇张了张,终究什么也不说出口,其实他想怎么样呢,他也不知道,这么几年,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状态,不到最后,总也死不了心。
也许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离开之前,段烨如此想。
他走了之后,苏岱行也没什么心情跑步了,买了早饭回去,浅夏已经洗漱好了。她正站在窗边,看起来像是在发呆,客厅里有她刚倒好的水,袅袅的还在冒着热气,热气中她的背影纤细安静,苏岱行从背后搂住她,这样触手可及的距离,真好。
浅夏握住他的手。“我总觉得,这就像是一场梦似的……”
“梦想成真……”
“也许是好梦易醒……”浅夏淡淡的说,她总有一种感觉,她的幸福,从十岁之后就不真实起来……也许就会被这样的事,那样的人生生折断,有些努力,以及信心,勇气,就像陷在泥沙中的人一样,无论怎么努力,都逃不过被吞噬的结局。
一点也不喜欢她这样的悲观,苏岱行更搂紧了她,他能感觉到浅夏的心情,明明愿意靠近他,可总若有似乎的又在抗拒,这样的迟疑,这样的犹豫,究竟是为了什么。“当年是不是任道……”
突兀的手机铃声,苏岱行没放开她,只把电话掏出来。“是妈妈……”他凑在她耳边说,以为她会高兴,可她的身体却因这几个字而僵硬,她甚至推开他离远了些,游移的眼神中略略惶恐。
苏岱行摁了接听健。“妈……”
只是简短的几句话,也许通话时间不到一分钟,浅夏不知什么时候侧对着他,不时又看他一眼,碰巧和他的眼神撞上,又不着痕迹的移开,她的两只手,一直绞在一块儿,还记得以前交成绩单的时候,她有时也会做这个动作,这代表她在紧张,为什么。
在他开口问之前她找了个借口去处理买回来的早餐,放进微波炉加热,摆碗筷,盈盈的身影背对着他。“我也好久没有看见妈妈了……”她说,声音有些不自然。
“妈前段时间去外地出差,她说过几天就回来了……浅浅,过几天我们一起回去吧……妈妈看见你回来,一定会很高兴的,当年的婚礼,也是她的遗憾……”
“再说吧……” 她却没有立即答应,停了停又补充道:“能不能先别告诉妈妈我回来了……我……当年我那么走了……她一定很生气……”
“当年逼你走的人,是不是任道远……”苏岱行问。
碗筷在她手里撞出清脆的声音。“过去的事,我不想再提了。”
不用上班的早上,时间就变得无比悠闲,他们把餐桌挪到落地窗边,阳光仿佛一层薄纱盖在餐桌上,有温暖的风吹在脸上,他把切好的早餐放在她的盘子里,她闲淡的动作,缓慢的咀嚼以及脸上的微笑,所有的一切如此美好。
CD机里放着一首歌,女歌手漂亮的声线,一遍一遍浅唱低喃,他放下餐具握住她的手,她抬起头,水一般的笑容。
他想每一天都是如此的开始。
“呆会儿去你那儿收东西……”
浅夏怔了一下。
“搬过来住……”不容拒绝的坚决。
她看着自己的手,干净修长,原本其中一根上有一枚戒指,可是有一天被人取下来了,那个人不是她,取下戒指的那个人告诉她,她不配拥有这枚戒指。
“我们这样不是挺好的吗?”浅夏的声音低低的,像是缠绕不紧的纱线一般,她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却又忍不住去看,他果然是有些失望的,浅夏轻轻的把手抽出来,她用另外一只手去握紧,只觉得自己的指尖冰凉,有人说,胆小的人才会指尖发凉,因为心脏这个供血的核心不够勇敢。
他看了她一会儿,倒底没说什么。
可之后的时间,他安静了很多。
吃过饭后她洗碗,他在一旁擦,然后他去处理公事,她窝在书房用多余的笔记本上网,可总是想看他,这么几年的分开,想把他任何一处微小的变化都找出来,找到了,便傻呵呵的笑,苏岱行听见她笑声的时候就能看见一个沉醉在自己思绪中的女人,呆,却熟悉。
午饭是在家里吃的,两个人一起完成,苏岱行的厨艺这几年里多少进步了一些,浅夏看着他流畅的刀工不免有些感慨,曾经的寒假暑假,她就是为他做菜的厨娘。
那时候的暑假——,苏岱行想起年少的时候,还有任道远,他又看了一眼浅夏,竟觉得有些唏嘘。
下午他们去了海边,沿着长长的海岸线漫步,这么一条线的轨迹,像是人生的长度,能握紧喜欢的人的手,这样平淡的一生……
“浅浅,你还会离开我吗?”他问。
浅夏却只是看着他。
把她搂紧在怀,苏岱行恶狠狠的威胁。“如果你敢,我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事来……也许,我会抱着你从三十楼的天台跳下来……”
“岱行……”
他吻她,用力而蛮横,浅夏心慌成一片。
可是好景不成,苏岱行的病假已经让老板愤怒了,所以连一个晚上的时间都不肯多给他,晚饭之前他被叫回了公司,浅夏一个人回了家,一个人做了饭吃,一个人上网……
偌大的房间,一个人。想给他打电话,翻到他的名字,却忽然没有拨出去的勇气。
她下楼去买东西,电梯暂时停用,长长的楼梯很安静,淡得发白的灯光,墙上被拉扯得很长的人影,孤怜怜高跟鞋的声音,她蓦的想起一个词,形单影只。
如果他在身边又会怎么样,至少比现在要好,下楼的时候有人陪着讲话,去超市的时候有人提东西,踢被子的时候也不用担心着凉……
他的手臂很有力,搂着她的时候,仿佛融着骨血的亲密,他的体温,他的气味,他喘气的声音,昨晚上的畅快与甜蜜,今天早上看见他时,她多么想对他说一句话,岱行,我很想你,我爱你。
不过才几个小时,她已经开始不习惯。
那时的他,分明是失望的,在她拒绝同居的要求时,其实他一直没有安心,他何尝不是怕她的犹犹豫豫……
浅夏,承认吧,你就是胆子小,左怕狼右怕虎,最后弄得所做的事全都让人讨厌,你应该感谢人生中有一个人如此包容你,哪怕在你做错事的时候,哪怕在你胆小的时候,哪怕在你愿意尝试的时候。
手里的电话忽的响起来,是他打来的,问她在干什么。
“你加完班了吗?”她问。
“快了……我呆会儿去你那儿……”
“不……”
“为什么……你不去我那儿,那我去你那儿好了……”
“现在很晚了,你回家只要十分钟,来这儿却要一个小时……”
良久的沉默,他掐断了电话。
也许生气了吧,她的话,怎么听着都像是借口,浅夏握紧手机朝楼下跑,其实她还有一句话没告诉他,那就是:你不用来我这儿,因为我是要去你哪儿,你回家等我,我没有钥匙。
是啊,既然昨晚已经有勇气爬上他的床,今天为什么又缩回来了呢,之前那样的离开是因为有人告诉她,浅夏,得不到父母祝福的婚姻,是不会有幸福的。
那样的选择是这样的结果,这样的结果她很难受,他也很难受。那她何不再试试呢,总不会比现在更糟的,总得要试一试,总得要给苏岱行一个机会,给自己一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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