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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月破
远在大荒的东海。
一条黑龙破水而出,伴着无数白色的残月,如轻刃般飞旋在其周围。低沉的龙吟压在水面上,带起阵阵波动。黑龙在空中环游一圈,渐渐停住,随着一道白光闪过,化作一个玄色的人影。
“师父,应龙不负您的期望,终是练成了这残月破。”黑色的身影单膝跪下,向着似乎无人的虚空。
应龙面前渐渐显露出一个身着青衫的公子,白皙的面皮,唇角微笑。
“不错,倒是比预想的提前了一个多月,”青衫公子赞许地点头,“应龙,你可是为了早日回去见那天家的小公主?你可知这残月破的修炼不可操之过急,否则,只怕其反噬你这半神之躯受不住啊。”
应龙起身拱手道:“多谢师父挂心,只是已经近两个月未见魃儿,徒儿心中牵念,让师父见笑了。”
青衫公子轻笑一声,侧身望向那天上的一道残月,眸中神色难辨。
半晌,他才转过身来道:“应龙,你可知你处处都好,可最大的弱点只在于你太重情。你因受我的恩情,心中感激,所以为我对付祝融,却不是其实无异于以卵击石。你因放不下女魃,宁愿受残月反噬,也要早日出关,更是不爱惜自身。以后你再遇到肝胆相照的兄弟,想来又是要为其肝脑涂地死而后已。你可有想过,若你在乎的这些人有一天有了矛盾,你倒是要帮哪个的好?”
共工语气清淡,一番话却如惊雷响在应龙耳边。
“师父……”应龙嗫嚅道,“还请师父指点一二。”
“呵呵,”共工双手背在背后,姿态高傲神情萧索,“我已是自身难保,想要获得个自由之身都需要你来相助,又如何指点你。不过是将我能看到的说出来,让你自己了悟罢了。”
“是,徒儿谨记师父教诲。”应龙也不再多问,只是俯身拜了一拜。他其实也并不是没有私心,当初答应为师父对付祝融,一方面是出于对他的感恩,另一方面,却是,想要获得一个神的身份。否则,天帝又如何会答应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半神?
魃儿,等我。应龙抿了抿唇,目送共工离开。
“中卿,中卿!”尽管撞破过多次烛阴跟弓中卿亲密的情状,女魃还是学不乖,一路大呼小叫着闯进来,恨不得扑到弓中卿身上。当然,她是想这么做的,如果不是烛阴在一旁拦着。
“怎么了?”虽然习惯了女魃的好动活泼,不过她今天似乎特别兴奋,整张脸都红扑扑的,双眸几乎有些闪闪发光般灵动。弓中卿被烛阴挡在身后,只能探出一个脑袋来轻笑着问道。
女魃几个闪身都没绕过烛阴这堵墙,不由地气得一撅嘴,也顾不得害羞了,只是一叉腰,向后面的弓中卿喊道:“应龙明天就回来了,他刚刚用通灵术找我了!他说要明天来天界找我!”边喊着便向一边仰起头来,侧脸上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下了。
“是么?”弓中卿也觉得欣喜。虽然只见过应龙一次,但是从女魃口中也算是听说不少,心中也渐渐地不再排斥他。更兼之女魃对应龙一心信赖依恋,更是对应龙有了些亲近的意思。
烛阴却一撇嘴道:“切,我还以为什么高兴事,不就是上次那个半神么,有什么好稀罕的。”
说完,不爽地转过身看着弓中卿明显喜悦地脸暗暗皱眉。
他这一侧身,便让出了身后的弓中卿。女魃轻跳几步走过去拉着弓中卿的手道:“你不稀罕,有人稀罕!”经过司风的教导后她显然长进了很多,知道拿捏烛阴的软肋了。
“你!”烛阴果然差点跳脚,只是看着女魃得意的脸心中诅咒,还想说什么时却被弓中卿微笑着制止:“魃儿,过来看看我这把琴。你生日的时候我也没什么礼物送给你,到时候给你的舞蹈配乐如何?”
女魃这才看到弓中卿原来刚刚正在抚琴。本来还想再跟烛阴拌几句嘴,现在心思却全被那把五弦琴吸引了,只觉得这把琴跟自己见过的不同,却又说不上有什么差异。
“你是从哪里弄了把好琴?连我父王的乐师都没有。”女魃虽然不爱这些,却也自小耳濡目染惯了,颇懂的品评优劣。当下伸手轻抚琴身,只觉得纹理顺滑,木质轻和。
弓中卿还不及回答,烛阴便抢过去道:“你父王那些琴师只懂得奏乐,用得了什么好琴,我这一把可是个趁手的武器,不过平时拿来把玩一二罢了。”
“武器?”女魃却没听说过音攻,因此惊讶,“你这个琴还能杀人?我才不信呢。”
烛阴也没指望女魃能这么相信,便伸出小指在琴弦上一拨,几乎微不可闻的低音随之弹出,院子不远处的一片银杏叶子应声而裂。
“哇!”女魃飞身过去捡起那片被切成两半的叶子,惊叹不已。
“烛阴,你这是什么招数?我也要学,我不学那个什么万蝶之舞了,实在无趣又辛苦,我回去跟父王说到你这里来一起学怎么样?”女魃越看越兴奋,简直觉得奇迹一般,这样好玩的招数,怎么以前她都不知道?
“啧,我可不想跟祝融抢徒弟,你还是回去好好修炼的好,免得他又跑到我这里来抓徒弟。”顺便调戏我的卿儿。后半句他咽下去没说,不过眼珠倒是骨碌碌地转了几下,心道还是不说的好,不然以后他们更有的嘲笑他了。
女魃一看烛阴那儿没希望,又转向弓中卿道:“中卿,你看……”
弓中卿却经不得她左摇右晃的哀求,便半哄半劝道:“等我学会了教你吧?你先在祝融那儿学着,两个都会岂不更好?你说的那个万蝶之舞什么的,听起来也是该挺美的,不如你哪天练给我看看?”
听她这么一说,女魃心想也是。虽然修炼是挺辛苦的,可是看祝融那么彩蝶缠身的,确实不差。恩。
弓中卿有心要问应龙回来的诸多事宜,又顾及烛阴在一旁,恐怕脾气又要发作,因此有些欲言又止。女魃却不管那一套,只觉得烛阴在那儿碍事了,便上前推他道:“我们有悄悄话要说,你先干点别的去。”
烛阴刚要瞪眼,却见弓中卿一笑,只觉得顿时泄了气,只得不情不愿地出门去。
烛阴前脚出门,女魃便扑到弓中卿身边坐下,趴在她腿上埋怨道:“真是的,一点儿都没眼色。”
弓中卿坐在椅子上低头笑看自己腿上女魃的脑袋,心中无奈。只是一只手轻抚她的额发问:“应龙怎么这么久都没来看你?”
“唔,”女魃用脸蹭了蹭弓中卿的衣服道,“他也被他师父抓去修炼,闭关了。所以上次没找到他。他说他新习得了一种招式,叫残月破。”
弓中卿点点头,却想起了那日在后院中烛阴的话:你以为共工傻了,收一个半神做徒弟?那粗噶不屑的声音似乎还回荡在耳边,若是共工真的要应龙来对付祝融,魃儿夹在中间,恐怕却……
她正想的出神,却不防备女魃突然起身,一张脸瞬间放大在她眼前,倒吓得她向后一倾,这才听得女魃“咯咯”笑着出声。
“你在想什么啊,都没听见我讲话么?”女魃摇头晃脑地又凑过来。
弓中卿却严肃了起来,轻声问道:“魃儿,若有一天应龙跟祝融不合,你要如何?会站在哪一边?”
“恩?”女魃皱了皱眉头问,“怎么会突然这样说?是因为祝融跟共工的事情么?”女魃似乎安慰般地拍了拍弓中卿的肩膀道,“放心吧,他们这些神仙虽然不大守规矩,但是还是讲究身份的。应龙就算要替他师父出头,那也该找我师父的徒弟啊,祝融肯定不屑于跟应龙动手的。他若是找我,那不就更容易解决了?我跟他怎么会打起来呢?”
原来还有这一层讲究,弓中卿点点头。“可是,若应龙偏要去挑衅祝融呢?”
女魃听了笑道:“怎么会,我会去跟他讲的,祝融怎么说也是我师父啊,那样简直是侮辱祝融了,应龙不会做这样的事。”
弓中卿看着女魃的笑颜,心中却忐忑。只是,她既然这么想,便别再拿这些烦她了吧。多往好处想想也不错。
“不过,说到祝融……”女魃想起了前段时间祝融的一些言行。要怎么跟中卿说呢?自己有些难为情,关键是,中卿会明白么?若她也不明白,自己说了岂不是没用了么?
女魃欲言又止还是第一次,弓中卿挑了挑眉问道:“怎么了?他除了逼你修炼还干了什么?”
“啊?你怎么知道……”女魃两只细眉竖起来,眼角上挑。
“他要是逼你修炼,你不是张口就骂么?现在怎么倒吞吞吐吐的了?定是做了别的什么。”
“唔……”女魃两只手绞着衣角,半晌,才趴在弓中卿耳边如此这般了一番。
弓中卿倒是没看出来祝融对女魃还存着这番心思。
上次遇到被祝融轻薄,她只当他是个风流公子,所以听女魃说起他们举止亲密了些她也并未放在心上,可是如今听女魃这么一说,他居然对她有着不伦之思,却叫弓中卿对他的不羁不住唏嘘。
其实作为一个妖族,弓中卿倒是没对祝融的心思存什么斥责或不耻之意,只是惊讶。他们神族对于礼教的要求之严她是有所耳闻的。当年女娲跟伏羲的事情也不知是经受了多少白眼和鄙夷,若不是后来华胥氏发誓终生效忠与天族,又何能换来如今在天界的一席之地。
像女娲娘娘那般身份高贵,尚要又如此一番蹉跎,却不知祝融又是如何的想法,竟丝毫不掩饰自己对女魃的占有之心?
弓中卿倒是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直言祝融对魃儿有爱慕之意?只怕她不会相信,就是相信了,恐怕也是惊吓,说不定这师徒从此便没得做了,若是闹到天帝那儿,恐怕更是不好收场,女魃的名声也要受些损失,不妥。
若要编个谎言骗她,她一时倒也真想不出来什么合适的话,便只好顿在那里。
女魃说完见弓中卿半晌不语,只当她也不理解祝融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心里倒还责备起自己,不该拿太多事来烦她,现在吐出来自己轻松了,倒是中卿看起来有些愁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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