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头脑

　　所谓民以食为天，在中国最好找的店就是饭馆，大城小村，大饭店小餐馆，只要不挑食，是绝对饿不死的。

　　“我觉得我在这里不是被饿死就是被咸死。”马明远拿筷子挑了挑大菜盘里黑乎乎的鱼，喃喃自语，“酱油不要钱吗？我还以为点鱼锅会比较清淡。”
　　李芍亭夹了一口在嘴里嚼吧嚼吧，“如果吃食堂就没有这么麻烦了。”
　　“接风啊接风！怎么能吃食堂！”同来的一个女生把碗碟敲的当当响以表示对李芍亭低下生活要求的不满。
　　“接个鬼风啊，有地头蛇才叫接风好不好！”另一个男孩子翻了个白眼。
　　“其实我可以算地头蛇的……”说话的是比这帮人提前半个月到画室的一个小个子男生。
　　前一个人立刻回头瞟他一眼，“地头蛇请客。”
　　“……”
　　李芍亭一挥手，“向东你不要老是欺负人家，来叶晖，哥哥给你吃荤的。”说罢把一段黑乎乎的东西放在他盘子里。
　　向东凑上去一看乐了，“您这是葱头吧，怎么刚才还说不能欺负人家的。”
　　“你懂个屁，葱是辛辣刺激物，按大乘佛教分就是荤菜。”李芍亭笑嘻嘻。

　　这一群人平时在学校就玩得挺好，时隔半个月终于又凑齐聚在一起，嘻嘻哈哈的在饭馆闹腾，又手舞足蹈地开玩笑，显眼的很，王森、阿齐两人从门口走过在玻璃外就注意到了，阿齐感叹了一句这就是青春，往窗户上敲了敲，细心的叶晖先转过头笑眯眯的喊了一声齐哥，其他人也跟着往阿齐、王森看，阿齐隔着玻璃只看到了口型，看了闹腾的学生们一眼做了一个“好好玩”的口型就和王森挥手告别了。
　　一伙人目送两个老师走远，李芍亭有些好奇地问叶晖：“他……就是刚刚站在老师旁边的那个人，他经常来当模特吗？”
　　“不啊，”叶晖回想了一下：“今天是原来的模特临时有事取消了，这个好像是齐哥的朋友。”
　　‘“哦……这样啊。”
　　“不过，”吃了一口菜，叶晖又想起什么继续补充：“齐哥好像说叫他来当老师。”
　　“啊，当老师？他看上去才上大学吧？”马明远疑惑道，那个临时模特看上去脸嫩的很，一副不怎么老练的样子。
　　“也差的不远吧，说是Ｙ美毕业的，现在又上的研究生。”
　　“哦哦哦！师兄！”马明远兴奋状。
　　“哦个屁啊！考试都没考。”女生吐槽。
　　“这是创造自信的胜利气息！”
　　“切……”这回是众人一起吐槽。
　　马明远哭丧着脸：“干嘛你们不切李芍亭，我是学他的说话风格。”
　　李芍亭莫名其妙看他，然后很真诚的说，“我相信有实力，只要我好好学一定可以。”
　　其他人摆摆手，露出一副“你看，就是这样”的表情，马明远只好默默把头扭向一边，沉默的向对着窗外一副若有所思样子的李芍亭表达抗议，可惜后者沉浸在对青春的思索中完全没有注意到。

　　晚上进行的课堂内容是设计练习，课程比较轻松，画室里就没有白天时那么安静了，学生分成小团体一堆对绕成圈聚在一起一边画一边聊，李芍亭早早画好了设计作业，拿出速写本开始涂鸦。
　　“你的练习画好了吗？”
　　不怎么熟悉的柔和嗓音在上方响起，李芍亭偏头一看，王森正站在他身后，李芍亭慌慌张张地从速写本下面抽出画好的作业，王森俯下身凑近了想仔细看看作业。十月的B城还没有开始供应暖气，人人身上都裹着厚厚的冬衣以抵御干冷的空气，可是李芍亭分明感觉到透过层层叠叠的衣物传来的另一个人的温度。
　　“这里和这里。”王森伸出手指在画面上点了两下，“节奏没有把握好，画的太灰了。”
　　李芍亭垂着脸点点头。
　　王森有点奇怪的看着对着自己的头脑勺，这小孩晚上吃饭的时候看起来还活蹦乱跳的，难道是怕老师？想了一想，王森干脆搬了一张椅子在李芍亭旁边坐下，他没有什么教导学生的经验，只有上课的经历，但是他现在却忘了这里面的半大小子们只有活泼的过分的道理，怕生是绝对不可能的。
　　就像他当年一样。

　　不过现在刚刚走马上任的王老师脑子里只是很负责任的想着“虽然没经验但好歹我有耐心。”“哇喔，其实有点紧张”这样的句子。
　　充满爱心的王老师凑在李芍亭旁边指指点点，最后干脆拿着笔现场开画，他这里一开画，周围就马上围了一圈学生，虽然大部分人都是为了借机逃避练习而来凑热闹。
　　王森一边画一边说明，时间竟然很快就过去了大半个小时，阿齐站在门口笑眯眯的敲门板叫他去吃宵夜的时候王森看了一下时间，已经快十点了，周围的学生也走了大部分。
　　王森跟阿齐比了比手势让他先去吃，站在原地等李芍亭整理东西。不知道为什么他对李芍亭莫名的有好感，可能是画面里表现出来的状态，也可能是那种认真的投入的态度。
　　对嘛，这才是集训该有的样子嘛，我当年也是这样过来的。
　　王森一边看着李芍亭整理东西的后脑勺一边老气横秋的想。

　　李芍亭埋头整理了一阵，老感觉背后有一道炙热的视线，年轻人容易胡思乱想，这样满怀师爱的视线很容易被情窦未开的小伙子会错意——虽然李芍亭现在也不知道该会成啥意，于是李芍亭也炯炯有神的看回去，羞涩的踌躇一会，李芍亭问了一个傻里吧唧的问题。
　　“老师，你以前是不是当过模特？”
　　“啊？”王森犹沉浸在对代课老师生涯愉快展开的无限幻想中，没有反应过来李同学的问题。
　　“这个，”李芍亭脸颊微红的低下头，“我早年买过X美老师出的一本画集，里面有个模特长的挺像你。”
　　看王森没什么反应，李芍亭又补充上关键的一点，“是XXX老师的画集。”
　　王森终于有反应了，不过却是整个表情冷淡下来。
　　“是吗。”
　　既不是对于问题的回答，也没有具体的意思，句尾甚至是个句号。李芍亭再傻瓜也看出不对劲，讪讪着不敢说话了。
　　王森竟自发了一小会呆，李芍亭竟然也陪在一旁他傻站了，好不容易王森表情缓过来一点，才终于对李芍亭挤出点笑容。
　　“这么迟了，你行李都没整理好吧，早点睡觉，明早……额……”王森微微侧头想看看贴在门上的课程表，但是碍于近视眼只看了个朦朦胧胧，倒是李芍亭快嘴的替他接了下面的话。
　　“明早8点上课。”接完话李芍亭还露出小心翼翼的眼神看着王森。
　　“恩，好好休息。”
　　王森摆摆手，离开了教室，留下李芍亭在教室里莫名其妙的惆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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