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成灰

　　听无咎之言，难道龙翔九天到我手中真有什么玄机不成？我努力回想在御书房的那些日子。

　　得到龙翔九天那日，与往常并无不同，我在御书房胡乱翻找消磨时光。

　　我找到本战略，看了两行，纸上谈兵过于空洞，眼睛渐眯，困意袭来，恍惚间又是蝴蝶翻飞，花香四溢。

　　“乔坷，别睡啦，点心来了，错过今天再没这口福了。”小玉的声音真如天籁，将我从周公处拉了回来。

　　小玉把篮子放在了几案上，端出了盘子，看着各色点心，有的吃过，有的没吃过，一瞧又没有栗子糕，不禁嚷道：“小玉，栗子糕呢？”

　　小玉笑着拍了我的头：“栗子糕是秋冬之食，如今都春夏之际了，哪来的栗子糕。还以为你每日在寻什么呢。快尝尝这莲子糕，香甜细腻，莲子香味浓郁绵长，保证不比栗子糕差。”

　　尝了一口，果真不错，可一想小玉方才道的“口福”，还是不满：“这莲子糕也不见得如何新奇，今日究竟有何不同？”

　　小玉神神秘秘地说：“今日圣上为广妃办寿诞宴，于是才有了这么许多点心。御膳房可是用尽了心思，纵然是那些平日能吃上的点心，精细之处也非平日可比。”

　　广妃？我对宫中形势不甚明了，不明白这个广妃有何重要的，见我迷茫，小玉又道：“乔坷，身处宫中可要睁大眼睛看明白，广妃不是一般的妃子，都说她是要做皇后的。”

　　“我日日不出这御书房之门，后宫之事与我何干？”拾了颗蜜饯葡萄扔进嘴里，我笑道。

　　小玉道：“是不相干，总之你借了广妃的福，吃了这精细点心，瞧，这菊花佛手酥，酥香可口，平日那些御膳房的懒汉可不愿好好做。”

　　一口下去，小玉所言不假，忍不住多吃了些，对小玉道：“小玉，你日日这般送我点心，把我的嘴养叼了，哪日我被逐出皇宫，可如何度日？”

　　小玉笑弯了眼：“真不知福，这些金贵点心，有的吃时便多吃些吧，日后如何，哪用想那么远？何况凭你聪慧，且日日得见君颜，即使当不上御前一等侍卫，时日久了，三等侍卫不成问题。除非开罪了圣上，否则总不至于被逐出皇宫。”

　　“呈小玉金口。”又塞了颗苹果蜜饯。

　　几块糕点下肚，摸着微微有些鼓起的胃，我叫着：“饱了饱了。”

　　小玉瞧了瞧盘子，指着一个小小圆圆的东西说：“别急，再尝尝这个，人参果。”说着又指了个桃子般的东西说，“还有这百寿桃，既然是寿诞宴，这可不能少，吃了长命百岁。”

　　瞧着这些，咽了咽口水，我还是连连摇头：“饱了饱了。”

　　小玉道：“傻乔坷，明日想吃都没这福气了，可别浪费。”说着再不管我，开始打扫御书房。

　　可吃不下有何办法？

　　我正瞧着盘里剩下的东西苦恼，四处擦洗的小玉欣喜地走过来：“乔坷，你看，我找到本有趣的，有很多图，是不是武功秘籍？”

　　我接过来，翻了翻，递还了小玉：“我对经脉穴位一窍不通，这书于我没用，放回去吧。”

　　小玉却不赞同，往我怀里塞，笑道：“乔坷，你聪慧无比，必然能学个七七八八，哪日成了飞檐走壁的大侠，我还要指望你带我离开这呢。何况你天天吃这么多甜食，人都要圆了，还是多动动筋骨为妙。”

　　得小玉赞誉，我美滋滋的，又怕真成了圆球，便开始照着书上所写，一步步胡乱练习。每当我觉得没有所成想要放弃，小玉都会劝说我一番直到我再次习武。

　　收回思绪，心下暗暗惊讶，如此看来，我习武之事竟然是小玉一手促成的！

　　难道小玉和无咎有什么关系？

　　可是小玉……

　　“公子，你在这做什么呢？小玉做了些点心，要不是小玉不许，小的全都下肚了！快来尝尝！”小魏子拉着我的手臂就走。

　　到了堂中，小玉正在一一摆放点心。

　　“小玉……”与其胡乱猜想不得其因，何不趁此机会问个明白？

　　“恩？”小玉回头看我，笑容甜美。

　　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罢，红衣人还在纠缠不休，我怎能再添小玉的麻烦。

　　只能改口道：“小玉，当初我还怕出了皇宫，便没了口福，没想到，你的手艺与御膳房的师傅不相上下。”

　　小玉笑：“公子，你带我出了宫门，试看那么许多丫鬟，那个有小玉这等福气？若小玉没有这手艺，如何有颜面伴公子左右，享这福泽？”

　　几番言语，心中疑惑渐淡，不禁自嘲，小玉待我如何，是真心是假意，难道还不明了？无咎此人疑点重重，居心不明，何必因为他一句话而怀疑小玉？徒增烦恼罢了。

　　放弃思索小玉之事，夜里安心入睡，梦里竟然见到了娘亲，她于花海之中静静站立，青色衣衫随风飘扬，竟像仙子一般。

　　我朝她奔去，唤了声：“娘。”，声音哽咽。

　　娘缓缓转过头来，却不是惯有的温暖笑容，而是一脸的悲戚。

　　“娘？”我惊讶不已，“何事令你悲伤？”

　　娘慢慢摇了摇头，道：“坷儿，我不知，竟是我害了你！坷儿，我的坷儿，你不该受这些苦，是娘无知，才害了你。坷儿，你别怪娘。”

　　虽不知娘是何意，我还是回道：“娘，我怎会怪你，你含辛茹苦，把我养大，教我做人，是我来人世的第一道温暖，我怎么能怪你。”

　　娘勉强笑了笑，“你不知……”，她叹口气，接着道：“娘还有一事相求，坷儿，无咎他——本性善良，若是可以，你饶他一命——”

　　无咎？

　　疑问到了嘴边却问不出来，娘的身影倏忽间消失不见，猛然睁开眼睛，竟看见哥哥站在塌旁，手中握着的是明晃晃的匕首！

　　他挥手而下，竟是要我的命！

　　我翻身躲开，跳下了床，哥哥追了过来，又是一刀。

　　不敢伤其分毫，我只能躲避，叫着：“哥，我是乔坷啊！你醒醒！我是乔坷！”

　　“乔坷？”哥哥停住，脸上出现了一瞬间的迷茫，突然又变得狠厉，叫道，“无论你变成什么我都认得出来！纳命来！”

　　退到墙角，退无可退，我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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