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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身入宫门恍如隔世
第二日,陶叔领我到了西侧宫门,那里有不少少年,皆喜气洋洋得意非凡。
一个太监领我们入宫。
回首处,陶叔正转身离去,那背影甚是萧条,教我想起出门时哥哥倚门看着我,闹得我一阵心慌,差点要奔出这宫门随着陶叔回到安和家中。可我知道,是爹爹送我来此,我怎么能就这样回去。
一路上,这些少年互相交谈,让我得了不少讯息。其中最重要的就是我们的身份,我们皆为新选的宫中侍卫。我暗自诧异,闻言他们都是几番筛选而出,而我,为何莫名其妙跻身其中?
太监带着我们进了个偏院,那里有着更多的少年人,一个老太监站于高台。
等人都到齐了,这个看起来病怏怏的老太监只是轻启嘴唇声音便传了千里:“今日入了这宫门,生是宫中人,死是宫中鬼。谁生了异心,犹如此树!”说着,他摇摇挥出一掌,庭中一棵三人合抱的大树瞬间化作粉末。
好高深的功夫!据闻宫中藏龙卧虎,当真不假,说不定我能找个师傅学一身武艺!想到这,我高兴起来,跃跃欲试,把那些怀疑皆扔进了旮旯角落。
接着老太监开始一一罗列宫中的规矩,不能和宫女私通,不能偷食御膳房的菜,不该去的地方不能去,宫中所见不能妄加议论……我开始昏昏欲睡。
“乔坷?”不知谁唤了一声,我惊醒,循声一望,竟然是范逸随。
“你怎么在此?——”范逸随挤到我身侧,眼睛一瞪,“好啊,原来你装傻,竟也参加了这侍卫选拔!”紧接着他便生了疑惑,“你不是要当大将军?入了这宫门,可当不了大将军!”
他的问题我回答不了,只能傻笑。
幸而范逸随不是斤斤计较之人,碰到熟人的喜悦盖过惊异,疑惑一过,他便欢欢喜喜地站在我边上听老太监吐口水。
末了,开始分配众人去处,这个负责东苑那个是御膳房……范逸随负责西苑的守卫。
人分配了一半,来了个紫衣太监,面若桃花,妖妖娆娆地走到老太监身边,老太监喊了声“李总管”,恭敬得很,哪有之前的威势,引来下面一片叽叽喳喳。
老太监喝了声“安静”,震耳欲聋。
李总管微微一笑,桃花眼里能滴出水来:“莫惧莫惧,咱家替圣上讨个人便走。”说着扫视着人群,“哪个是乔坷?”
我吓了好大一跳,愣在原地脑筋飞转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李总管又喊了声“乔坷?”
范逸随推了我一把:“叫你呢!”
我一动,李总管立刻看了过来,他道:“走近些。”
我便再踏了几步,停在离他两步远的地方,本能不想离他太近。
“像!”李总管叹了句,伸手在我脸上摸了一把。滑腻腻的,让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跟着李总管走,只听他说:“今日起,你便到御书房伺候笔墨,明白了吗?”
那不是书童做的事吗?这句问话生生被我咽下去,在这里再也问不得那么多为什么了。
换了衣服,李总管又把老太监说过的那些规矩挑了几条重要的说了说,便把我留在了御书房。
初来乍到,任我如何顽劣,也不敢在天子脚下放肆,只能一动不动地站在书桌边。
天几乎黑了的时候,御书房里才来了人。李总管推开门,一个高挺的身影走了进来。朗朗星目,不怒自威。我直着眼睛看,只觉得入了梦。这回终于看清了。
“大胆,见了圣上,还不下跪?”李总管尖细的声音传进耳朵,我这才神智清醒。
扑通跪在地上,我被“圣上”二字吓出一身冷汗。
这便是天下第一人!这便是万万人之上的真龙天子!他在我眼前!天下间万万人,又有几人得见天子真容?
我僵硬地跪着,没人让我起身。
过了些时候,一声轻叹传来,满是惆怅:“果然,乔坎,天下只有一个。”
“陛下,求不得的,便放了。要说样貌,十成十的像。”李总管小心翼翼地劝说。
皇帝伸手抬了我的脸:“哪里像得?”他摸着我的眼尾,我连大气都不敢出,“乔坎这里有颗痣,每每想到能让他这里染上泪水,朕便——罢,还有这——”手移到了我的嘴角,“他的唇角没有这么翘,冷淡陌然,朕总想着如何才能博他一笑。”
“陛下——”
李总管的话被皇帝打断:“你要说的朕都明白,‘君当翱翔于天地之间,岂能困于这宫墙之中。’我已经放手了,不是吗?出去吧。”
李总管退了出去,走时带上了门。
在吱呀声中,门隙越来越小,我偷偷瞧着,有一种闯出去的冲动,外面才是我的天地,而这里,只有一个九五之尊,一个惹不起的人。
我眼睁睁看着门隙消失不见,全身虚脱,乔家院中的文竹,蛐蛐,陶叔,倏忽间,恍如隔世,追之不及,忆之,已然模糊,真假难辨。
皇帝坐下,翻看着什么,没有得令,我只能跪于一旁。
不久腿就麻了,甚是难受,爹爹让我罚跪也没有跪上这么久过,不禁觉得委屈。
你是天子,你是贵人,我不敢当面骂你,但我可以在心里骂你!有天人之姿又如何?如此冷血无情,必定童年凄惨,整日经史子集,肯定没有我活得痛快!皇帝怎么了,困于宫墙,怎有我自由自在!
尽量把皇帝想得凄惨,我的心情就好了,差点忍不住笑起来。抬头看皇帝没注意,我斗胆动了动,再不动,我都感觉不到我的腿还在不在。谁知这轻轻一动,皇帝的目光投射过来。
“过来,磨墨。”冷冷的声音响起来。
算是得了命令可以起来,我欢欢喜喜地站起来,起得急了,竟然眼前一黑,晃了晃,差点摔倒。睁开眼,便见皇帝立于眼前伸着手,看样子是要扶我一把,可终究没有。
幸好没有!这么金贵的手,若是扶我一把,我岂不是要折十年寿还他!
皇帝回到位子上坐下。我偷偷咋了咋舌头,才立于一旁开始磨墨。
磨了一晚上的墨,皇帝却只是看书,根本没有写什么。直到他一声不响地走了出去,李总管那声“摆驾回宫”传进来,我才放下酸软的手臂叫苦连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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