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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回走火入魔 往事入梦
一股暖流,从背后传进四肢百骸,汗流了一身,我努力想睁开眼睛,却怎么也不行。
那些早就斑驳的记忆却纷沓而来。
“清荷,坷儿已经八岁,你还不想让他习武?过了年岁可不好办了。”轻轻柔柔的声音,从很久远的地方传过来。清荷,是娘亲的名。
我想了起来,那一天,我在娘亲的门外偷听。
大人总是有那么多的秘密,从不让我知道,可是我又如何能不好奇?原本我只是追着蝴蝶经过,然而我优于常人的听力却听见娘亲的房间里响起男人的声音。
我立刻趴在门缝上偷听,刚听了一句,哥哥追上了我,他拍着我的肩:“干什么?鬼鬼祟祟,成何体统。”
我马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却还是晚了,门打开了,娘亲穿着绿色的纱衣,亭亭而立:“坎儿,坷儿,怎么玩闹到这里来了?”娘亲没有露出慌张的神色。
“我在捕蝶呢!瞧,在这!”我作势扑了一下,也不管手里有没有东西,紧紧握着:“终于抓到啦!”
娘亲笑了笑:“时辰差不多了,坎儿,带坷儿去净手,一会儿用膳,也去通知老爷一声,他不知又沉浸在哪本书里。”
趁娘亲吩咐哥哥的时机,我偷偷朝门里瞧,结果大失所望,那人比我还自在,大大方方地坐在桌边,见我探望,还对着我笑了起来。令人不解的是,明明是张青年的脸,却是一头雪色长发。
我还想再瞧个仔细,娘亲的吩咐却说完了,哥哥拉住我的手便走。
我拼命回头看,门已经关上了。
“你究竟在看什么?”哥哥不解地问。
我撇撇嘴,扯了根草咬着,不打算理他。
哥哥皱着眉伸手要替我拿掉:“多脏!”
我转过头,他便绕到另一边,于是就闹成了一团。
“坷儿,别闹!”哥哥气喘吁吁地说。
我压着他,不放手:“骑马,骑马,我要骑马!”
哥哥弹了一下我的头:“你都八岁了,可不是五岁。”
“那又怎样!”我扬着脖子,“和哥哥比,我永远是孩童!”
突然响起一声喝:“胡闹!”爹爹来了。
爹爹拉起我,哥哥爬了起来,拍掉身上的灰尘,恭恭敬敬地站着:“爹。”
“成何体统!成何体统!”爹爹全身颤抖,伸出手指着哥哥,“坷儿不堪教化,那是年幼无知,而你,坎儿,我用了多少心血?那些圣贤书都读到哪儿去了?手伸出来!”
哥哥低垂着头,伸出手。“啪!啪!啪!”爹爹随身带着的戒尺毫不留情地打了上去。我看见哥哥紧紧抿着的嘴唇,有些苍白。
眼看爹爹还要打,我扑过去,抓住了戒尺:“好爹爹!别打啦!我们知错了!知错了!娘正要我们告诉你呢,到用膳的时辰了,坷儿可饿坏了,我们快去吃东西吧!”
爹爹摸了摸我的头:“坷儿先去吧,爹爹还有话要和坎儿说。”
爹爹定是又要教训哥哥一番!我哪能依他,直扯着他的手不放:“爹爹,有什么话填饱肚子再说也不迟。不是有句古话叫名以食为天吗?”
爹爹神色松了松:“坷儿也知道‘民以食为天’?看来清荷也并不是完全纵容你以至你一无所知。”
“我还知道‘虎父无犬子’!”我立刻开始炫耀了,爹爹便被我拉着走了。
回头一瞧,哥哥还站在那儿,看爹爹神色,应该怒气已消,我提议说:“爹,让哥哥也来用膳吧?”
爹爹瞧了我一眼,叹口气:“坎儿,过来吧。”
哥哥这才慢慢跟上来,我立刻松开爹爹的手,拉起哥哥的手瞧:“哥哥,疼不疼?”
哥哥摇了摇头。
“撒谎!都红了!”我小心地摸了摸,哥哥皱了下眉。
爹爹听到了瞧了一眼,竟说:“坎儿,大惩能免,小罚不可免,今晚抄十遍《新说》。”
一遍是三千千字,十遍,那该有多少!哥哥是用左手写字,而被打了的正是左手!我正想帮哥哥说情,哥哥却已经应下了。这样我便不能再说什么了。
哥哥啊哥哥,为何你总是一声不响地承受?
是夜,哥哥抄着经书,我在一旁看着。哥哥的左手写的小篆俊逸非常,虽然我不喜欢看书,但是哥哥的字赏心悦目,我百看不腻。可惜今夜,哥哥写起来不比往日轻松,常常会一抖,多出浓重的一笔。
哥哥摇了摇头,把纸揉成一团,扔到了一边,又取来一张新的。我捡起地上的纸团,连连摇头:“太可惜了,你都了写了这么多字了。哥哥,十遍抄完就好了,你不用写得那么好。”
哥哥却说:“若随意放纵自己,终有一日会放浪形骸,规矩全无。”
“可是今日你是手受伤了,何须如此斤斤计较?”我疑道。
“坷儿,你还不明白,若我不与自己斤斤计较,总有一日,别人会与我斤斤计较。到了那时,只怕追悔莫及。”
我似懂非懂,只能继续瞧着。
这个夜晚很长很长,好几次我睡着醒来,烛光还亮着,哥哥的容颜被染上温暖的颜色。后来哥哥把我送回了房间,而他依然在奋斗。第二日,眼中带着血丝的哥哥把十遍《新说》交与爹爹,字字俊逸,爹爹看了,未能发一声。
三年后,哥哥的百鸟朝凤图一举成名,每一只鸟都让人感觉会展翅飞去,凤凰更是如一团燃烧着的火焰,迷人心智。只有我知道,哥哥画了九天九夜,日不语夜不寐。这样一幅灵秀的画定是吸食了哥哥的魂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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