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坦白
外面的风景很美。在夕阳朴素地沉落的地方,不见华丽的彩云,却铺展着一片庄重的紫红。天蓝已经开始变深的天空中已经有了夜的征兆。
眯起眼睛。在湖边有一个人正在缓缓地走动着。
我大胆地朝着那个方向走过去。距离在缩短的时候,我的勇气也随之减少。现在,我就在他身后十米处。他没有看到我。我甚至想趁这个时候怯懦地逃跑。
“塞妮娅•马尔福,你还想像个胆小鬼似的躲藏多久呢?”前面一个被逗乐了的声音传来,微微有点毫不留情的严厉。
我的脸涨红了,但是红潮很快被我用意志压了下去。我局促不安地走上前,跟随着詹姆的步伐往前走。
已经快四个月了。快四个月我没有平静地走在他身边,听他说话,跟他一起放声大笑。我突然发现自己有多么依恋这种感觉。四个月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使得我走在他身边的时候,感到的只有陌生,没有亲切?
是离别。
这个场景,多么适合说再见啊。
可是就在我的心情恢复悲伤绝望的时候,詹姆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我问他。一边问一边思索着应该如何说出我真正想说的话。小天狼星说得对,只有说出来,我霍格沃茨的生活才不会留下遗憾。我像是开始盼望那一刻了。
“你想知道我笑什么?”
“难道你认为我会出于无聊才问出入上的问题?”
“唔……我的确是这么认为的。要知道,你从来都很无聊。或者换句话说吧,你从来都很缺乏幽默感。”
熟悉的涟漪泛了起来,我丢弃了伪装的镇定,回到了四个月之前与詹姆在一起的时光。那么闲适,那么轻松愉快。
“詹姆•波特,你给我闭嘴!”我打了他一拳。他没有像原来那样抓住我的手,而是让我这一拳打在了他身上。
“你是个很粗鲁的人,奥菲利娅,不是吗?”
“也许我是,但你也好不了多少,波特先生。你难道不认为对一个小姐说出如上的话就是一种极大的不敬吗?”
“我怎么没看出来你是个小姐呢,嗯?”他若有所思地说。
上面的这番谈话无疑是很无聊的,但是它的确让我们恢复了从前的关系。然后詹姆在无意间挑起了一个较为沉重的话题。
“霍格沃茨是一个很美丽的地方。特别是在一年中的这个季节,一天中的这个时间。”
“我不否认。可是你还得知道,春天这里也很漂亮。”
“不……春天美得太柔和了……现在则有了点狂野的魅力。”
我一直隐隐担心着的离别谈话终于要开始了。
“我在这里呆了七年。从十一岁开始就熟悉了这里。霍格沃茨给了我太多太多美好的记忆了,我实在不是很舍得就这么离开。可是现实不容置疑,如果在这里呆下去,就成留级生了。塞妮娅,你呢?两年的时间,足够你爱上一个地方吗?”
“绰绰有余。我的感受和你一样,詹姆。可是对我来说,它多了很多痛苦的意味。每当看到这座城堡,我总会想到我在霍格沃茨度过的那绝望的半年时间。”
“那个时候你真是疯了。我从未见过你性格中所有的缺点发泄得如此狂乱。”
“狂乱……这个词用得倒是很好啊。你没有体会过,你不知道我当时是怎么样的心情。我感觉整个世界乌烟瘴气,所有的人都在孤立我,鄙弃我。真的,我恨过你,咬牙切齿的恨。”
“这又是为什么呢?我自信我没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
“因为爱尔柏塔。其实我记得我跟你说过的。看到她,再想到你的妈妈混乱地叫我爱尔柏塔,我就觉得我跟她是如此的相似,以至我和你、小天狼星之间的友谊或者是爱都是因为爱尔柏塔才产生的。我相信你们欺骗了我,整个世界都背叛了我。”
“那你又是什么时候开始不恨我的呢?”
“我想,大概是从你到马尔福庄园带我离开的时候吧。当时马尔福先生在外面喝酒。我闻到了那劣质酒的浓烈味道,呛得直咳嗽。——那十三个小时我真的想到了自杀。我说,魔杖在我手上,我也许可以尝试一下使用阿瓦达索命咒。幸好你来了,否则,我或许就不再有机会看到这个世界……再看到你。”我迟疑了一下说出了最后半句话。
“那,你听到我的声音的时候,是什么感觉?”他很有兴致地打探。
我的心掠过一阵和当时一样的感受。不管时隔多久,我坚信,它永远不会在我的记忆中褪色。
“很难形容的一种感觉,詹姆。像是感激吧,但是绝对不是感激——单纯的感激绝对不可能达到那种程度。我觉得我的生命重新旺盛地燃烧了起来,从前那些带炭气味的焦黑气体全部到了另外一个世界——仿佛,我从世界的另一个角落走过来,带着从前世界的容貌,却获得了新生。”
“哈,听你形容的,我真像是救世主呢。”
“我不是在开玩笑,詹姆!”
“——我没说你在开玩笑。”他握住我挥舞着的手,“让我们回到最开始的话题吧。塞妮娅,你对霍格沃茨是什么感情?”
“不舍吧,我想。我真想再呆上几年,或者几十年,只要——”
“只要什么?”
“只要我们所有人都紧紧地围在一起。”我撒了谎。我刚才想说的是“只要你我不会各奔东西”。
“可是,不管是什么时候,终有一天要勇敢地面对离别呀。你不可能永远呆在一个地方,这样一来,离别就是不可能避免的了。”
“你说得没错……可是我难以接受。”我感受到了,我的话里有了一点点哭音。
“好吧,我们不再在这个伤感的话题附近徘徊了。说说未来吧,塞妮娅。”这时我们走到一棵山毛榉树边上,靠着它的树干坐了下来。
“未来,什么未来?”
“你的未来呀,奥菲利娅。比如说,你将来想干什么,你将来想去哪里?”
“我的未来几乎是一片空白。我从来没有过理想。”
“那就现在想一个吧,然后坚定下来,让它变成你真正的理想。”
“嗯……我也许会当个治疗师吧。”我勇敢地说,“虽然我最喜欢的科目是古代魔文,但是你知道,关于古代魔文根本没有什么可以从事的职业。治疗我也很喜爱,况且在圣芒戈的那一个月时间里我已经学到了治疗的初步知识,也算是有个基础了。”
“治疗……嗯,很崇高呢。”
我大笑了起来,詹姆不解地看着我。
“没什么可崇高的,只不过心里一个念头罢了。对于未来我的态度从来就是随遇而安,我不想提前打算什么,也不想为自己选择一个多么光明的后来,我就是塞妮娅•马尔福,普普通通的塞妮娅•马尔福。”
“普通的人就更应该有自己的理想了,以便变得不再普通。”
“可惜我只渴望普通。”
詹姆皱眉,站起来四处踱步,最后说:“理想不是由普通变得伟大的工具,它只是你对未来的一种信心。塞妮娅,你是懦夫吗?你不敢面对自己的理想吗?”
“我不是懦夫。”我抬起头来看着他。
“好吧,现在你得给自己一个理想。”
“你有点蛮横不讲理了,詹姆。”
“别管我。我只是请求你,不要再迷茫地面对未来。”见我想说什么,他摆摆手示意我先别说,“你已经愚蠢了多少次?对于在自己周围发生的一切,你抱着如此随意的态度,想关心就关心,不想关心就一概不离,这是懦夫的做法。勇敢起来吧,塞妮娅,大胆地挑战你所谓的命运。你的理想是什么?”
“治疗师。”
“你确定吗?我听到你说什么,你必须为自己定下的理想而努力。”
“我确定。我郑重地确定。”我严肃地说。
“好,希望三年之后再见到你的时候,你是以一个治疗师的身份而出现的。”詹姆咧开嘴笑了,天边的紫红色一直漫到他的脸上。好的,詹姆,我会成为一名出色的治疗师的。
“现在嘛,我们拿起刚才放下的话题吧。离别。塞妮娅,离开之后,你会想念这里吗?”
“会的,会的。”
“你会回这里来看看吗?”
“会的,会的。”
眼泪无法抑制地流了出来。我将哭声压到最低,因为我不想让他听到。
“我也会的,塞妮娅。”他阴沉地说,“希望在我回来的时候,你也正好在。我们也许可以再次聚在这棵山毛榉树下,谈谈未来的未来。哦,我记住这是哪棵树了,从左边开始数第十四棵。你也记住这个数字,塞妮娅。”
“从左边开始数第十四。我记住了,詹姆。”泪水流得越来越放肆,我差点没办法控制住自己。
“离别之后你会去圣芒戈,对不对?”
“我想是的。”
“我忘记了我还没有谈过我想去哪里。说实话,我希望去爱尔兰。我曾经去那里旅游过一次。你简直无法想象那里有多么美……广袤的红土地,纯朴热情的人们,这些都是我梦中才可能出现的。但是这不是理想,塞妮娅。我随时都有可能因为其他更重要更有意义的事情放弃去爱尔兰的想法,因为它只是作为一种享受的性质出现的,而不具有任何责任的意味。我记得我跟你说过,也许我们最应该做的就是与伏地魔抗争。”
“爱尔兰……”我怔怔地说。
“爱尔兰怎么了?”
“你去了爱尔兰,怎么可能再次回到霍格沃茨?从左边开始数第十四,我记住的这个数字又有什么价值呢?”
“我可以在某一天回到英格兰的呀。我可以坐船穿过海洋,回到这个我呆了七年的地方。”
一片大海在我的大脑中汹涌着,从这边望过去,根本无法看到彼岸的任何人影,对面那个牵挂着的人,究竟在何处,究竟是死是活,这些都会成为永远的秘密。大海缄默着,吞噬所有的言语,将浪花奋力推起。
“爱尔兰,很远,詹姆。”我突兀地说。
“不远,真的。”
“从爱尔兰到英格兰,或者从英格兰到爱尔兰,是一段很远很远的距离。中间有澎湃着的冰凉的大海,隔开了霍格沃茨,隔开了山毛榉树,隔开了——隔开了你,詹姆。”我脱口而出,内心的情感再也无法掩饰。这一次情感的奔流与前几次的不同,不再是热烈轻快的,而是如深红色的血液一样缓缓地流动,多了几分深沉和忧郁。我感觉我的全身发冷,泪水肆意流出,滑下我的脸庞,滑到我的衣服上,再落进草地,变得无影无踪。
“很远很远的距离,詹姆,你会回来吗?”我含着眼泪轻声问他。
“会的,会的。”他只是这样回答。
沉默了好久,我没有思索就开口:“詹姆,我喜欢你,你知道吗?喜欢很久了,久到我都没办法数清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没有欣喜,没有快乐,詹姆的表情依然镇定平静。跟我预料得完全一样。没错,詹姆不喜欢我,始终占据他的心的只有莉莉。更加悲怆的眼泪涌了出来。
“你喜欢我。嗯……”他只是这样心不在焉地说。
突然他的表情变得有点忧伤,但紧接着就透出明显的快乐:“听,塞妮娅,你听到了吗,竖琴声!”
那是一首很古老的歌曲。它来自几个低年级学生笨手笨脚扛出来的一架老式留声机。在这个下午临近晚上的时分,音乐像被施了魔法一样无法抵御地悄悄钻进我的心,引起更多的绝望。
“跳舞吗,塞妮娅?”詹姆低声说。
我侧耳倾听音乐。虽然明明知道它对我来说无异于伤口上的盐,我还是被魔法彻底地俘获,用全部身心听着。
看着我
用你全部的眼神
纵然它已泛黄
“跳舞吗,塞妮娅?”见我没有听到,詹姆又重复了一次。我很响地啜泣了一声,然后坦然地笑了,站起来,拍拍衣服上的灰尘,把手伸给了詹姆。他握住我的手,微笑。
我的手是纯洁的白色。詹姆的手则带上了几分黝黑。两双手放在一起。
“开始吧,波特先生。”我催促道。我心急了,我害怕就当我们刚刚要开始跳舞的时候,音乐就戛然而止,只留下满地的惆怅。
詹姆是个略显笨拙的舞者,一看就知道对跳舞这门艺术不够熟练精通。我耐心地用眼神示意他正确的舞步,他每次都虚心地接受我的意见。在他面前,只有这个时候我能感到一种骄傲,因为他的神情简直像个小孩子。
在乐曲的结尾,又反复了开头的旋律与歌词:
看着我
用你全部的眼神
纵然它已泛黄
接下来拖上一个悠长委婉的尾音,仿佛在暗示,一切都并未结束。
可惜这尾音不太符合我和詹姆现在的离别。我残存下来的一点点希望被詹姆在我说出我喜欢他时的镇定击得溃不成军。明明,什么都结束了,你怎么还敢留下那么一大段空白的音符呢。泪水又流了下来,这次我根本没想到再去掩饰。
“很好听的曲子。我最喜欢开头和结尾的那一段,你呢?”詹姆回味着说。
“我也是。”
“看着我,用你全部的眼神,纵然它已泛黄。”詹姆唱了起来。
我边哭边笑地说:“好难听啊,詹姆•波特!”
我们又在那棵山毛榉树边坐下。远处的音乐声还在继续,只不过没有了刚才的轻柔,变得有点嘈杂。
“你现在在想什么,塞妮娅?”詹姆侧过头来问我。
“你呢?”
“我敢打赌我们想的是同样一个词语:离别。对不对?”
“没错,我是在想离别。你会去爱尔兰的。我会去圣芒戈的。虽然我仍然留在英格兰,可你肯定再也找不到我。”想到这里我又大哭了起来。
“这是个很伤感话题呢。不过,我跟你说过,我随时有可能放弃去爱尔兰的打算。”
“放弃了又能怎样呢?我们还不是会各奔东西。说将来在山毛榉树下见面,不过是一个骗人的谎言。”
“但是……塞妮娅,你有没有想过呢,也许我们还是会在一起?比如说,我们会和邓布里多站在一边,坚定地反对伏地魔。那个时候,我们一定会天天见面的,不是吗?”
“你认为这有可能么,詹姆•波特?”
“我十分相信它会发生。”
“你不去爱尔兰了?”
“本来就只是一个渺茫的愿望而已。”
我突然有了些微的希望。也许,真的如詹姆所说,会有那么一天,我们全部人都坚定地站在一起?可能是我的幻觉,反正那一瞬间,我看到有炽热的金黄在已经失去太阳照耀的城堡顶端燃烧,幻化出羽翼。
“好美……”我情不自禁地说。
詹姆仔细地观察了我一阵,突然大笑起来:“奥菲利娅,在我们开始跳舞之前你说了什么?”
“我说我喜欢你。”我毫不畏惧平静地说。
“你是认真的?”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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