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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醒
下面的一个星期我一直以头晕还没有完全好为由不去上课,一刻不停地守在昏迷的詹姆床前。只有在他恬静的睡梦里,我才有权利这么肆无忌惮地看着他。我的眼睛几乎没有离开过我照料着的病人,只有夜深到大概十二点的时候我才小小地睡一个觉,赶在太阳出来之间睁开眼睛。我发觉,无论我用多少时间看着詹姆,我都觉得无法弥补我从前的损失——现在看到的詹姆是死寂的詹姆,而不像原来那样,能用人人都有的五官展现出丰富的表情,有时皱眉,有时大笑,有时候现出我原来异常厌恶的嘲笑。我想看看他叫我奥菲利娅时候的神情,期盼从里面能够发现一丝极有可能根本不存在的柔和。发呆看詹姆的时候我常常忍俊不禁,笑自己的傻,笑自己的无聊——或许那笑里面,酸楚大过快乐。
莉莉和小天狼星、莱姆斯、彼得每天下课都会来看望我和詹姆。虽然我已经没事了,莉莉还是不断地要求我要注意多穿衣服之类。据她说,我的眼睛一直围绕着一圈深深的黑眼圈。我的脸微微发烫,始终坚持不告诉她原因。莉莉还帮我补课,她说这些天的课程难度都略有加大,如果这个时候不认真学的话,考试极有可能无法跟上。
这个时候,小天狼星通常沉默地坐在詹姆床边,有时候转过头来若有所思地看着我。从他的眼神我可以看到,他知道了我对詹姆是什么样的一种感情。我把头低下来不敢接触他的目光。
一个星期里我只离开了病房一次,那是由于邓布利多找我去了解魁地奇发生的意外。我从邓布利多办公室出来的时候,撞上了贝拉特里克斯和伊凡诺夫娜。她们的态度同往日一样,不是让人厌恶的高傲就是不断找刺的嘲讽。
“走开。”我恶狠狠地对着我前面的两个女孩说。
伊凡诺夫娜先回过头来,轻描淡写地问:“詹姆•波特怎么样了?”
她说话时语气的平淡我无法接受。看她的表情,就好像在问一个非生命的东西的下落,而詹姆,不但是有顽强的生命的,而且现在的我几乎把他看成了我整个世界的一半。
“闭嘴,伊凡诺夫娜•巴索尔地,你没有权利过问詹姆的情况。”
“你们查出来是谁下的毒了吗?”她眯起眼睛镇静地问我。
我猛地一震。她是怎么知道的?她怎么可能知道詹姆是由于毒药而昏迷的?
我瞪着她:“是你,是你干的对不对?”
“我说不是。”
“你想抵赖吗?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光明磊落的人。”
“你错了,我不是,在我虚伪的外壳下我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人。”她嘿嘿地笑,“另外,我就是想抵赖,你又能怎么样?证据?”
我咬牙切齿地瞪了她许久,然后说:“我会找到的。”
伊凡诺夫娜的笑声依然听得很清楚,我从前对她本来就没多少的好感在这个时刻全部消失干净。
那一个星期之后,詹姆仍然冰冷地躺在床上。我害怕我隐隐的担忧成为了现实,着急地抓着庞弗雷夫人的手臂问他詹姆继续昏迷的原因。
“也是正常现象。”她说,“这种毒药造成的昏迷时段本来就因人而异。再等一个星期,我敢发誓他绝对会醒来。至于你,小姐,我认为你应该去上学了。”她严厉地看着我,而我坚决地摇头表示她无法改变我的决定。她审视我一番,终于勉强答应让我再留一个星期。
那个星期的最后一天下午,莉莉和小天狼星照常来看我和詹姆。莉莉心疼地看着我越发明显的黑眼圈。
“塞妮娅,你该休息了吧。”她说。
我疲惫地点点头。想起自己已经一个星期都沉浸在这充满药水味的空气中,已经一个星期没有接触到我无比热爱的蓝天、阳光还有整齐的山毛榉树,我就对外面的世界充满向往。
我拉开门的时候,小天狼星轻声地说:“也许,你该认真考虑考虑我那天的话。”
我看着小天狼星忧郁的眼睛,涌起一阵感激与心痛。
已经四月了。湖边草地上的野草也开始陆陆续续地开出精致的花朵,在微风中轻轻摇摆。这个一天二十四个小时中最让人愉快的时候。白昼已经失去了它燃烧时的热烈,变得温顺而优雅。我沿着那排山毛榉树慢慢地漫步,享受着湖边的清凉。
我再一次想到了看见詹姆婴儿般沉睡时我内心的感受。那是痛苦的,执著的,迷惘的,沉重的,忧伤的,抑郁的,疯狂的,撕心裂肺的,不计后果的,不顾一切的——所有这些情感拧成了强有力的一股,成为了心脏下方的一根弦——不管是时间还是空间都无法割断的弦。当有人粗暴地企图扯断它的时候,我的脸会变得煞白,嘴唇发紫,手在一瞬间变得消瘦无比,无力地颤动。那是我生命中第一次感受到如此热烈的情感,灼灼地烧着我的全身,让我的心不断呼喊着要从这感觉中挣脱出来。可是当它真正离开我的时候,我知道我是会惋惜不舍的。
漫步的时候,我似乎看见湖的对面有一个人,挺拔的身材,坚毅的表情,永不凌乱的步伐,像他从前做过的那样带着笑容朝这边走来。我情不自禁地笑了,张开双手,想要冲上去抱住那个我深深喜欢着的人。可是只一晃,那人影就淡去了,我颓然放下手,把笑容从脸上摘去。
我永远不会忘记那个夏日的黄昏,几棵山毛榉树,零零散散嬉闹着的低年级学生,詹姆面带微笑地从仿佛世界的另一端走来。他周身都被缠绕在阳光中,特别是左嘴角略向上勾起的那种充满自信的笑容,更让人感觉到所有的灿烂都集中在他身上。我的眼眸因为这刺眼的光亮而不禁懒洋洋地眯了起来,似有一种麻木而闲适的暖流在上下冲荡。我的嘴角也不由上扬,就那么怔怔地看着他一步一步地走来。
这种感觉真好。先前的忧虑消失得无影无踪,我被思绪揉皱的心一下子安定了下来。什么都不用担心,什么都不用想,把一切都交给詹姆,他准会帮我想到办法的。我的目光竟一刻也没舍得离开他。纵使远处有阴霾,那又何妨,只要我看着詹姆,就不再慌乱。
我从未想过,有一天他走了,我该怎么办。而现在,我终于体会到了这种感觉。那是孤独,是恐惧,是无法描摹的寒冷。我从未意识到,我竟是那么希望他陪在我身边。只要他在,我就能把一切我不想背起的担子全部交给他,我什么都不用想,只是慵懒地看着他皱眉头,帮我想办法,然后我像个傻瓜似的照做。我依恋这种舒适。
可是小天狼星呢?我对小天狼星是什么一种情感?
我的心猛地一抽。
没错,我对小天狼星的情感决不能称之为爱。我想从前的我如同一个小孩般不懂事,一旦碰上美丽而又神秘的东西我就想要。小天狼星便正是这样。第一眼看见他,我就有这种好奇,想了解他。他的情绪为什么如此古怪?他为什么如此与众不同?于是我怀着孩子打开据说通往神奇世界之门时的小心翼翼、惴惴不安,不远不近地试探他,认识他。有一天,我向自己愚蠢地宣布,我喜欢他,这便开始了我对他的仰慕时期(尽管我从来没承认过)。再后来,他对我说他喜欢我的时候,我在得意中满足地告诉自己,我如愿以偿了。从此,我坚定地认为我喜欢的人没理由不是他,从未认真考虑,也许真正触动我心底里那根弦的并不是我认为理应是的那个人。
总的来说,我对他的情感分为两部分:对神秘人物的好奇感和对拥有全校女生爱慕对象的虚荣心。
如果还有别的,那就如小天狼星所说了:我拥有一种糟糕的爱情观。的确,马尔福庄园的我是在心里幻想出一个男孩,并开心地为他抹上油菜,勾勒线条。见到小天狼星,我自然而然不假思索地把他当成了那个男孩,没有顾及他是否适合那个我强加给的外框。
我承认刚开始我对他和詹姆的感情是差不多的,但经历一系列变故后它们不再一样。
和小天狼星在一起时,虽然不乏快乐,但我总感到一种莫名的压抑。我不知道这种压抑来自哪里,不过我感觉,我从未真正了解过小天狼星——正如他本人说过的那样。我得很费力才能跟上他令我捉摸不透的思维。我知道,我也清楚他的忧郁,可我只能说我无能为力。
和詹姆在一起则不然。我可以真正地放开一切,疯狂地大笑,感到一种散发着薄荷味的清新。我可以用他来假装我不曾有过烦恼,因为他从不令我烦恼。
也许你会说,前者的感情更微妙,更神秘,而后者的过于平淡。我只能无奈地给出以下答案:对一个经受了许多不在她年龄段应经受范围内的打击的十七岁女孩,你不能让她再去承受那种在不知所云的压抑和那种跳跃性的思维,那样她会气喘吁吁。哦,我不是说我爱毫无乐趣的死板生活。我认为我必须声明一点:每当我以为自己够了解詹姆时,他总能向我证明我是错误的。我总能在惊喜中发现他更多的一面。因此,对我来说,詹姆才是最具神秘意义的。
我知道以上的解释很苍白,但我已经无法做得更好了。因为,爱是一种很复杂的情感,我无法摸透。
我的心突然充满了阳光。困惑了我这么久的问题,居然在这个美妙的下午被我彻底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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