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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祠堂里虽然清洁,总也多少有些烟熏的气息,端木君扬直挺挺地跪在地上,对微微透着寒气的坚硬土地似乎毫无所觉。
母亲的反应几乎与他想象中并无太多的出入,这便表示她并没有被他气到失去理智。事实上,他甚至有些暗暗的窃喜。
而这样的窃喜在听到身后的喘息声后,终于在眼底沉淀,定格成一抹笑意。
“十九…”
背后站着的人气息有些不稳,步子也不若往日的轻灵,似乎也无意隐藏,在一个停顿后还是走到了他身前。
视线中出现的人面容平凡,一双眼中却是难以言说的复杂,只是定定地看着他,却不肯出声回答。
端木君扬跪了近两个日夜,原就是旧伤初愈,此时实在有些难以支持,然而唐风异气息短促且不匀,状况竟似比他还要不如,不由让他心下一惊。
“十九,过来一下好么?”
倔强站着的人迟疑了片刻,终于还是靠前了一步,低了身子跪坐在他面前:“伤还没好…”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哑哑地有些说不出的情绪,端木君扬闻言却只是笑笑,克制着想把他拥进怀里的冲动。有些话如果再不说,他怕自己会懊悔一辈子。
这个孩子单纯而执着的感情,他一直都懂得,只是不敢深思,更不敢回应,只因他的身上担负着太多人的生计,几代家族的荣光。
闪躲逃避,视而不见,以为可以相忘江湖,以为多少年后相见还能对视一笑,却是低估了他的坚持。舍身相随,委身承欢,唐风异的决绝终于让他们两人都避无可避。
“这是我该承受的处罚,”端木君扬对他侧了侧首,笑容里有许多释然:“过了明日,我便不再是繁茵山庄的主人…”
“十九…我想和你在一起…”
“不…你只是…”
波澜不惊的面容,然而那双眼眸泄露了太多的情绪,不可置信的惊异混着莫名的复杂,唯独,少了欢喜。
端木君扬却只觉得心痛,他左躲右闪,恍然若大梦初醒,才知道原来已经这样喜欢…喜欢到怕他疼,怕他苦。到头来却发现早已把那颗心伤得鲜血淋漓…
摸索着覆上微凉的脸,小心地将遮掩的那张面容撕下,指尖便一点点触到苍白的容颜,熟悉的轮廓,熟悉的温度。
“我喜欢你…十九…”
“不…你不是…”
“我是。”端木君扬倾身,揽住他往后退的身体:“我喜欢你,想要和你在一起,不是冲动,也不会反悔。”
僵硬的身体挣扎了一下,却像是忽而软了下去,端木君扬急着要说明,竟没有注意到他的动静,直到触及腰腹间时感受到唐风异的一阵轻颤才惊觉,急着要察看他的情况。
“怎么了?你受伤了?”
他虽然体力不支,到底有多年的精纯内力在,唐风异两次三番没有挣脱,便阖上了眼,再不看他。
“十九…怎么回事?”
“如你所见…”唐风异蓦然睁开眼,眼中的光芒近乎决绝:“世间的药,没有唐风异制不出的…”
普通或是珍稀的药材,多一分少一厘,在他手中都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颠鸾倒凤,阴阳相错又如何,他七尺男儿之身,竟也能暗结珠胎。
“不过是怀胎罢了,我什么都做得到…”唯有对你那份情,斩不断忘不了。
端木君扬原本要去触碰的手蓦然僵在半空,只觉脑中一瞬空白,几乎不能理解他话中的意思。然而看到唐风异圆睁的眼中极快地蒙上一层黯淡,便恍若瞬间清明,揽住了他要退后的身体:“别走。”
唐风异甩开他的手便要离去,他的脾气若是拧起来便十分执拗,然而端木君扬知道,与之相比,唐风异更在乎他,为了他的伤甚至可以带着这样的身子来见他。
“啊…”
短促的痛呼后,果然是那人低低的慌乱:“你怎么样?”
端木君扬握住他的肩:“对不起。”
发现被骗后的愤怒迅速被覆盖,眼中的情绪变换碰撞,终于散出片刻柔软。这个男人教会了他很多事,把许多虚无的字词,一点点加上重量,塞进他心里,原本空无一物的地方被填得很满。
他迷恋渴慕,他却无心回应,不过是这样罢了,端木君扬哪里有错,这一句“对不起”,几乎是在他脸上重重掴了一掌,他的感情给便给了,却不需要怜悯的抱歉。(我说十九,你不要自作聪明嘛,木头哪里是这个意思?)
“你不用道歉。”唐风异收回飘散的思绪,手掌轻翻,将几颗丸药放进他手里:“每七日一粒。”
“站住!”微风轻过,端木君扬已站了起来,伸手扣住他:“我说对不起,为的是先前的逃避,十九,我不如你勇敢。”
“……”
“我只问你,可还喜欢我?”
唐风异自怀胎以来,体力折损得厉害,被他扣住了后腰,不由脚下发软,无力挣扎,对上那双只在梦里出现的眼,如何还能隐忍,终是点头无言。
“那我们便在一处。”
端木君扬的声音不高,却十分清晰,短短一句,仿佛每个字拆了下来,都能沉进人心,入木三分。
仿佛他说在一处,就会云散雨霁,就能相伴终老。
唐风异眼中光彩乍盛,连呼吸都杂乱起来,死死地看住了他,不挣不动,声音哑得异常:“我会当真。”
端木君扬扶住他的发,倾身向前,笑意满溢:“那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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