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砂石

　　楔子

　　皇朝685年，翼姓皇帝打下江山，统一周边三国，大统天下。

　　皇朝711年，皇帝统治得当，百姓安居乐业，天土四海显示出一番和乐的景象。

　　皇朝712年，南疆边境一小国茁壮发展，且生长迅速，相传其势力在两年内足以血洗皇都，改朝换代！

　　皇朝714年，皇帝逐渐衰老，而太子翼冀则渐渐代替父皇主管国内外大事，颇有天子豪气，禅位指日可待。

　　然而，在老皇帝还未退位之时，一切都还早，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虽然皇土之上一片祥和，但是可以感受到，那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老皇帝的心头正插着两把利匕呢！

　　其一，必然是那南疆小国，它的实力一点点积累，却不露任何风声，平静的让人惶恐。

　　其二，便是冷府。话说30十年前，江湖上著名的炼丹组织省丹阁炼出一种长生不老丹，为避免惹祸上身，老阁主把这药的秘方传给了他的得意门生水苜蓿，不久便长辞于世。水苜蓿自知这东西会惹来麻烦，便组织阁中弟子隐遁起来，不料还未来得及筹备，一帮江湖秘士便潜入省丹阁进行了一场争夺之战。省丹阁人人是炼丹高手，却不曾习武，因此一夜之间，省丹阁灭门，秘方何处不得而知。

　　1年后，忽然有人传闻说水苜蓿现身冷府，江湖人探秘发现冷府的主人冷昊天秘密押藏一女子，该女子便是早该魂归西天的水苜蓿！传言，得仙丹者得天下。

　　春雨绵绵，望向窗外的雕梁画栋，冷纪葇提不起半点兴趣。香鸭斗草，那是闺阁女子的游戏，是同龄女子打发时间的娱乐，她便不去。她木木的望向远方，不带任何表情。她的世界是白色的，惨白。胸口隐隐发闷，目光收回，看向窗外花坛里的一株蓝花，这才平复了一点隐隐约约的不安。那一抹蓝色，带着一点温软，一丝悲凉，在她的世界里扮演着重要的角色，绝不能没有。蓦地，一只蝴蝶不解风情，闯入静静的画面，霎时，搅乱一波春水。她好奇的随着蝴蝶目光向上追寻，一点点，就那么一点点，于是那红色闯入她的视线里，倏忽渲染开来，仿佛一件淋了雨的血衣，鲜艳的红，发着亮光，刺痛了她的眼。
　　她看见，那满园的牡丹，开的好不绚烂……

　　第一章

　　刷着黑漆的雕花木匾上雕着细细的花纹，隐隐约约呈现出双龙戏珠的图样来，烫金的大字昭显着主人家的辉煌，潦草的行书看似放荡不羁，又带着一点豪气--冷府。

　　“吁——”

　　两匹光亮的高头大马在雕花匾下停了下来，一个黑衣男子先下了马，抬头注视了一会儿，才迈到另一匹马的旁边，拱了拱手道：“主子，到了。”

　　马上，是一个黄袍男子，缓缓点了头，才纵身下马，向前走去。

　　台阶上，一个顶戴花翎的大人擦擦额上的汗，慌慌张张跑了下来，刚想躬身，就被黄袍男子拦住了：“冷大人，大街上，不必多礼了。”

　　“是是是……”被唤做冷大人的男人掀起蓝袍，对旁边的侍女吩咐了一句，匆匆跟着两名男子进了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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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姐！小姐！”清晨的宁静被一阵夜莺啼般的叫喊打破，一个刚刚及笄的女孩儿着一身青色的纱衣，裙带飘飘，在偌大的院子里跑得好不快活。

　　冷纪葇一身素衫，简简单单的衣饰，三千青丝就由着几只白玉环扣住，随肩披落。

　　“小姐！”青衣女子推门闯入，俏皮的脸上满是欣喜。

　　“怎么了？依言，跑的累不累？”唯有在这个女孩儿面前，她才会露出一脸的宠溺。

　　“小姐，出大事了。”被唤作依言的女孩跑进来，在转身合上门，然后大大落落的站在冷纪葇面前：“老爷请小姐去大厅。”说完一脸神秘兮兮的样子，看着小姐贼笑：“皇宫里来人喽……”

　　“是吗？”冷纪葇一脸的不以为然。冷昊天为了笼络人心谁没有请过？她早已不足为奇。

　　“啊？就这样？”依言的脸马上垮了下来：“小姐你一点的不配合，好歹问问人家是谁嘛……”

　　冷纪葇啼笑皆非：“啊，那依言小丫头，可否告知小姐我，是何人前来拜访爹爹？”酥麻的语音唱出一句戏文。

　　“小姐，好假啊。”依言抱怨道。

　　“行了行了，我对他的事不感兴趣。”收起嬉笑的表情，冷纪葇再次望向远方。

　　“不是不是，是小姐的事哦。”依言脸上带着鬼笑，一丝看好戏的神情，还有一点羞涩。

　　“我的事？真难得他还记得我。”冷纪葇一脸的鄙夷：“你确定是好事？”

　　“当然。”依言狠狠的点头。

　　“他该不会把我许配出去了吧？”冷纪葇冷冷的问。

　　“呀，人家都说我家小姐八面玲珑，聪明凌厉，没想到小姐还有未卜先知的本事啊。”惊讶的看着冷纪葇，眼神中尽是钦佩，小姐真的好厉害啊。

　　“什么？”冷纪葇真的愣住了。

　　“是呀是呀，老爷给小姐说了一门好亲事。”小姐就是好，一生下来就是富贵命，坐在府中，什么都不用干，然后等到出阁年纪再从一个府邸转移到另一个府邸。她呢？哎……

　　“是谁这么……”‘倒霉’二字没有说出口，冷纪葇已经开始为那个人感到可悲，和爹爹做生意……

　　“是太子呀！小姐要当太子妃了！”依言终于又兴奋了起来，眉飞色舞。

　　不料冷纪葇一听，脸色一变，手中的梳子顿时摔在了地上，碎成两半。太子妃？

　　“小姐！”依言的呼唤让她回了神：“小姐在想什么？是不是很吃惊？”

　　冷纪葇再次恢复到木木的表情，看着她，眼神没有聚焦：“当太子妃，很好吧？”

　　“当然，太子妃可是将来的皇后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要什么有什么，小姐对太子撒撒娇，天下的东西什么得不到？怎么会不好呢？”若不是看到依言眼神里的倾慕之情，光听语气，还真是有点发狠的感觉。

　　冷纪葇如是得想。

　　“小姐，你又走神儿啦，人家说话你听到没有嘛。”

　　“听到了，怎么了？”

　　“老爷还在等啊……”依言扁扁嘴，又出了神，小姐总是心不在焉的，这么大的事还是集中不起她的精神。

　　“好，我去。”冷纪葇叹了口气。

　　“呃，小姐……”依言拉住她愣了愣。

　　“怎么了？”冷纪葇回过头来，不解的看着她。

　　“你不用装扮一下吗？”依言偏着脑袋问。

　　“不了。”冷纪葇瞥了一眼胭脂水粉，伸手整理了一下素装，踩着金莲细布，迈出了房门。

　　冷昊天坐在木椅上，一脸笑嘻嘻的为男子奉茶，黄袍男子温和煦煦，温文尔雅，文质彬彬，一身的黄裳上一条条金龙丝隐隐发光，玉簪束发，俊逸的脸上仿佛永远挂着一丝微笑。黑衣的那个冷冷的，不发一言，一身黑衣上银丝束袖，身上佩剑，散发出凛冽的寒气，让人不敢近前。

　　冷纪葇倚在门边，看到的就着这样的景象。

　　“咦？葇儿来了？快来拜见公子，他是宫中的侍卫，专为你的事而来，想必你也知道了吧？”冷昊天讨好道。

　　怎么？这边开始巴结了？冷纪葇讽笑，目光转向那个黄裳男子，看了半天，才踏入屋内，叹了一口气，盈盈一拜：“民女冷纪葇叩见太子殿下。”

　　翼冀的脸上笑意加深，也愈显得虚假：“你怎知我便是太子？”

　　冷纪葇口上不答，心中却在笑话，这世上敢穿成这样出来的怕只有你和皇上了吧？

　　冷昊天看着女儿，忙表现出惶恐的样子：“无理！”

　　翼冀摆摆手，接着笑看着冷纪葇。

　　冷纪葇无奈的看他一眼，仿佛没有让她起身的意思，于是也不理会爹爹的眼神，径自站了起来。

　　“你！”冷昊天大惊，太子翼冀却不以为然的摆手：“是在下疏忽，女儿家身子贵，禁不起这么跪着。”

　　冷纪葇则完全不接受他的好意：“听依言说你想娶我？”

　　直直的问出口到有点像依言的风格，连那名冷冷的黑衣男子也开始嘴角抽筋。

　　“是。”翼冀大方的承认。

　　“好，我不管你和他都商榷了些什么，”冷纪葇指指那个唤她作女儿的男人：“我有问题要问。”

　　“请说。”翼冀趣味分明的挑挑眉。

　　冷纪葇上前几步，来到翼冀面前，仰起脸打量了他一下，然后问道：“你会保护我吗？”

　　黑色的瞳中神色开始凝聚。

　　“你，能不能以太子的名誉保证，保护我？”冷纪葇又问了一句，字字清晰，掷地有声。

　　半晌，翼冀舔了一下干裂的嘴唇，微微一笑：“我会以太子的名誉保证，保护未来的太子妃，不受伤害。”

　　闻言，冷纪葇轻轻笑了一下：“那么，我同意嫁给你。”

　　“葇儿，你那是说的什么话？”冷昊天呵斥道。

　　“怎么？女儿要出嫁，向夫家索一些聘礼也不行吗？”她特意加重了“女儿”二字，凛冽的眼神射向冷昊天。

　　“这……爹爹不是这个意思……”

　　“太子殿下，我还有一事相求。”

　　“哦？但说无妨。”

　　“我能否要求在成亲那天不穿红衣，新房里大片的红饰？”没有丝毫羞涩，她谈起自己的婚事，如同谈论平常事一般。

　　“这算是保护你吗？”翼冀挑挑眉，对于冷小姐惧红的传言，他多少了解了一些。

　　冷纪葇点点头。

　　“那么，我答应。”翼冀低头看着她，目光中有那么一瞬间流露出了炙热。

　　冷纪葇低下了头，不再言语。

　　“既然谈妥了，那么我们来具体商量一下婚事的细节吧。”冷昊天恭敬地对翼冀说。

　　“也好。”翼冀看了看了冷纪葇，缓缓坐了下来。

　　感觉到太子的目光一直“挂在”自己身上，冷纪葇微微摇了摇头。她嫁的是皇家，他娶的是仙丹，如是而已。她不是一个快乐的嫁娘，她明白；她也明白，平凡的日子，从这一刻开始，一去不复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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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夜凉如水。

　　寂静的院子被柔和的月光披了一身的光华，月香流淌，像是奶油一般。花儿草儿都安静的睡着着，虫儿也不语了，是否是因为惭愧？

　　纤手翻飞，质朴的古琴吟唱出哀怨的曲调，一声声，仿天籁之音，那音符升高再升高，挺挺的掉进云彩里，曲子软绵绵的，乍一听就是女儿家，弹得丝毫无气势，然而细细品才会发现，那每一个音都夹杂着一丝犀利的琴风，如摘叶飞花的风刀，划破如绸的空气，一下下都要多人命门，绝不留情，弄琴的人不知是享受的太专注，还是有意为之，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倏忽，那音乐转成了豪壮的变徵之声，波澜壮阔犹如千万匹骏马奔腾而来，荡起黄尘，久久不散。然而，这声音虽豪，却也显得万分生涩，感觉不是女子可以驾驭得了的。

　　不多时，一阵脚步声传来，那音则又愈演愈烈的趋势。

　　蓦地，依言快活的闯了进来，生生的往这阴暗的院子里挤进了一丝阳光。

　　冷纪葇停下手，瞪着她，不做声。

　　“嘿嘿……”依言干干的赔笑：“小姐不生气了吧？都弹那么久了，累不累？依言给您端茶。”说完跑进了屋里。

　　冷纪葇捧起净几上的檀香木雕炉，暖着冰冷的双手，望向天际，却显得特别的惆怅。

　　依言端着茶出来，向壶中丢了几瓣桃花，慢慢的斟出一杯来。

　　“小姐下次还是不要弹那么……悲壮的曲子了，还是弹弹琵琶多好啊，季府的二小姐琵琶谈得多好，依言好喜欢呢。”依言边做边说，显然没听过冷纪葇绵绵的乐曲，不然一定喊着说好功夫呢，那才是境界啊。

　　然而冷纪葇才不会在意依言的喜好，她只要把这份功力藏起来就好，这个时刻，无论做得多好，都是给皇家脸上增光吧？看看杯中的桃花，她扯动嘴角，笑意却未达眼眸，桃花娘，琵琶女，这就是冥冥中的安排吗？

　　抬起头，冷纪葇静静注视着月亮，月亮的眼睛，月亮的鼻子，月亮的嘴唇。很小很小的时候，娘就是这样指着月亮告诉她的。她呆呆地看着月亮，想想自己仍是一个呀呀的婴儿，躺在娘的怀中，指手画脚的对着月亮笑。那时候，有娘，有娘和爹……她曾经也是很幸福的，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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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寒地冻，北风格外的刺骨。水苜蓿拉紧身上的披风，搂紧了怀中的小人儿。

　　“娘，葇儿什么时候可以开始学武？”年幼的冷纪葇窝在母亲怀里，抬起脸问。

　　一声叹息荡开，久久不散。“葇儿，你今天为什么不问你爹过得好不好？”水苜蓿不答反问。

　　“娘说，爹有老天帮忙照顾的。”冷纪葇看着母亲。

　　“嗯。”水苜蓿应道，以为她会说：“爹爹会过得好。”谁知--

　　“今天刮着大风，一定是爹爹不乖，惹老天生气了，爹爹一定过得不好。”平静的眼神看不出任何疼惜，倒是像在叙述与己无关的事实。

　　“葇儿……”水苜蓿一惊，呆呆的看着她。是什么时候，葇儿变得如此无情冷漠？应该是两年前吧。当阁主在她面前杀死穆郎，当阁主要她亲眼看着爹爹死去的那一刻，她就变了吧？她也一定不懂，为什么自己不为爹爹报仇？为什么自己还要恭恭敬敬的为杀父仇人卖命？只是，那个人，是她师傅，是给了她生命的人，即使恨他害死心爱的穆郎，她依旧不能忘了身份，背叛师门！

　　然而，小小的纪葇，她不懂啊。那日，她抱紧了纪葇，然而那血还是洒满了原野，洒在她的心上，洒在纪葇的眼里。那以后，她告诉纪葇，穆，不再是她的姓氏，她姓纪，单名一个葇。她没有用水做姓，因为她知道，自己不配。她不是好妻子，不是好母亲，这一世，她只做了一个好徒弟啊……

　　“娘，葇儿困了，想睡了。”冷纪葇似乎没有看到水苜蓿眼中的深情，自顾自得跳了下来。她，已经两年没有和母亲一起睡了，自从她两岁起，两岁呵！

　　“葇儿，你要记得，不管怎样，一定要让自己快乐啊……不管如何，无视他人，娘只要你幸福啊……”水苜蓿望向天空，任凭泪水滑下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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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姐，起风了。”依言抱起桌上的古琴，打断沉思中的小姐：“该回屋了。”

　　冷纪葇捧起暖暖的茶壶，凝望了一眼残月，掉转身向内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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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找我有事吗？”冷纪葇走进门窗森严的屋子，看着坐立难安的冷昊天。

　　“葇儿啊……”

　　“这里没有外人，别叫的那么恶心。”

　　冷昊天一把抓住冷纪葇的手腕：“难不成你真要吧秘方带进紫禁城里吗？”

　　无视他的激动，冷纪葇淡淡的说：“如果我没记错，那里就是我以后的家了，我不可以带进去？”

　　“你宁愿交给那个老东西也不给我？”

　　“请注意，你口中的‘老东西’，是你的亲家，我的公公，是当今的皇帝！”

　　“你……你就不怕我破釜沉舟？”

　　“你以为我怕死吗？”冷纪葇逼近他，看了一会儿，才盈盈退后：“如果‘爹爹’没事的话，女儿就先告辞了，女儿必须为出嫁做一些准备了。”说完，狠狠甩开了手腕上的束缚，别向外走，边掏出素绢使劲的擦着，直到把手擦红了才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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