嵌套

　　落幕（三）

　　距离林苏进入白地已经过去三天了。

　　三天，又是三天，林安已经把能想的办法都想了，包括试图强闯狗地儿，可是他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再进入公司了。赵主管那边更是音信全无。

　　房间里，黄昏的暖阳斜斜地照在书桌上，照在书桌那一摞只写了第一章的小说。

　　林安有些恍惚，好像是回到了某个放学了的下午，有好像是回到了某个吹着微风的清晨，忽而感觉自己的那只小手被哥哥攥在手里，等着过马路，忽而感觉又回到了送走博士的那一天，耳边充斥着街道的车水马龙。

　　不管是否想要离开这个游戏的世界，林安都已然知道了这个世界是虚假的，多少都会有一些真实的失落。

　　虽然他现在觉得，这个世界也并不是那么美好。公司也不知道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这种感觉有点糟糕。

　　玻璃有些斑驳，阳光照亮了尘埃，而林安总觉得，某次弹吉他的时候，见过它们中的某一颗。

　　不知道尘埃是否也是一大群生物的世界。

　　虽然知道帮了林苏的话，这个世界可能消失，可毕竟出于林安的角度来讲，林安不能不帮哥哥。

　　他从小敬仰又膜拜的哥哥。

　　可是下了线，找回了记忆，会怎么样，谁也不知道。

　　林安思绪飘忽地想到了许多，但最终还是想要再试一把。

　　已经知道了资料不会对玩家产生任何影响的林安，从床上站了起来，走向了那一大摞小说。

　　他很决绝地抱着小说出了门，将它们撕成一张一张，漫天挥洒。

　　他想清楚了一件事：资料不会对玩家产生影响，但研究室是公司的，这些资料发散出去，公司必然会来找他。

　　那天的夕阳很美，火烧云把蓝天晕染成绚烂的橙，街头是穿梭的车辆和往来的行人，只有漫天的文稿在林安的消失里，变成了一张张白纸。

　　未染的天空里，苍穹低沉，蓝色是灰调的蓝，压抑而沉闷。多彩的云则正在燃烧，绚烂得如同夏花。

　　于不知情的路人们而言，上班、下班，这就是他们真实的生活，柴米油盐，人情冷暖。

　　可是若揭开这世界那该死的头盖骨，谁知道它是什么楚门的世界，还是什么真人秀呢。

　　又或者，像现在这样，是个游戏。

　　事情的发生不过一个月而已，林安却已经疲惫得话都不想说了，心口传来阵阵隐约的疼痛和憋闷，呼吸好像都进不到肺里一般。

　　累，身心疲惫。

　　就这样结束了，也好。

　　林安想。

　　林安消失之后面对的不是罗总，而是片卞皮。

　　林安只是问了一句：“你是那个什么罗总的人？”便再也不肯说什么。

　　打得狠了，就只说一句：“我只和罗总说话。”

　　但是，可能是林安在现实世界里真的没有什么身份吧，罗总并没有来。

　　罗总也许下一秒就会来。

　　罗总也许永远不会来。

　　林安突然想到了这句话，笑了。

　　标准的八颗牙的微笑，每颗牙上都还沾了血。

　　片卞皮没有兴奋，没有恼怒，就这么一直审着林安，却也没指望林安真的能说什么。

　　他就只是给罗总干这种脏活儿的而已，其实算不上什么心腹，他也不喜欢干这种活，只是他的出现，让他只能干这个罢了。

　　“片卞皮，呵，可不是每天片人么。”他自己都这么嘲讽道。

　　片卞皮最终还是把林安扔到黑牢去了，也就是白地去了，只是林安终究没能见到白地长什么样，因为他下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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