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步空云

　　2000年5月5日
　　下过雨的空气里，能闻到潮湿的铁锈味，高跟鞋的敲击声在狭小的巷子里，一点一点地蔓延开来，铁门吱呀的声音让我有一瞬间的失神，洗手间里的镜子里映衬出正值芳华的少女的模样，从二十岁那一年就看是没有变过的容颜，二十五年看见身边的人不断变老，甚至死亡，唯有空的容颜如同一个诅咒一般始终没有变过，老旧的身份证上出生日期鲜明地写着，1955年5月5日，像是一个永远不会消失的咒符。
　　如同小说里的天山童姥一样，始终都不会老，在四十五的不惑之年，容颜却如同花季的少女，不断的换工作，换地方，始终没有遇到过任何一场得以长久爱情抑或友情，这究竟是幸，还是不幸？
　　铁门发出陈旧的敲击声，白色帽子下的少年站在暖黄色的灯光下，仍然被黑暗遮去了一半的脸，少年的脸上有明显尴尬的神色，在同空对视好几秒后，飞快地在空手里塞入一团温热的东西，转身消失在小巷的夜色里。
　　我疑惑地打开手中被汗液浸湿的粉色纸团，是少年模糊的字迹，以及灯光下泛着黯淡光芒的银色尾戒，空又看了一眼少年消失处的夜色，淡粉色的纸上晕染开的是少年工整的生日快乐。
　　我在不停的回忆着少年的面容，试图从脑海中找寻出少年的名字，似乎是有这样一个少年，有着干净清爽的笑容，似乎是我的学生，但印象实在是太淡了，我这样想着，又低头望了一眼手中朴素的银色尾戒，小心地戴在左手的小指上，纤细修长的手指完全看不出四十五年岁月蹉跎过的痕迹，甚至……比以前更加的白皙了。
　　夜空上有稀疏的几颗星星，我在夜空下双手合十，向着天空呢喃着自己的愿望，“希望我能够像正常人一样生长，并且遇到一份真正属于自己的爱恋。”
　　然而那个时候我却不知道,第一个愿望神没有听见，第二个愿望却早已是命中注定。

　　2000年5月8日
　　长假后工作日的第一个清晨，我踩着细高跟的凉鞋走在空旷的走廊里，风夹杂着潮湿与温热的气息，吹过我的白色的衬衫，我忽然间感到又一年夏天的来临。
　　零落的学生同我擦肩而过，我似乎感受到了一种熟悉的气息掠过我的鼻息，我看见在清晨不算明亮的阳光下少年微驼着背的背影，少年也像是感应到了什么，身体擦过温热的空气，发出无法言喻的微妙的声音，少年转过身摘下白色的鸭舌帽，抬起头看着我，挠了挠头，“云老师，早上好。”
　　“嗯，早上好。”我微笑着回答，看见远处的少年缓慢的走近我，脸上露出一些不好意思的神情，眼神恍惚的有些不敢直视我的眼睛，他低下头看着手里白色的鸭舌帽然后问我：“老师，那个礼物……你喜欢么？”
　　在那一瞬间，一种无法表述的熟悉的感觉擦过我的侧脸，我抑制下这种奇异的感觉，微笑着伸出左手，小指上的尾戒散发着银灰色的光芒，我点点头在少年期待的目光下说：“嗯，谢谢你，我很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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