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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大奥(7)
后来我才渐渐地明白,那个时候阿江与夫人为什么会废寝忘食地为国松祈求平安,以至于病入膏肓也不自知。
德川家光和国松虽是同胞兄弟,却互相敌视,从来没有和睦地相处过一天。如今德川家光如愿以偿地坐上将军的宝座,自然容不下这个处处与他争锋相对、又不比他逊色的弟弟。
阿江与夫人到了这个年纪才有了危机感已经为时过晚,所以,才造成了她死前最大的遗憾,她不曾给过竹千代母爱,自然也得不到他的回报,更得不到他对国松的宽恕,因为她曾经给了国松极大的野心。
如此,我只能日夜向天祈祷德川秀忠大人身体康健,至少他对国松的爱不逊于阿江与夫人,他还能为国松说些许好话,虽然国松对此一点都不在乎,整日都失魂落魄的样子。
事情并没有如我预料那般,甚至朝着越来越糟糕的方向发展。没过几天,就收到国松受封去骏河国的消息,官封大纳言。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靠山一个一个离开国松之后,将军的势力越来越壮大,他甚至连多看国松一眼都不愿意,将他贬到封地。
如果就这样结束他们兄弟俩的斗争倒也罢了,怕只怕无休无止的报复和打压。这场亲生兄弟之间的斗争也许终将以一方的落魄惨败而收场,而结局又是如此的明显。
晚上,久久无法入睡的我看见门外时不时地有火光,我好奇地穿好衣物,轻轻打开门往外探看,是国松的手下!我不由得怔了怔,心下有不好的预感,难不成他要反了吗?就凭他现在的能力怎么可能和将军大人相匹敌呢?如今他的势力越见削弱,谁还可能投靠他,站在他这一边呢?
我下意识地冲出房间,没想,还未赶到国松房间那里的时候就遇上了他,我停下脚步,有些吃惊地看着眼前垂头丧气地坐在樱花树下的男子。
我自问,他还是当日那个兴致勃勃并且自豪地在我面前将武士比作樱花的男子吗?
我渐渐地走近他,虽不忍惊动他,却还是按耐不住,有些担心地问,
“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这么晚了外面还有那么多你的人?我们明天不是要出发了吗?”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并没有感到意外,然后抬眼看看樱花,平静地道,
“正利切腹自尽了。”
“切——”我下意识地收住了口,像是受了他的诅咒一般,果然再也不敢提‘切腹’这两个字,我顿了顿,震惊地问,
“为什么会这样,他为什么要自尽?”
他回过头看我,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轻描淡写地道,“阿福来找过他。”
“阿福夫人和他说了什么?他为什么要自尽,他不是说了要效忠你一辈子的吗,他怎么可以?!”我突然间觉得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眼泪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他怎么可以这样轻易地选择死去,他甚至还没有享受过人生,没有谈过一次恋爱,没有得到过母爱……
上天对他太不公平。
我回转身,不愿让国松见到自己的失态,只是双手微微打颤的我还是忍不住流泪。谁说他不是国松最得力的家臣,他又怎么会不在乎呢?
不经意间,一双温软有力的手不经意间环过我的腰将我抱紧,我想回头去看,却见他枕着我的肩默默地闭上眼,不置一词。
我本想开口,见他如此便也沉默了。罢了,也许只有这样才能感受到彼此之间存在的那么点温暖,才能在彼此的身上找到一些慰藉。毕竟,活在这样一个历史背景之下,实在是太苦太累了。
我慢慢地闭上眼睛,将自己的双手覆在他温软的大手之上,我甚至希望这一刻能够得到永恒。虽然,事实永远不可能依照我的预料发展,而我也不会忘记临走前,冉哲对我的忠告,事实上,我对他而言,只是一个过客、一个错误而已。
“你走吧。”
冷不防地,从耳边传来一声不冷不热的言语,我忽地睁开眼,挣开他的怀抱转过身不解地看着他。
他轻嗤一声,“母亲已经把你要的东西给你,虽然我不知道那里面写着什么。”
我怔了怔,无意识地把手抚上自己的衣襟,他说的没错,我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可为什么还要留恋这里呢?
“母亲走了、正利走了、你也离开吧,也许我一个人……更好。”他继续抬眼去看满树的樱花,我突然想起他曾经对我说过的话,樱花最美的时候就是在它全数凋零之时。我的心猛地悬了起来,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谁说我要离开的?!”
他怔了怔,回过头来看我,有些不明所以。
我咽了咽口水,老实说,连我自己也不明白,可即便如此,我还是倔强地对他说,“谁说我要走的?!我不仅不走,还要跟你一起去骏河国!”
他沉默地看着我没有回答,似乎并不相信我的话,我想了想,撤了个十分生硬的谎言,“到了那里就属你最大,我还等着过好日子呢。”
见我的表情有些僵硬,他并没有回应,只是微微一笑。
也不知怎地,他忽然来了兴致,对着我问,“裕二,你会刀法吗?”
我顿了顿,手无意识地摸到腰间的刀,底气不足地道,“当……当然会,我是武士嘛。”
他无奈地笑了一声,“看你的样子也不会,你是女子嘛,不会也很正常的。不如我来教你,如何?”
我有些摸不着头脑,试探般地看向他,“你要教我,现在?”
他点点头,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当然。”
说罢,他从左腰间拔出两把太刀,左手持短刀,右手持长刀。我好奇地看着他在我的面前耍弄显摆。其实,从前见他腰间插着两把刀的时候就一直很想问他,可惜总是被他插话打断。没想,这次他却要主动教我。
犹疑间,国松朝着我喊了一声,
“看好了,别分心,这叫做‘二刀流’,一手为攻、一手为防。”
“哦。”我似懂非懂地应了一声,夜里的樱花树更显它的神秘之美,国松在树下双手舞刀,与其说是在教我刀法,不如说是我在欣赏他舞刀。星星点点的樱花因为他用力挥舞的刀风而随风飘落,些许飘在他的肩头、些许落在地上。此情此景,不由得让我沉醉。
我痴痴地看着樱花树下的他,在心中暗忖,原来樱花何时最美皆因人而异,此时此刻的樱花对我来说岂不是最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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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跟着国松出发前往他的受封之地骏河国。一路上我都瞧着自己手上的七彩水晶,虽然不知道另外五颗水晶分别代表何意,可是负责联络冉哲的红色水晶即便在穿越之人已故之后我还迟迟都没有转动过。
我在心里默默地对冉哲说了一声对不起,不是不愿意回去,只是不忍心就这样看着国松孤苦一人。我终是一个没本事的人,入职的第一项委托失败了,不仅如此,我还违反了和冉哲的约定,拖延了回去的时间,忘记我作为时间使者的职责。
幸好,国松一路上也因为情绪不佳沉默着一直不说话,就这样我们怀揣着各自的心事顺利地到达了骏河国。这地方虽没有江户城繁华,却也算是风景优美的胜境。不仅看得到宏伟优美的富士山,还到处可以尝到鲇鱼、蜜柑等特产。比起在江户城压抑的日子来说,反倒是清闲了许多。
只是,处处都布满了德川家光的眼线,不禁大煞风景。
这日,我和国松闲来无聊打算去骏河国最富盛名的浅间神社参拜。这些日子国松的眼神又忧郁了几分,回想起昔日阿江与夫人的音容笑貌,如今她的牌位远在江户,也只有靠对着神明的祈福才能够得以慰藉。
在神社前的水池边净了手之后,我跟着国松正打算走进内殿,突然见几个中年的女子捂着头从神社内小步匆匆地跑了出来,神情紧张。其中一个女子甚至脸上还带着伤,我仔细地瞧了她一眼,上面有几道爪印,像是被抓伤一般。
我们对视了一眼,突然从神殿内发出一声惊呼和东西打翻的声音。
我们俩不由分说地快步朝着殿内跑去,却见几只凶恶的猿猴,爬在神社的供台之上肆无忌惮地抢食供果。一个稍微有正义之感的男人操起扫把要去赶猿猴,没想到那些猿猴不仅不逃,还冲着拿扫把的男子朝他攻击起来,脸上身上都被抓出了血痕。
国松上前几步,毫不犹豫地抽出腰间的两把太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手起刀落,两只猿猴吱吱惨叫两声倒在了血泊之中。
另外两只猿猴见状仍不罢休,只是它们的目标不是国松而换做了我,眼看着他们的利爪就要朝我的方向袭来,我下意识地拿手护住头大喊一声,
“国松!”
随着两声惨叫,一直没有遭到袭击的我渐渐地放下了手,偷偷抬眼去看,原来那两只想要攻击我的猿猴也已经断了气。
他上前一步,眼神中略带疲惫,轻拍我的肩膀而后安慰道,“没事了。”
我点点头,无奈地道,“看来今天的参拜泡汤了。”
他摇摇头,无谓地道,“没事,下次再来吧。”
神社里的僧人姗姗来迟,赶到的时候已经是满地的猿猴尸体。见状,他们不禁吓傻了,嘴里不住地念着让人听不懂的经文。国松轻拍我的肩头示意我们可以离开。
走出大殿,一路之上的人都带着异样的目光看向我们这里,对着我们指指点点,我有些不解地环顾一周,那些人的眼中甚至还带着厌恶之色。国松见状皱了皱眉,喊来了近身的侍卫,没好气地命令道,
“把这里闹事的猿猴全部都给我杀掉!”
瞬间,四周传来一阵唏嘘之声,我偷偷地去扯他的衣袖,他纳闷地回过头来看我,无奈,我只得在他的耳旁低语,
“会不会太过分了,我看,在他们眼里那些猿猴可能是这里的神猴。”
他倔强地抬起头,毫不犹豫地道,“神猴又怎样?看他们把这些猴子宠成什么样子,只要扰民的,一概处理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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