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谭社

　　杨业闻言，眼中并没有过多的惊愕，反倒是我身旁的季悠然给吓傻了，抓着我的手臂，连连追问，“你说什么？！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的？皇上怎么会是这样的人？”

　　我冷眼瞥了季悠然一眼，开口便道，“信不信随你。”

　　“可是——”

　　“你们何必在此争论不休？”杨业微抬了抬眼，毫不犹豫地打断了我们的话，直言道，“回去吧，这里不该是你们呆的地方。”

　　“杨将军——”我抓着铁栏杆的手不由得紧了紧，话到了嘴边却又说不出来。

　　杨业轻叹了口气，神情严肃，

　　“不论皇上是什么样的人，既然我发誓向他效忠，便绝不后悔。现在他不需要我了，我也无话可说。”

　　我顿了顿，他复又阖上了眼不再多说一句，如此看来，恐怕我和季悠然说再多都不可能打动得了他。

　　忠君爱国的贤臣就活生生的坐在我的面前我却无能为力，我救不了他，历史再一次为我上了一课，即成的事实我终究无法改变，即便心里有再多的怨气和愤慨，却始终要照着它的轨迹一步一步地前进。

　　“杨将军，国仇家恨难道你忘了吗？你不想出去吗，再与那辽贼拼上一拼，悠然知道您一定不会输的！”

　　闻言，我回过神来，季悠然紧抓着铁栏杆看上去一脸的着急，生怕杨业会赖在里面过下半辈子似的。可是事实就是这样，杨业沉默着不再说话，甚至连眼睛都不曾睁开过。

　　“杨将军！”

　　“你别逼他了！”我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了她，“救他出来给赵光义卖命吗？是赵光义害得他落到这个地步，如今他最聪明的选择就是投靠辽国了。”

　　季悠然怒瞪我一眼，我摇摇头，闭了闭眼，道，“你听我把话说完。我知道，他不是这样的人，他也不会这么做，他是英雄嘛，可你也不能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再度让他浴血奋战，然后再以失败收场，他的宿命难道你不知道的吗？你不可以那么自私的！”

　　季悠然怔了怔，松开了紧握着铁栏杆的手，踉跄着退了几步，我有些担心地上前去扶她，她却摇摇手，不让我碰。

　　我皱了皱眉，无奈地道，“你别再执迷不悟了，跟我回去吧。”

　　“不！”她大吼一声朝外跑去，我唤了几声她却根本不理睬。无奈，我别过头，牢中的杨业依然闭着眼睛不闻不问，即便如此还是昂首挺胸，将军的风度不减，我有些惋惜地朝着他低声道，
　　“杨将军，您保重。”

　　说罢，我头也不回地追了出去，心里暗暗期望季悠然刚刚的失态不要引来别人的关注才好。

　　只是，偏偏事与愿违，等我追出去的时候，牢外早已灯火连天，映得夜幕也好似白日。我徒手遮了遮耀眼的火光。

　　“没想到，还有一个落网之鱼啊。”

　　幸灾乐祸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我放下手，皱眉去看，是一个面目还算比较清俊，神情却臭得无比的男子，他和耶律休哥一样的高大，站在耶律休哥的身边似乎还分不出个高低来。

　　我左右环顾一圈，一个个士兵拿着火把站得笔笔直，神情严肃、不苟言笑，里三层外三层地把牢门围得严严实实，这阵仗，用来对付里面的杨业还搓搓有余。

　　季悠然已经被耶律休哥身边的几个士兵制服，虽然她偶尔还会愤怒地挣扎那么几下，但我知道，那必然是于事无补的。

　　我抬眼看了耶律休哥一眼，心里有些不太爽快，

　　“我和悠然姐不过是探个监，大哥你不用这么兴师动众的吧。”

　　“还牙尖嘴利的！”耶律休哥瞬间冷下了脸，“这地方是你们可以去的吗？里面关押着重刑的囚犯，无论放了谁，你们都是死罪一条！”

　　我被他瞪得识趣地噤了声，一旁的季悠然倒是不服气了，挣扎了两下，大喝道，

　　“不关她的事，你们放了她，是我让她陪我来的。”

　　我摇摇头，正要解释，却见季悠然对我使了眼色，硬是让我把欲说出口的话给吞了回去。我闷闷地别过头去，却见到熟悉的人影灵活地在那群士兵间绕来绕去，我定睛一看，竟然是我那贴身丫头小绿。

　　我下意识地感到她就是我的救星，我朝着她瞪了一眼，示意她停下来不要再向前，她很聪明地领悟了我的眼神，乘着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耶律休哥和季悠然这对冤家身上的时候，我朝着她对了对口型，

　　‘快——点——去——请——老——夫——人！’

　　小绿思忖了半晌，似是心领神会，朝着我点点头之后小跑着溜走了。我悬着的心总算放下，这才有心思去看那对冤家，没想到两人还在你一句我一句地对峙。只是，无论我用眼看还是用耳听，季悠然始终是处于弱势。

　　我无奈地在心中叹气，俗话说得好，强龙不压地头蛇，你都身在北院王府了，和耶律休哥硬碰硬有什么好处。

　　只听耶律休哥冷哼一声，

　　“你都自身难保了，还有心思来管琴儿的事？”

　　季悠然虽然双手被束缚，却依旧不忘用眼睛横他一眼，语气十分生硬，

　　“有什么你就冲着我来，她是你的亲妹妹，你该不会连自己的妹妹都不放过吧。”

　　“悠然姐——”我朝着她唤了一声，心中有些动容，老实说，我们俩认识的时间并不久，她却可以为了我公然与耶律休哥作对。

　　“琴儿你别多话。”季悠然断然打断了我的话。

　　耶律休哥难得气得不成样，瞪着季悠然的样子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只是他迟迟都没有动作，半晌，好不容易从嘴里挤出那么一句问话，

　　“你以为我会对琴儿怎么样？你以为我会对你怎么样？在你的眼中，我就是如此不堪的人吗？”
　　季悠然咬了咬牙，硬是别过头去，所谓眼不见为净，只是她嘴里还不忘冷声道，

　　“我本就不该这么锦衣玉食地活着，要怎样对我都随你，只是别为难了你妹妹，这会让你背上寡情薄义的骂名。”

　　这时，站在耶律休哥身边那个一直保持一本正经、神情严肃的男子在沉默了好半晌之后，终于开口了，

　　“会怎样处置你们俩大王自会秉公办理。”

　　耶律休哥瞥了他一眼，轻叹了一口气，沉声道，

　　“总之，你们两个是谁起的主意我定会严加审问，从今天起，你们谁都不许离开静园一步！”

　　我怔了怔，正准备为自己将来被软禁的命运而哀叹的时候，层层士兵之后传来一道略带沙哑的女声，

　　“谁说琴儿不能离开静园的？！”

　　众人回过头，循声望去，见到是老夫人，士兵们立马让出一条道。

　　小绿扶着老夫人一步一步地走近我们，耶律休哥见到自己的母亲一脸的惊讶，我见救星来了，提起裙摆飞快地跑到老夫人的身边，一脸委屈地抓着她的手，刻意压低声音道，

　　“娘，大哥说要把我关起来。”

　　老夫人甚是怜惜地望了我一眼，轻轻抚了抚我的手对着我摇摇头，柔声道，

　　“没事的，有我在，没人敢动你。”

　　我得意地抬头看耶律休哥一眼，没想，他却没什么反映，反倒是他身旁的那个自我感觉良好的男人皱起眉一副不服气的样子，我朝着他吐了吐舌头，小小的兴奋了一把。

　　“娘，您怎么来了？”耶律休哥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我们的身边，我故意后退一步躲到老夫人的身后，装作楚楚可怜的样子。

　　老夫人看在眼里，左右环顾一圈，以如此阵容在王府里逮两个女子实属罕见，她不由得冷哼一声，“你还有心问，如果我不来的话，指不定你会把你妹妹怎么样呢。”

　　耶律休哥无奈地皱了皱眉，幸好他是一个孝子，对于母亲还是敬爱有加，即便老夫人口气不太好，他对母亲的态度依旧很尊敬。

　　“娘，你不知道她做了什么，自从她口口声声说自己失忆之后就变得胆大包天，连关押重犯的地牢也敢擅闯！”

　　“我不管她做了什么！”老夫人下意识地打断了耶律休哥的话，耶律休哥震了震，对于母亲的无理取闹也深感无可奈何。

　　“我们和琴儿失散了那么久，好不容易她回来了，你不好好待她补偿她，还口口声声地说要关她，你这个大哥是怎么当的？！总之，这里是北院王府，不是皇宫也不是你的军营，我不允许你关她，不允许你们任何一个人伤害我唯一的女儿，谁要敢动她一下，就先拆了我这把老骨头再说！”

　　老夫人断然放下狠话，众人唏嘘不已，我不由得用十分钦佩的目光看向她，平日里慈眉善目的老夫人发起狠来倒也有十分的气魄，不愧为北方女子，那股敢作敢当的豪爽劲儿倒是让人刮目相看。

　　见状，耶律休哥也只能目光凛凛地瞪我一眼挥挥手示意身后的士兵撤退，他身旁的男子似乎还不甘心，上前再唤他一声，

　　“大王！”

　　耶律休哥不耐地横他一眼，“你没听见老夫人的话吗？这里是北院王府，不是军营！一切皆由老夫人做主！”

　　那男子咬咬牙便不再作声。

　　我见状还不罢休，轻轻摇摇辽人母亲的袖口，嗲声嗲气地道，

　　“娘，如此一来，琴儿都不敢一个人睡了，让悠然姐姐陪着琴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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