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作不合

　　郑敞从士兵后骑马手持长剑出现，一身劲装的他看上去肃杀威武，与文质彬彬的郑柏俊气质截然不同。

　　百姓们见到是京兆尹带人来，惊魂未定地问：“郑大人，这些人当真虐待孩童，还有广济寺，他们这是图什么呢？”

　　“图什么，自然是图他们的身上的价值。”褚丹若紧紧抱着独臂男孩，捂住他的耳朵才道，“路人看到这么小的乞儿本就心生怜悯，若再加上身体残疾，只怕乞讨的银钱更多。既然茗香街的各位都心地善良，为什么没人想想茗香街一直以来有这么多乞儿，为什么得了善心却越来越瘦弱。广济寺的慈幼院每年容收那么多孩童，怎么从未把他们带回去？”

　　大家还是难以相信以慈悲为怀的僧人会为了钱财强迫这些孩子乞讨，那自己长久以来的所作所为岂不是害了他们，只能求助般看向郑敞：“郑大人，广济寺当真这般残忍？”

　　“广济寺的问题本官会去查证，等有了结果会张榜告示，总之大家暂时先别把弃儿送去慈幼院。”郑敞暗瞪了郑柏俊一眼，“若不是你这孽子非要叫出来，广济寺老秃驴派来的人已经耐不住要出手了。现在可好，一切都得抽丝剥茧慢慢查。”

　　郑柏俊大喊冤枉：“我也是被逼无奈，他……”

　　杨怀序向郑敞抱拳行礼道：“郑大人，内子身处险境恕小生无法权衡利弊，只是慈幼院虐待孩童一事是她查出，便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郑敞定定地看着杨怀序，观他不卑不亢说完这话依然大大方方任他看，忽然他露出欣赏的表情拍拍他的肩膀，丢下一句话。

　　“早就听闻杨家新妇是个凶悍的，杨大少爷被她压制得夫纲不振。今日看来杨少夫人实是侠女风范，杨大少爷爱重妻子罢了，可怜我郑家何时能有这样一对神仙眷侣。”

　　无故又被自家老爹说的郑柏俊无奈地低下头，看来以后不免要因为杨怀序夫妻的事情被家里人教育了，今日这茶喝着实在是亏了。

　　嫌犯和孩子们都被郑敞带走，楚氏这才消化完成所有的信息，拍着胸脯道：“姑娘，你可真厉害，竟然一下子就看出不对劲。要不然我今日又要将孩子们送去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那真是造孽了！”

　　“娘！”楚氏还想跟褚丹若说话就被匆匆赶来的蒋氏一把拉到一边，眼睛里满是对褚丹若的警惕，“娘怎么跟她在一块儿，先前便是她羞辱我，我商户出身。”

　　“怎么会，杨少夫人为人开朗大方，便是知道我商贾出身也诚心相交，傻孩子你是不是误会她了？”

　　蒋氏余光看到马车上婆母杜氏的脸色难看，她强硬拉走楚氏：“总之，娘决不能再和她在一块儿，她可是害惨了我！”

　　得知蒋氏和楚氏竟是亲母女，春夏秋冬四人面面相觑，蒋氏怎么完全不像她娘亲楚氏。褚丹若则是看出蒋氏依旧敌视自己叹了口气，看来她好不容易遇到的忘年交又要没了。

　　“罢了，回府吧。橘春，一会你去外面买些孩子穿的衣裳鞋袜送去衙门，每日去看看他们，让他们好安心在衙门作证。”

　　等褚丹若和杨怀序等人走远，围观全过程的百姓才不可思议道：“原来那就是杨大人家的新儿媳，不是说她蛮横不讲理嘛，今日一见还是挺讲道理的。”

　　“我觉得有点气性是真的，没看她方才二话不说就让丫鬟抓人，京兆府郑大人都没这样武断呢。”

　　不过终究是褚丹若救了那些孩子，中年男子一伙人又善于狡辩，当时她若不采用些强硬手段，倒真可能让他们跑了。又联想到郑敞的一番话，有些人立马改口道：“杨少夫人侠肝义胆，便是为了救人心急一些也是人之常情，况且人小夫妻看着相处和睦，哪有前几日说得那般不堪。我一早就知道那流言都是假的，铁定是有人想败坏杨少夫人的名声！”

　　褚丹若才来京城不到一月，接触的人有限，能跟她结怨的人就那几个，大家不约合同想到了褚丹若的婆婆孙氏。自古以来婆媳关系就是一个难解的谜题，任凭你是贩夫走卒还是皇亲国戚，总能遇到婆媳之间的问题。

　　“哎，你说杨夫人这又是何必呢，少夫人才来京城不久，怎么就能闹成这般田地。”大家的脑中迅速脑补了许多婆媳大战的画面，有自己做人媳妇的感同身受。

　　“我可跟你们说啊，听我表舅的儿子的同窗的大姨说少夫人刚进京那日杨夫人就只派了个妈妈在门口迎，小两口愣是只能自己冷冷清清地走进杨府。嗨哟，边上的妈妈看着别提多神气了，你说少夫人能尊敬这样的婆母吗？”

　　“不至于吧，杨夫人都没见过少夫人，何至于一进门就给人下马威，又不是什么不识礼数的乡野村妇。”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有人立马来劲，眉飞色舞地给众人科普杨府的人员关系，“杨大少爷是杨大人原配生的，后面两个小少爷才是杨夫人的种。杨大少爷如今学业有成，以后偌大的杨府一定是他继承，连少夫人也是元夫人一早便定下的，你说杨夫人能给他们夫妻好脸色吗？”

　　思维一旦发散开后面便一发不可收拾，恍然大悟的众人联想了许多小两口各种被继母刁难的事情，一时间八卦随着褚丹若立功的消息满京城传遍了。这回亲眼目睹褚丹若解救孩童的人多了，流言比之前传的更加生动。

　　孙氏额头勒了一根绛紫色苏绣抹额半靠在床头，跪坐在她脚边捶腿的丫鬟大气不敢出，想到前两个捶腿被无故挑刺拉出去罚的丫鬟她的手越发小心。

　　“说吧，外头还怎么说我的？”

　　孙氏低沉的声音把丫鬟吓了一跳，差点用错了劲，幸亏锤偏到了床上，见孙氏没有察觉她才小心地舒了口气，背上已是一片冷汗。

　　“夫人管外头人嚼什么舌根，您这么些年为杨府付出的辛劳老爷是看在眼里的，你要是当真了不就真着了少夫人的道吗？”惠妈妈见跪在底下的丫鬟将头埋在地上发抖只能硬着头皮劝解，“您看，流言蜚语传了两三日老爷也没说什么，说明他还是向着您的。”

　　孙氏的脸色这才由阴转晴：“老爷这段日子忙得又清减了些，一会让厨房送盅参汤去。”

　　惠妈妈忙不迭就下去安排参汤一事，可不到一柱香的时辰她又步履匆匆地快步进来，孙氏心中浮现一丝不妙：“怎么，参汤老爷不肯喝？”

　　“老爷说最近家里出了许多事，不若今晚一家人坐下吃顿饭。”

　　孙氏再不情愿也只能强撑着去家宴，这回不用刻意装扮，她是真病了。反观坐在下首的褚丹若一如刚来京城那日娇艳动人，好似无论外面对她的评价如何都影响不了她的心情。一顿饭吃下来味同嚼蜡，孙氏索性来个眼不见心不烦，侧过身子避开她的区域。

　　可转过来便又装上杨文华严肃的模样，孙氏心虚地想要移开目光，杨文华却不给她逃避的机会。

　　“近期我们杨府可以说是在京城出尽了风头，一个二个轮番成了京中的名人，就连上朝时圣上都要过问一二，实在是……”

　　孙氏惶恐道：“老爷，妾身自嫁入杨家以来一直恪守本分，便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京城里好嚼舌根的不少，妾身也不知为何会有如此荒谬的流言出现，如今我被逼的都不敢出门了。”

　　孙氏身形虽不娇小，但她这些日子一想到外面的流言就食不下咽，硬生生瘦了不少，再加上病容看着的确让人有些不忍苛责。

　　褚丹若才吃了她的亏怎会轻易放过她，随即也苦恼道：“儿媳才进京一月就闹出这么多是非，实在是心中有愧。如今婆母病着，我也怕再出门无端惹出事来，不如在府里给我找点差事吧。”

　　“你这孩子到底还是把程夫人的话听了进去，只是煎药到底还是苦了些，你……”孙氏果然顾不得对杨文华打感情牌，她生怕杨文华答应褚丹若，故意将她要找差事扭曲成要伺候她。

　　她想就算褚丹若胆子再大也不敢当着杨文华的面直接拒绝伺候自己。

　　可褚丹若是什么人，她就算理不直气也是壮的，大大方方拒绝道：“我的确做不来煎药的活计，万一耽误了婆母吃药就不好了。我想着婆母病了还得管杨府这么多事怪劳累的，不如就让我帮着管管，婆母休养得好也能好得快。”

　　“这，这不好吧，府里的事实在是太多，我又病着没法教你，直接都丢给你一时半会也理不清。”

　　“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婆母这么多年才把府里打理得井井有条，哪能是我一会儿就能学会的。”孙氏明显松了口气，褚丹若下一秒就说，“我只管逐风院就行了，以前夫君大男人一个全靠着婆母关照，如今成了亲理应我来照顾。出嫁前我娘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一定要做好自己份内的事，万不可让长辈替我们操心了。”

　　这话说得褚丹若自己都觉得恶心，她红了脸低下头去，杨怀序早就知道她今晚要提接管逐风院的事情，即便清楚那些不过是她的说辞罢了，但他也没由来地脸红了。

　　小两口感情和睦的样子让杨文华开怀大笑，其实他对于褚丹若立功一事对她更加青眼有加，现在她这点请求自然是满口应下。孙氏则是觉得杨府还把控在自己手里，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逐风院，任她玩儿也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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