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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
一连好几天,容家堡内的气氛都很压抑,完全没有过年该有的祥和与喜庆。不语园要重新修葺,三两搬到了同宝儿一起住,也不多出门,多数时间在画画,但总是静不下心来,画了撕,撕了画,几天下来浪费了许多纸张。二皇子很是担忧,总找借口同三两一同外出散心。三两也不想二皇子过于担心自己,多数都会答应。
三两想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容寒和容思贤是稍微知道一点的,却守口如瓶。容寒之说,都过去了。说的时候还似乎看了看容子驹。他们大概是为了顾及容子驹的感受吧。
三两已经好几天没见到容子驹了,宝儿说他去找容思娴了。三两听了后,便想起了容子驹那个分外刺眼的笑容,让人心痛。容思娴是不是有点太残忍了?
正月初七,二皇子说收到了信鸽传书,赵斛已经平安到达韶州了,只是襄越之战似乎无可避免了。
元宵那天,三两同二皇子小青一起去看花灯了。原本想放水灯祈愿,河水却仍旧结着一层冰,二皇子便提议回容家堡自个做孔明灯放了。三人回到容家堡,找仆人张罗了材料,一人做了一个小小的孔明灯。小青不识字,说了愿望让三两写上去。
“希望能嫁一个跟婴齐一样的丈夫!”
“你害臊不害臊啊?”三两表示不愿意写这样没水平的愿望。
谁知小青趁着三两不注意,提起了三两的那盏孔明灯,神气道:“你老老实实给我写漂亮了!你的孔明灯在我手上呢!不写的话,哼哼,别怪我不客气啦!”
“小青怎可如此卑鄙?”二皇子也打趣。
“嘿,不卑鄙不行呀,有些人不乐意我找个跟她一样的丈夫啊!”
“你胡说什么!写就写!”三两奋笔疾书,写完递给小青,“名字总该你自己写了吧。”
“这个当然,自己的名字我还是会的。”小青欢喜接过,很艰难地写下自己的名字。
等小青写完,三两和二皇子也写好自己的愿望了。
三两看了看二皇子写的,“好不容易做好了灯,好歹也为自己许愿呀。真是的。”
“襄越和平相处,便不会有战事,不会有战事,婴齐便平安归来,婴齐归来,你的脸上才会有往日的笑颜,看到你的笑容,我便也宽心。说到底我也是为了自己。”
听完这番话,三两眼眶都红了。这么关心的自己的哥哥,怎么会如弦六说的那样,是不存在的呢?
“哥……”
二皇子温柔地笑了,“三儿写了什么愿望?”
三两轻轻抱着孔明灯侧过身子,“不告诉你。”
“调皮。”满是宠溺的语气,二皇子从来不会强迫三两做三两不愿意的事,三两不让看,他便不看。
小青那八卦的因子作祟,可不肯罢休,硬是要抢过三两的孔明灯来看。
“你看了又如何,你又不识字!”三两很无奈。
“我就要看一眼,管它识字不识字!”
三两只好松手,小青果然看了一眼,就还给三两了,嘴里还念着:“早就知道你写这样的愿望啦!不就是独占我们的婴齐染指我们的婴齐同我们的婴齐白头偕老么!”
三两从二皇子手里接过蜡烛,默默点燃了孔明灯里灯芯。白头偕老?对她这个终究要离开这个世界的人而言,完全是奢望不是么?同赵斛白头偕老的人,不是自己。
她的愿望,不过是希望找到一个两全的办法。
三两看着三个孔明灯慢慢升起,渐渐地越飘越高越飘越远,像天上的星星,悬挂于天幕之上,逐渐下剩下小小的三个光点,到后来,已经同星星相会分不清楚那个是孔明灯了。
忽地刮起一阵风,已经光秃秃的树枝上再无叶子可掉,只好摇晃摇晃身子意思意思。
三两冷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很自然而然地双手抱臂。
“夜深了,回去歇息吧。”二皇子拥着三两往屋里走。
关好房门一转身,便看到一个黑影定定地坐在暖榻上,着实吓了三两一跳。
“你总算是回来了。”
听了声音,三两不知道自己该继续留下来,还是该大喊,还是该直接冲出去离开这个房间。
“姨妈。”决定先打招呼吧。
“嗯。”
容思娴居然破天荒地没有否认!三两寻思着容思娴是不是因为杜仲的死受了刺激所以好了?
“你找我有事?”
“是。你坐下吧。”
三两乖乖地坐到离门口最近的那张椅子上。
“我看了你桌子上的画,画得很像,能送我一些么?”
三两画了许多在自己记忆里的杜仲。
“好。”
“我先为我之前对你做出的种种举动道歉。”
三两受宠若惊!
“我只是想找回寒星剑。寒星剑被杜仲偷了拿去给容思言了。”
三两就纳闷了,那为何不是一开始就从杜仲下手?而是找上自己?
容思娴接着道:“我知道容思言要寒星剑的用处,她要去地宫,而冷月剑和寒星剑是钥匙。如今寒星剑同冷月剑一定都在地宫里,要开地宫的门只有你的血。”
三两听完一惊,江湖传闻都是真的?只是为何要自己的血?!怪吓人的!
“你为何一定要找回寒星剑?”
“寒星剑本来就是属于我的,我怎能什么都让容思言抢了去!”容思娴似乎又开始激动了。
“姨妈,你冷静点。慢慢说……”三两想到那亭子的残骸,有点后怕。
“我找寒星剑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为了找回我的孩子,孩子出生之时,我看到杜仲使用寒星剑砍断脐带的,也就是寒星剑沾了我孩子的血,而我当初之所以能驾驭寒星,也滴血为盟,寒星剑才认主的。我想,也许,寒星剑会帮我找到我的孩子。”
“但是人海茫茫,单靠一把剑的那些个感应,会不会……”毕竟什么人剑合一的事情也太过玄乎了。
“希望渺茫也好,我总要试试看的。更何况,如今,唯一知道我孩子去向的杜仲,也都死了……”
一阵沉默。大概两人都想到了杜仲。
“姨妈是想我帮忙打开地宫的门?”
“不错。”
“可是,你如何知道地宫入口在何处?”
“我自然是知道的。地宫其实没有外面说的那么神秘。你可愿帮我?”
“嗯……那个……开门要多少血啊?为何一定要我的血呢?”
“容家堡屹立不倒,不是因为他实力真的那么了得,而是皇家的默许。容家堡其实出过很多代皇后,容家堡还是皇家的守护者。个中因由我也不太清楚。反正我只知道,地宫大门出了用冷月剑和寒星剑打开之外,还有留着皇家血脉同容家堡血脉结合的后代的血能打开。现在就只有你。”
“我哥不也是么?”
“他?不是。”
“为何?”三两不懂。
容思娴没有要解释的意思,而是说:“总之,如今,你可愿帮我?”
“我可以说不么?”其实三两还是挺愿意的,毕竟,自己也要找地宫。
“小容儿果真是聪明的啊!”容子驹的声音忽然从身后响起。
三两一惊,“你什么进来的?!”
“说什么呢,人家可是一直都在的!”
“子驹,莫要闹了。”
“知道了,娘。”容子驹果真乖乖站在一边。
“你早点睡吧,我们明日出发。”
“出发?去哪里?”三两问。
“回京。明日你只需同你兄长说,你要回京便可。”容思娴回答完,同容子驹一同翻窗户走了。
难道地宫的入口,就在京城?!
第二天根本不用三两开口说要回京,因为太子回到容家堡了。他说,父皇病重。
三两很纳闷,怎么父亲都赶着过年的时候病重?也不知道赵斛的爹如今怎么样了。越驰不是挺精神一个人么?怎么说病就病了?
其实也不容三两多想了,消失好久的樱桃和芭蕉不知怎地又突然出现了。三两还没来得及问她们这段时间是去了哪里就被太子扔上马车。一路快马加鞭,速度不比当初三两中毒了赶往容家堡的速度慢。看来,越驰的病,真的还挺严重的。
一路马不停蹄地走,回到京城也正月底了。而进了宫却不是立马看病重的皇上,而是要先去更衣什么的。三两就搞不懂了这些古代人怎么就这么讲究这种所谓的礼仪呢?万一就这更衣的空挡人就没了最后一面都看不到了就抱憾终身了。自己对越驰感情不太深厚却也是着急的,火速换好宫里的衣服,便赶去看越驰了。
三两去到殿外,被太监告知太子正在里面同皇上说话,任何人不得入内。
三两的心一跳,莫不是说遗言?
过了一会儿,二皇子也到了,两人便一同在殿外等候,有太医汇报了一下越驰的病情,说是背脊上的旧伤引起的陈年痼疾了,如今病来如山倒来势汹汹,措手不及。三两这才知道,原来越驰一直以来都被这个旧伤折磨得夜不能寐,用了许多办法都不能缓解痛楚。
幸好太子不多时便出来了,只说父皇要见三公主。
三两看向二皇子,踌躇不前。二皇子向三两笑着点了一下头,以表宽心。
三两进到殿内,越驰已经屏退了所有宫人,宽敞的大殿了之后越驰一人寂寥地斜靠在床榻上,看到越驰苍白的脸颊整个都凹陷下去,无力地对三两扯出一个艰难的笑意。三两的心一紧,两步跪下在榻前。
“父皇……”
“你回来了。”越驰说这句话的时候对着三两说的,可是三两却觉得他似乎又不是同自己说的一般。
“父皇怎么突然就病了?”
“年轻时候的旧伤了。”越驰顿了顿,回忆起了伤的来历,嘴角泛起了笑容,“说起来,这伤还是你母后给的呢。还是你母后有远见,早早就知道这伤口可以带我去见她。”
三两想到容思娴自私离去,心酸无比,“父皇会好的。”三两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杜仲他已经先走一步了。他要能等我一阵子就好,我们一块去找阿言。想当年我们可是经常在一块的。”越驰又回忆起了过去行走江湖的惬意往事。
“父皇,你难道想扔下我和哥哥?”三两此刻只想让越驰有生的意志,不要一味寻死。
越驰沉思一会,点点头道:“是了,我答应过你母后的,要好好照顾你们的。我还不能走。可父皇我,很想你母后呀……她们一点都不像……”
三两猜想越驰说的“她们”是他那群不是眼睛就是鼻子像容思娴的后妃们。
“你却是像极你母后的。你出生的时候阿言还说,女儿会像父亲多的,不曾想你竟是像极了母亲。”越驰那双沧桑眼一瞬不瞬地盯着三两看,一会又闭上了眼睛,叹气道:“阿言当初求我说不要把你送去秘园,要我看着你成长,我却终究没有这么做。我如今是后悔了。后悔没有陪着你长大,更后悔当初就这么让你母后走了……我不该用君王治国的气度去对待同阿言的感情,真希望一切能够重头再来,我一定会自私地把阿言留下……”
三两撇过脸,抹去眼角滑下的泪珠。越驰这般成全容思言,自己痛苦了将近二十年,他当初若能像容思言一般自私……三两心里很难受,像被重铅压得死死的透不过气来。
“你回吧,我小憩一会,兴许还能见到你母后。”越驰一直闭着眼说。
三两庆幸她同赵斛之间幸而未有太过深厚到难舍难分的情感,不然,她今日看到的越驰便是日后的赵斛。
三两出来说皇上已经歇下,二皇子心里失望,却也不说,见三两双眼通红,连忙宽慰三两。一路驱车劳碌三两也累极了,一回殿里倒下便睡。
第二天一早便觉得窗户透进来的光特别刺眼。樱桃说,下雪了,是正月里的初雪呢。三两忽然想出去走走,穿戴整齐,带上画具,同樱桃芭蕉一同往外走。
也没有辨明方向,无目的地走,走到一处宫门外,听到门内都是嬉笑声,三两好奇地走进去。原来是一群没有当值的太监宫女在打雪仗。
三两的思绪便飘到了那天在容家堡外自己率领一群小孩子对抗赵斛一个的那场雪仗,想到自己耍赖假装受伤伺机偷袭赵斛,三两不禁笑出了声。
这时候不知道哪个宫女先看到了三两,一群宫女太监便齐刷刷地都跪下请安。三两忽然觉得无趣,便走了。
不知赵斛现在可好?
三两心里默念着不要去想他不要去想他,可这问句就一直徘徊在脑中,赶也赶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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